《女皇从入门到精通到变异》关山梦

6、第 6 章

　　宣誓词是一个人发自内心认可的，符合自己描述，并愿意以此为目标奋斗终生的东西。

　　伊尔萨莉亚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面。但她仅仅思维混乱了几秒，就恢复了镇定。

　　没关系，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算我不是巫师，不是术士，没有这份天赋，也无所谓。

　　时运才是最重要的，头脑是第二重要的。

　　她很快接受了这几个宣誓词，仔细想想，也很符合贵族的作风啊。

　　贵族不都是虚伪的，善于说谎和背叛，热衷权利，总是与教会作对的家伙吗？

　　这样来看，伊尔萨莉亚还是一位很有自知之明的，清醒类型贵族。

　　唯一有些问题的是，卑贱……

　　难道我是一个私生子？还是说，我虽然是贵族，却厌恶贵族的所作所为？

　　伊尔萨莉亚思索着，刚刚途径那位农夫的时候，他和同伴的聊天好像提到了，伊尔萨莉亚是唯一的子嗣。

　　可能是以下犯上，血腥上位，也可能是绝嗣之后找回来的私生子。

　　伊尔萨莉亚静气凝神，缓慢行进的马车停下来，帘子外面传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鸟叫声都不见了，热闹的集市喧嚣取代了风声水声。

　　前方是科尔多瓦。她来到这里，将见到的第一个城池。

　　她伸手，将巴掌大小的窗帘掀开一半，向外张望。

　　以利亚也挤过来，挨着她，看外面的景色。他抓住了伊尔萨莉亚的胳膊，冰冷柔软的手指贴在手臂的皮肤上，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的窗户做得很小，基本看不清外面的全景。但，哪怕只是这匆匆一瞥，也让伊尔萨莉亚得到了不少信息。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多穿着灰褐色布衣，裹着头巾，有的人提着桶，有的人赶着驴车，粗糙的脸庞被太阳晒红了几块，他们咧着嘴，或紧张或闲适地小声交谈着。

　　她能够听到，这些人讨论的，多半是牛奶鸡蛋又涨价了，今天城门费用提高了这种小事，基本没有什么口音。

　　见到伊尔萨莉亚的马车，两侧的市民村妇纷纷屏气静声，避让开道路，让她的队列进去。

　　伊尔萨莉亚将帘子半固定在上面，微微抿唇，眸子半闭，听见外面传来骑士长说话的声音。

　　对方似乎正在和城门负责检测的士兵交谈。

　　伊尔萨莉亚注意到，有人轻轻打量了自己几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

　　她坐在带着靠背的软凳上，慢条斯理地把玩自己手腕上的宝石手串，冷蓝色的宝石光映在略微昏暗的车厢内壁上，闪出美丽的菱形光影，将高傲冷漠的态度摆出来。

　　那位检察官不敢多看，很快就放行了，连被抓住的维诺，都没有被检查出来什么问题。

　　马车缓缓启动，跟随着门口的士兵，行到城市内、冈萨雷斯伯爵的府邸前。

　　尤里乌斯作为有头有脸的大贵族，和领主同一级别的贵客，由领主亲自出面接待，合情合理。

　　冈萨雷斯伯爵在这里只有一件偏宅，由管家照看着，没有主家居住。

　　伊尔萨莉亚一来，就受到了仆从的热情款待，莉莉作为女仆长，更是毫不顾虑形象，欺负对面无人，强势接管了这间屋子，将所有人员安排妥当。

　　进入庄园已经是下午，简单用了一顿晚饭，伊尔萨莉亚就准备休息了。

　　她坐在书桌前思索明天要做的事情，感受着心底的复杂思绪，开始给自己催眠。

　　我就是真正的伊尔萨莉亚伯爵，我刚刚来到了冈萨雷斯的繁华城市。

　　现在，我要做的首要事情。

　　不是保命，也不是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而是……

　　试探冈萨雷斯的情报。

　　因为我是一名，精明能干的、和对方关系不好的伯爵。

　　一个合格的、有能力的伯爵，在途径别人的领土的时候，怎能不做些小动作？

　　就算不使绊子，也要私下做些调查吧？

　　甚至，我应该会在心里盘算着，对方的经济和军事底蕴如何，如果开战，有几分胜算！

　　伊尔萨莉亚的眼睛猛然睁开，想通这点，她的气势更沉肃了几分。

　　她从旁边抽出来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在上面书写。

　　沙沙——

　　沙沙——

　　身后传来赤足踩在地摊上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思路。

　　伊尔萨莉亚回头，发现是以利亚。

　　白发的孩子穿着一身长袖白色睡袍，小圆领，长度刚刚盖过膝盖，上面满是蕾丝图案。

　　墙壁上放着昏黄色的电灯，在红白相间的地毯上，画出细长暗淡的人影。

　　以利亚左手抱着一只小泰迪熊，歪头看着伊尔萨莉亚。

　　“莎莉，你还不睡觉么？”他的语调带着些鼻音，眼皮都在打架，明显是困了。

　　咯噔——

　　沾了墨水的笔搁置在桌子上，发出细微响动。

　　“怎么不穿鞋。”伊尔萨莉亚的话语略带责备，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这就去。”

