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潮》十三有余

2、第二章

　　果然还是上年纪了吗，身体素质怎么也不如二十出头那会了。秋奕偏头打了个喷嚏，腹诽着边揉着鼻子推开大门。本来身体就不怎么舒服，再加上昨晚几乎都没怎么睡，早上起来被冷风一吹走路都震得他脑袋疼。

　　“秋奕哥你来啦？”化妆师小琴从后台探出半个头，一对上秋奕的眼神就暗叫不好，怎么这哥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晚还差劲，打着哈哈道：“霜霜姐还没到呢，你先坐着歇一会吧，桌子上有刚煮的果茶。”

　　“嗯。”秋奕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干脆整个人直接躺倒在沙发里，鸭舌帽盖在脸上遮光。

　　于是后面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SEN一哥又在耍大牌”的名场面，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放轻脚步生怕又给人吵醒了。

　　“起来干活了小姐。”最后还得是田霜霜亲自出马，又怕他捂着气闷，伸手摘掉盖在他脸上的帽子。但无论看过多少次，秋奕闭着眼睛的睡颜都还是让她心脏狂跳了一下，感慨这小子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长这么一张伟大的脸，“起来起来，欧洲那边的客户今天还在催成片呢。”

　　秋奕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人拎来拎去，换衣服上妆做造型等一系列流程一气呵成。最后展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让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脸。

　　还是熟悉的聚光灯，但秋奕今天明显有点不在状态，摄影师喊了他好几遍都没反应，情绪也不够到位，一直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总算找到些感觉。田霜霜站在电脑旁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蚊子，好几次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抱歉。”拍到最后秋奕也有点过意不去，主动坦白错误：“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出外景前我会调整的。”

　　“回家好好休息吧。”田霜霜也跟着叹了口气，勉强在如海的照片里寻找比较满意的，“你脸有多烫自己不知道么。”

　　秋奕用手背探了探卸过妆的脸，果然一片滚烫。正犹豫着要不要顺便打车去趟医院，门外小助理就跑进来弱弱说了一句：“秋奕哥... ...老板回来了，让你现在上去见他。”

　　全场的气氛有一瞬的凝固。只有秋奕神情自若地站起来：“嗯，知道了。”转身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到后背上，他盯着电梯上行一格格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秋奕，你还真是出息了。

　　电梯一路上到顶楼，电梯门打开后就是一长条花纹繁复厚实金贵的地毯，走廊两边摆满鲜花，每天都有人定时定点前来更换。刷开两道隐藏的玻璃门，兜兜转转才看到办公室的门。

　　秋奕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推门进去，视野很好的大落地窗前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宋鸣。

　　SEN的前任老板是宋鸣他爹，据说这位纨绔太子爷此前一直呆在国外花天酒地，直到他老爹无缘无故被人陷害惨死后才回国继承家业。秋奕此前和他接触的不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但在好几次外出走秀中太子爷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明里暗里都在对秋奕表示好感。

　　公司里的人很快也注意到了他和老板之间不可言说的微妙氛围，但都看破不说破：毕竟是太子爷，追个人又有什么的。但重点在于秋奕从头到尾都对宋鸣爱搭不理，满脸就写着三个字：不愿意！

　　“装什么高岭之花！”秋奕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背地里听人这样愤愤不平，又翻来覆去骂他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点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很了不起吗？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吧。秋奕低头盯了一会自己的脚尖才开口：“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宋鸣转过身，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一点委屈，“我出差这么久才回来，怎么都没有联系我。”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秋奕语气不咸不淡，但宋鸣说话时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浑身不适，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提前开溜就听见那边说：“站住。”

　　宋鸣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他。秋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早就领先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干嘛？”

　　“过来。”宋鸣冲他招了招手，光是看他的肢体动作语言就觉得有些好笑：“躲什么。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躲到天涯海角直到看不见你这个王八蛋为止。操。秋奕在心里骂了一句，仰头走上前去，感觉到宋鸣的目光落到自己肩膀披散的头发上，“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那我剪了？”
　　“不用。”

　　宋鸣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伸手就想去摸，“这样就挺好的。”

