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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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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没料到茯凌的反应,相楚澜似乎愣了下,而后才用愈发冷淡的声音回道:“半年未见,林二小姐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看来北地也并非如传言所说是吃人的地方。”
茯凌不与他争辩,只笑了笑就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她看向高马尾少年,能跟奚王世子相楚澜一齐出现,先前又直呼林如进名讳,想必这位“高马尾”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只是不知这位贵公子为何要拦住一个小乞丐。
茯凌扬声道:“阁下当街纵马,险些伤人。现在既不道歉,也不关心,反倒拦人去路,拿这乞儿的样貌作乐,未免太不尊重人。难道豪门贵胄就能如此行事?“
沐纶神色微滞,没想到眼前这位林二小姐是学变脸的,刚还一切正常,现在就陡然将炮火对准了他。
短暂的怔愣过后,沐纶往后退了一步,他颇有教养地朝老妇、乞儿、茯凌等人作揖,道:“刚才是我冒犯。当街纵马本是我的不该,只是这马突受惊吓,从府中疯跑至此,并非有意纵马。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我的过错。”
茯凌见他态度诚恳,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便不打算再在此纠缠。她伸手虚扶额角,顺势就往旁边的宋奶娘身上靠去,宋奶娘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忙问:“姑娘身子又不爽利了?”
茯凌端出一副身娇体弱的病态,用虚弱的、却刚好能被相楚澜和沐纶听到的声音答道:“突然就有些头晕犯呕,许是舟车劳顿,病情又复发了。”
沐纶顺势关切道:“林二小姐抱恙在身?”
茯凌孱弱地点了点头,宋奶娘的眼圈便又红了起来,说:“我们姑娘在北地差点病死过去,回京路上好容易轻便了些,如今又遭这等惊吓。”
听到这话,沐纶难免感到愧疚,见那小乞丐扶着老妇欲走,他便没再阻拦,转而对茯凌道:“我府上有味奇药,是前些年云游至此的玄门长老所赠,兴许对林二小姐的病情有些裨益。我愿将其赠予林二小姐,以表歉意。”
茯凌没想到这位高马尾少年竟如此大方,但她深知装柔弱小白花的精髓,当下便表演了一招欲迎还拒,道:“如此稀罕珍贵的灵药,起月受之有愧,若是教家父知道,也定是要责罚我的。”
“小姐不必忧心。”沐纶道,“本就是我的马匹惊扰到了小姐。小姐尽管回府,择日,我自会亲自将药材送去府上。”
茯凌暗喜于此等天降好事,林起月本就在林府不受待见,如今她初来乍到,与林起月的身体融合度还不高,以往修成的灵力难以释放使用,前期免不了要在林府受些委屈。若是这位贵族高马尾肯亲自为她送药上府,她大可借势狐假虎威一阵,届时等她灵力再恢复些,便可不用担心受人欺辱。茯凌故作虚弱地抿唇笑了下:“想不到小公子竟如此好心肠,真真教我又感动又钦佩。”
沐纶笑了下:“好说,好说。”
茯凌正扮着楚楚可怜的姿态,谁知系统却突然在她脑海里警铃大响,发出“嗡嗡嗡”的警报音,提醒道:「请玩家认真对待主线任务,主线目标相楚澜对玩家好感度正在下降,实时好感度为:-3」
茯凌神情一滞,好家伙,敢情这好感度还能从0往下降的?她纳闷地瞥向相楚澜,迎上一双张扬率性的眸子,他只淡淡回视她一眼,并无多余动作,却将眼中的轻视与不屑表现得淋漓尽致,看起来是个率直轻妄的主儿。
茯凌悻悻收回目光,目标好感度降到0以下,也就是说相楚澜对她从先前的“无感”变成了现在的“有点讨厌”?她干啥了?好像除了装柔弱以外,其他啥也没干啊……不管了!主线任务先放一边,当下集中心思完成支线任务一才是正经事。茯凌不再逗留,简单两句话就辞别了沐纶和相楚澜,接着就在宋奶娘的搀扶下转身上了马车,继续往林府去了。
沐纶目送马车远去,若有所思:“这林二小姐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相楚澜眉梢一挑:“确实矫情不少。”
“嘿,我可没说她矫情。”沐纶一边牵住马缰一边看向相楚澜,“我是指,林家二小姐今日看起来,似乎对你并不如以往热情。”
相楚澜没接话。沐纶又道:“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病魔缠身,精力上确实会有不足。”说完,他又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为林起月的病情而惋惜。
相楚澜却在此时轻嗤道:“装病罢了。”
“装病?”沐纶想了想,“我看不像。她一个不通玄术的相府千金,去北地遭一趟罪回来,不大病一场,反而是件蹊跷事儿。”
相楚澜一针见血:“你见过哪个带病的闺中小姐能一掌接住马蹄?你又见过谁家病人前一秒还生龙活虎揭你过错,下一秒就弱柳扶风连站都站不稳了?难不成这病是急性子做客,说来就来?”
