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寄春野》寄于春野

7、小王生煎

　　这个星期一，陈野觉得大概是从古至今最最好的一个星期一了：
　　花序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你那女神跟你有进展了？”罗云齐看着陈野这小子从在餐厅开始嘴角就没下来过，一脸春风荡漾，本来想装看不见，不给他这个炫耀的机会，但是看他自己憋得很辛苦，还是好心问了出来。

　　“主动发信息了，关心我了，算不算？”陈野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般来说，午饭时间看手机比较安全。桐中还没有变态到在餐厅派老师去盯人抓包。
　　花序的短信就是在陈野刚吃下第一口叉烧饭的时候进来的。

　　“友情提示，吃这家叉烧饭不要喝送的汤。刚刚储小潭从这家汤里喝出了苍蝇。”

　　很显然是花序和储小潭刚刚排在他后面，看到他买了这家叉烧饭，然后自己踩雷以后想起提醒他。

　　一般人正在吃饭看到这样的“温馨提示”就会吃不下去，可是陈野顿时觉得自己嘴里这口叉烧真是好香好香。
　　他马上抬起头环视一圈，没能在就餐区找到花序。估计是看到苍蝇已经吃不下离开了。

　　“感谢友情提示，还好那汤我还没喝。你看到短信方便出来一下吗，你们班后门斜对着那个楼梯口。”

　　午休时间花序这种学霸一般是不休息的，在教室做题。做完一章习题看一眼手机的时候，短信已经来自26分钟前了。

　　花序没回信息直接出了教室，看到了楼道口拐角倚着楼梯扶手站着的高个子男生，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午后炽盛的阳光照得他整半边脸都很亮，高挺笔直的鼻梁上有一层细细汗珠。

　　“哎，陈野”花序站在楼梯尽头，“你怎么站在这？这边很热。”

　　陈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得这里比较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来如果站在窗口的话坐在窗边的花序一定用余光都能感觉得到有人，会打断她做题的思路；二来，她们班里中午留下学习的没有几个人，他站在花序班门口等的话，很大概率会被有心人传闲话，给现在本来就绯闻缠身的花序带来新绯闻。
　　他知道的，花序不喜欢自己有绯闻，他不愿意给她带来麻烦。

　　这两个意思，花序都领悟到了：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就算有人路过也不知道陈野是在等这一层哪个教室里的人。并且这个楼梯离自己班又不算远，走两步就能让花序找到他。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哪怕在中午这个时间段，阳光刚好从楼道口的大玻璃照进来，很晒很热，他也依然选择在这里站着等。他没有多发一条信息催问，也没有选择离开这里。花序看到他的时候，甚至看不到他身上有任何急躁不耐。
　　于是花序很这份领情。她赶忙一边向下走去一边解释：“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啊…我手机静音……”
　　“没关系，反正我中午也没什么事，睡不着。”陈野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到了花序面前：“你吃过小王吗？这家生煎真的很好吃。”

　　小王生煎是桐中周围生意最好的小店。一天从早开到晚，都有附近的居民去排队买。不过他家门口排队的人里，穿校服的倒是不多——那是因为桐中是严格封闭管理，不办走读，因此想要吃得上小王生煎，要么是周五放学以后，要么就得是冒险翻墙出来买了。

　　显然，刚刚这位陈野同学是翻墙出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哎你……”

　　“我兄弟偷偷翻出去上网帮我带回来的，我吃过了，吃不完。”

　　陈野的瞎话是打过草稿的。

　　他害怕花序觉得他靠的太近，会勒令他滚远点。所以哪怕是一包生煎，他都要想好借口。

　　“是吗？”花序将信将疑，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人不怕死大中午光天化日翻墙出去上网。不应该是趁着晚自习有夜色掩护的时候吗？

　　“是啊，我吃过了，没吃完。想着感谢你中午的提醒就把剩下的给你送来了。”陈野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笑得太过真诚，谎话看上去也有了几分可信。
　　花序打开内层纸袋闻了一下：“真的好香，我确实中午没吃饱。”她笑得开心，当下只知道这是陈野释放的善意，不算越界的友好善意。但她当时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烈日里拿着一包生煎等她，不是出自什么善意，而是爱意啊。

　　冒着风险大中午翻墙出去为她买吃的算什么呢，如果不是她不允许，他能做的远比这多上百倍。
　　陈野心里充盈着的爱像一座巨大冰山，而他能浮现在心爱姑娘眼前的，只能是再小不过的一小块罢了。而那巨大的绵延爱意，只能长久藏于冰冷海水之下。等待千万年以后，沧海桑田，能有可以见到天日的那天。

　　****

　　那条陌生号码的信息又进来的时候，孟远扬刚好在看手机。花序在跟他分享食堂那家叉烧饭的汤里有苍蝇这件事。

　　“你真的不好奇我是谁呀？”

　　“不好奇。”孟远扬秒回。他心里挺清楚的，这个号码应该就是韩琪本人的，他对这种小伎俩丝毫不感兴趣。对韩琪这个人也是。

　　“既然你不好奇，那我说个你可能会好奇的事情。你猜猜现在咱们班谁在追花序。除了你。”

　　孟远扬看到信息眼皮不自觉一跳。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点烦躁。信息回的时候戳屏幕很用力：“我没有在追花序。谁在追她我也不感兴趣。”

　　对面安静了几分钟。
　　就在这几分钟里，花序的信息又进来了：“你们班陈野人还不错诶，中午给我一包小王。香晕了。另外，很神奇，原来我跟他很小就认识。”

　　孟远扬看到这条信息感觉呼吸一滞。
　　同时那个号码又发来信息：“陈野。”

　　孟远扬不太喜欢陈野。

　　孟远扬的确是个特别敏锐的人，他在校园里偶然见过一次陈野远远看向花序的眼神。

　　他不喜欢那个眼神。

　　但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讨厌陈野，他心里清楚。他觉得自己灵魂早已经腐坏破败如一座废墟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爱。
　　一直都是。

　　从小时候他就怀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是一份复制品，是一个备份。
　　如果原件完好，他是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的。

　　****

　　孟远扬有一个比他晚出生三分钟的双胞胎弟弟，孟远帆。

　　两个人有着同样的面容，只不过他比弟弟要强壮许多。

　　他的父母最初偏心弟弟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怜爱双胞胎里这个相对弱小的孩子罢了。
　　孟远扬经常想，双胞胎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敌人了。他们一母同胞，同时被孕育，在还没有长出心脏之前就已经紧紧相依。他们多亲密啊，但是又一直在抢夺有限的资源。
　　在出生之前，他是赢的那一方，在母体里，他吸收了更多的养分占据了更大的空间。出生之后，他就输得彻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