　　秋奕偏过头不着痕迹地躲开，又看着宋鸣挑了挑眉，嘴角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扫兴而变淡半分的笑容，“我听人说你昨天淋雨回去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秋奕刚想开口就被人猝不及防捏住手腕，细细探了一下他右手的脉搏，又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手底滚烫的温度很快让他皱起了眉，“发烧了怎么不早说？底下那几个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真的没事。”秋奕努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又听见他说：“我车就停楼下，带你去医院。”

　　*
　　秋奕看到公司门口宋鸣的迈巴赫就开始头痛，他不用细想都已经能脑补到明天公司内部又会传出多少关于他和宋鸣的离奇八卦，很是头痛地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这群人给自己省心一点。

　　一路上宋鸣企图找点话题，但秋奕全程都缩在座椅一角神情冷淡地看着窗外，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平生第一次这么讨厌迈巴赫后排双座椅的设计。宽敞倒是宽敞，但当下显得距离感实在太重，重得让他烦躁。

　　“是不是公司最近给你派的活儿太多了？我看你都不怎么会笑了。”

　　“没有。”秋奕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宋鸣摇着头叹气，“太假了。你对着别人也这么笑吗。”

　　“要你管。”秋奕懒得再搭理他，又把头扭了回去。宋鸣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今天秋奕依旧是一身黑的打扮，高领毛衣一路严严实实捂到了下巴上，连脖子也看不到。但黑色能更好地勾勒出他优越的肩颈到腰上的线条，冷淡中更添一种禁|欲和止不住的征服感。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车停稳的时候秋奕忍无可忍转过头，很是无奈地看着他说：“阿鸣，你去找个女人行吗。男人也可以。别一天到晚都这么看着我。”说完推开门独自下车，宋鸣愣了两秒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半是抱怨半是认真地说：“我走之前就问你有没有想清楚。”

　　“想清楚了。”秋奕叹口气，“不行就是不行。我说过了，我和你从来都是两种人。”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我找人算过了，我和你八字不合。还是算了吧。”

　　你说算了就算了？宋鸣盯着他的背影发呆，感觉心里的邪火一点点烧上来。深吸一口气才跟了上去，“走吧，先去挂号。”

　　抽完血等化验结果的时候秋奕一直低着头，但多少都能感受到一些目光从四面八方不断扎来，看着宋鸣一身整整齐齐的西装忍不住吐槽：“你非得一天到晚都穿成这样么？又不是斧头帮。”

　　宋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低头笑了几声。

　　好在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病，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的指数有点高，应该就是普通的病毒感染引起的症状。秋奕一个人坐在输液大厅，宋鸣跑前跑后帮他缴完费又把护士喊过来，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焦急在他眼里也是半真半假。

　　其实这些东西他一个人来也可以，好歹也是成年人。秋奕想着，却不知不觉靠在背椅上睡了过去。宋鸣拿药回来就看见秋奕睡得东倒西歪，赶忙让人靠在自己肩上，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睡颜。脸色被毛衣衬托得有些苍白，只有嘴唇因为高热泛着嫣红。

　　输液厅里没有什么人，恰好两人也是坐在角落的位置。宋鸣心痒的不行，想伸手去碰又怕碰到的那一瞬间就把人弄醒了。只好收敛起所有歪心思老老实实坐着，偶尔偏头看一眼，在心里叹着气想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
　　折腾到最后肯定是要开车送他回家的，但看着人准备下车突然又不想这么简单放他走了。秋奕回头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看了看他，“几个意思？”

　　“晚上跟我回家好嘛。”车里没开灯，但宋鸣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像在燃烧，又带着点讨好。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被隔得发闷，“我是真的喜欢你。认真喜欢你。”

　　秋奕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压到我针口了，疼。”

　　宋鸣马上放开了他，又听他语速缓慢地说：“阿鸣，你找别人不行么。”

　　“不行。”
　　“为什么非得是我？”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非得找个原因？”
　　“随便你吧，我走了。”

　　“秋奕！”最后一句宋鸣几乎是咬牙切齿，心里一点邪火终于烧到了头，“你以为你是谁，我有的是办法搞你。”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下药之后强|上了我。”秋奕转过头，脸上居然在笑，一句话说完摔车门的声音大概半条街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