沐纶一时无言,默了默,不在意地挥了下手:“罢了,管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左右我的马惊扰到了她是事实,赠药本就情理之中。”
说着,陡然又想起先前见过的小乞丐,用胳膊肘轻撞了相楚澜一下,调笑道:“话说,你觉不觉得刚才的小乞丐,眉眼很像一个人?”
相楚澜当时并未细瞧,不甚关心地接话道:“像谁?”
沐纶笑道:“像浮夷小时候呀。尤其那双眼睛,一样的少年老成,一样的薄情寡义。”
相楚澜兴味索然,敷衍道:“他是太子,不敢妄言。”
沐纶耸了耸肩:“确实。他是皇后独子,是天上云、月中仙,父皇以传说中神明的名字‘浮夷’为他取名,我自是不能说一个小乞丐像他。”
相楚澜见状轻笑了声,半是揶揄半是宽慰道:“别呀,姑母为你取名沐纶,也颇花了些心思,你的名字不比他逊色多少。”
沐纶自我调侃道:“那是。母妃当年可是从众臣递上来的名册里精挑细选了三个多月,才最终定下我这个无以伦比的名字。”
相楚澜嗓音清淡中透着笑意:“嗯,确实无以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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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城中又行了一段路程,总算来到林府正门口。茯凌在宋奶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守在外面的门吏见她回来,立马转身入府通传。因此,茯凌和宋奶娘进府没多久,就有下人过来通报,说是林如进让她先去偏厅候着。
茯凌从小是在宗门长大的,一两百年都泡在妖祟堆里,除了收妖就是和同宗子弟切磋比试,要么就是与天南地北的妖怪饮酒谈天,从未过过一天深院生活,此刻望着林府曲曲绕绕的回廊、林林立立的高墙,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座硕大的鸟笼。
茯凌自由自在惯了,真不知道这样的深宅生活她能忍受几天,得尽快完成任务一才行。
进了偏厅后,茯凌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宋奶娘连忙就要拉她起来,说:“姑娘刚回府,可千万别再让人挑着错处,咱们还是站着等老爷过来得好。”
“没必要吧?他要是一个时辰都不来,难道我还要站这儿等他一个时辰不成?”茯凌肯乖乖坐在这儿等着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已经属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指望她把头低成王八羔子,那恕她无法折腰!就坐着,偏不站着,她可是天纵英才·宗门荣耀·上古神龙之主·让妖族闻风丧胆的茯凌大人!
宋奶娘为她操碎了心:“当然有必要。姑娘就听我一句。老爷最看重这些,若是教老爷进来后发现姑娘一直搁这儿坐着,又该说姑娘不懂礼数、目无尊长了。”
茯凌油盐不进:“谁爱站谁站,反正我是不站。我大病初愈,得静养。”难怪林起月要杀人全家,这当人父亲的,九死一生的女儿拖着病体归家,他不让人先回房休息,反倒让人在偏厅候着,还指望人站着等他,什么臭毛病!
宋奶娘焦心极了:“我的好姑娘,你可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如今全府上下可都还记恨着你捅三少爷的那一刀呢。你若刚回来就惹老爷不高兴,旁人指不定要怎么对付你。”
茯凌死猪不怕开水烫,屁股牢牢焊在椅子上就是一动不动,宋奶娘是左劝右劝都劝不动,正恨铁不成钢,那边茯凌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她极有眼色腾一下就屁股离座起了身,在林如进推门进来的同一时间,技艺娴熟地扶额虚靠在了宋奶娘身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宋奶娘整得一愣一愣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宋奶娘正要开口问她,就听到了林如进威严的声音:“月儿大病未愈,怎么还一直站着?快坐下吧!”
茯凌并未坐下,而是耷拉着眼皮,用憔悴的眼神看向走进来的高个方脸中年男人,迅速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声音飘零如落叶、却情真意切地说道:“女儿即便缠绵病榻,也是定要拖着病躯从塌上起身、站着恭候爹爹的,这是规矩,亦是女儿对爹爹的一片敬重之心。”
宋奶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茯凌的表演,惊讶于她家二小姐这突如其来、有如神助的演技,但很快这股讶异之情就被欣慰所取代,孩子真的长大了!她连声附和道:“二小姐这一路都记挂着老爷。硬生生凭着这股思父之情,捱过了一路艰苦,否则…否则可能早便撒手去了。”
林如进坐在上座,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见茯凌仍旧站着,他心中颇为满意:“月儿此番回来,懂事了。”
茯凌道:“女儿从前任性,在北地走一遭才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今后定会三省吾身,感念爹爹养育之恩。”
“能幡然醒悟总是好的。”林如进赞许道,“看来北地之行对你颇有益处,虽让你染病受疾,却也同时令你收获了从前不曾有的宽阔心境。”
茯凌心道,把你当大佛供着就是心境宽阔了?什么狗屁道理!我呸!但面上却仍旧柔柔弱弱、病病歪歪,轻声道:“爹爹说得极是。”
林如进又与茯凌说了几句话,说来说去都是列举她从前的不该,对自己女儿的病情倒是一概不问。最后大概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就打发宋奶娘送茯凌回屋歇息。茯凌回去的路上问宋奶娘为何她回府只见了林如进一人,其他人用不用也去见见,宋奶娘只叹着气摇摇头,并未说什么,茯凌从她的反应里大致明白过来,看来整个林府除了宋奶娘,真真找不出第二个关心她死活的人了。
林起月居住的院子叫藏月阁,茯凌一路走来,把路线默默记下。进到里屋,茯凌却猛一下看傻了眼,只见屋子里挂满了画像,她定睛一瞧,画上的主人公无一例外全是相楚澜,有提笔写字的相楚澜,有雪中舞剑的相楚澜,有凭栏独钓的相楚澜,有月下饮酒的相楚澜……茯凌眼睛都快看花了,她使劲眨巴眨巴眼,试图让相楚澜从她眼前消失。
此情此景,令高马尾少年的话在茯凌记忆里突然闪现,他说:“林二小姐对阿澜真可谓情根深种,平日里天天看画像竟都还没看够,现在见了真人,还要痴痴盯上这么许久。”
原来林起月是真的天天盯着相楚澜画像看!啊!这女的好颠!