　　伊尔萨莉亚起身，握住小孩的手，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仆曼妮，对方轻轻点头回应。

　　她牵着小孩的手，往卧室的位置走。

　　背后的书桌上，放着一副摊平打开的地图，最中央的城市，正是科尔多瓦，其中，几个位置被人用红墨水圈了下来。

　　曼妮将桌子上的蘸水笔清理干净，并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取出来，默默记下上面的位置。

　　伊尔萨莉亚柔声问道：“明天想要出去玩吗？逛一逛科尔多瓦的繁华区？”

　　抱着绒布泰迪熊，有些兴致缺缺的孩子瞬间立起身子，高兴而又克制地问道：“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伊尔萨莉亚进入卧室，接过莉莉递过来的小镜子，一边端详自己的脸，一边轻笑着说道。

　　“那，那我明天要去好多好地方玩。”小孩轻快地说道，然后转了一圈，跑入了里屋。

　　粉发女仆将屏风架起来，先帮助伊尔萨莉亚卸掉各种首饰，散开头发，再绕到身后，手指灵巧地解开裙子系带，帮她那条用了裙撑的长裙脱下来。

　　伊尔萨莉亚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自己身上的宝石和华美衣服。

　　对方的品味很好，手腕、脖颈、耳朵、头顶位置的珠宝，都是和衣服配套的，色泽透亮，切割精湛，毫无瑕疵。衣服的面料手感厚实，一看就造价昂贵。

　　至少，这位伊尔萨莉亚伯爵，是喜欢打扮自己的。

　　她若有所思，脑子一直在思考着之后的问题，完全将动作交给本能，配合着女仆卸妆、换上同款白色长睡袍。

　　一切准备好后，她披着长发步入里屋，见到那张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间屋子非常大，装修得很精美，里三层外三层，有各种名贵摆件和古典画作，各色绒布凳子，小桌，躺椅也是不缺的。

　　但却只有——

　　“莎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躺在床上的孩子疑惑地歪头，他抱着被子问道。

　　洁白的丝缎被面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再加上那银白色的头发，他整个人几乎要被厚厚的被子埋进去，显得格外可爱。

　　“一张床。”伊尔萨莉亚用几不可闻的气音说道。

　　一丝崩溃感，慢慢浮上心头。

　　为什么，以利亚会躺在我的床上？

　　他多大了？还要和姐姐一起睡？

　　我这个继承了爵位的家主，不应该自己独享一张床吗？

　　我可不可以把他请出去？

　　伊尔萨莉亚微微闭目，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嗯，不要打草惊蛇，看对方的表现，以利亚现在的行为很符合伊尔萨莉亚过去的惯例。

　　深吸气，冷静，那是一个男孩，而且我们还穿着那么厚的睡袍，几乎比我夏天的裙子，还要长还要厚了。

　　心里想了这么多，伊尔萨莉亚脸上很冷静，动作流畅地走过来，掀开被子，在另一端躺下。

　　对方的手立刻伸过来，抓住自己的胳膊，甚至十分有童心地将小熊往这边推了推。

　　伊尔萨莉亚僵硬了一瞬，沉思，然后缓缓回握住对方。

　　本来闭着眼睛的小孩忽然嘿嘿笑了，嘟囔着说道：“莎莉，明天一定要带我出去玩啊……”

　　“不会忘的。”伊尔萨莉亚敷衍道。

　　外面的灯没有完全关掉，还留了两盏烛台，可以隐约看到，屏风遮挡着的守夜女仆的影子，看剪影像是曼妮。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荒诞而又新奇，让她眼睛越睁越大，有些睡不着。

　　她本来很排斥以利亚一定要抓着自己的手，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竟然也觉得，躺在冰冷光滑的丝绸被子里，这份他人的体温，给她带来了一份独特的安心感。

　　伊尔萨莉亚强迫自己终止胡思乱想，这里存在术士这种东西，明天不知道有多少挑战在等着自己，她要在还没露馅的时候，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挑战。

　　如此数着数着羊，她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色渐浓，指针走了一个直角弧度，整个偏宅都沉入静谧。

　　躺在杂物间的小床上的红发画师猛然睁眼，暗红色的眼底毫无睡意，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正在打盹儿的护卫，手指尖白光闪烁，拷在床头上的手铐，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他缓慢地站起来，迈过那名护卫，脚尖落地无声，静悄悄地来到走廊里。

　　正在守夜的护卫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让他攥着胸口的项链，从一楼上到了三楼。

　　吱呀——

　　窗户被悄悄打开了，风吹动窗帘，月光透过雕花窗框，将洁白的影子投下来，照亮了整间屋子，照到最中间的那张床上，在对方洁白的脸上，画下蜿蜒优美的黑色阴影。

　　层层叠叠黑影冒出来，慢慢靠近床踏上躺着的黑发女子，在床头站定。

　　女子皱着眉，红唇微抿，鸦色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似乎睡得不安慰。她旁边的孩子倒是把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了，睡得很香。

　　洁白的月色，被人形阴影遮挡住，不断拉长拉长，然后忽然变形。

　　阴影扭曲抖动。

　　冰冷的，带有金属光泽的寒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