茯凌心情复杂地从一片画像中穿过,总算来到塌边。宋奶娘却对满屋的相楚澜画像见怪不怪,她一边服侍茯凌躺下,一边扯过塌边的被褥给茯凌盖上,说:“姑娘一路劳累,现在总算可以休息片刻。”
宋奶娘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有丫鬟领了一个白胡子郎中进来,郎中为茯凌把了脉,又开了药方,接着丫鬟送郎中离开,宋奶娘看了看茯凌,让她好生歇息,不久便也走了。
等屋里只剩茯凌一人,她才从榻上坐起,盘腿摆成打坐姿势,凝神屏息,静心感受体内的灵力流动。穿越过来的这两个多月里,她抓住每一个独处的时间,按照以前的功法努力修炼,想要尽快在体内重新汇聚起灵力。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林起月的这幅身子从刚开始的毫无灵力迹象,到现在在茯凌的努力之下,已经有些微灵力在她体内流动了。
茯凌感受着体内那丝宝贵的灵力,虽然不如以往雷霆恢弘,稀薄得可怜,却证明了她在这个世界仍然可以延用原本的修炼方式。林起月作为神族和人族的结合,体质无法修炼这个世界的玄术,却意外可以修炼茯凌那个世界的灵力,这是茯凌穿越以来最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了。
她伸出右手,以食指为笔,调动体内灵力,在空中快速画了个最低阶的符纹,等她落下最后一笔,空中便陡然出现一张半透明莹润金光的符咒,那是她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道符——火符。
茯凌现在的灵力只够画出这一道低阶符咒,但有总比没有好,她将火符收进袖中以备后用,接着便开始继续打坐修炼灵力。
对于茯凌这样的制符师来说,她们主要制作两种符,一种是武器符,比如刚才的火符,另一种是妖符,是降服妖祟后与它们缔结主仆契约而制成的。武器符的绘制需要消耗灵力,而妖符却不需要,只需制符师心中想着妖怪的名字,凌空画符念咒便可召唤出符中妖祟。只是,这召唤之术虽不消耗灵力,却需要一定的灵力基础。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制符师都能制作妖符,只有达到一定的灵力门槛后,制符师才能获得与妖邪缔结主仆契约的资格。也就是说,即便茯凌手底下有一众妖邪可供驱策,但因为现在灵力低微,所以暂时还召唤不出。否则都用不上召唤那条上古妖龙,随随便便召一只大妖出来,就足够灭林如进满门灭上个六七八回了。
不过按眼下的修炼速度看,想召唤大妖完成灭门任务是痴心妄想,她必须另想他法,同时还要继续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召唤能力。
回府的第一天还算清净,茯凌用完晚膳便早早睡下。半梦半醒间,原身林起月的一部分记忆开始融入她的脑海,她想起了林起月和相楚澜的前尘往事。
说起来也挺简单,在早年间的一次贵族围猎上,相楚澜意外救下了被野熊追击、险些丧命的林起月,林起月自此情根深种,发誓非君不嫁。
可想嫁给相楚澜又岂是容易之事,她只是相府不得宠的庶女,而相楚澜却是金堆玉砌的奚王世子,他的父亲是因战功彪炳而得以封王的功勋,母亲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姐姐昭宁长公主,姑母是正得圣宠的皇贵妃。放眼整个大栎国,梦想嫁给相楚澜的女子数不胜数,林起月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但林起月也有她的特别之处——
她会将相楚澜的画像挂满闺房,日夜痴望;
她会用心收集与相楚澜有关的物品,他用过的毛笔,他丢掉的旧衣,甚至是他踩过的落叶,她都要捡起来收藏,视若珍宝;
她还会在相楚澜生辰礼上偷偷溜进奚王府,甚至在偷看相楚澜沐浴被发现后还赖着不肯走,腆着张大脸要对相楚澜负责,要以身相许……
凭借着这一桩桩一件件敢爱敢恨、横冲直撞、惊天动地的颠婆行为,林起月成功引起了相楚澜的注意,成为了相楚澜众多梦女中有名有姓的一个。
虽然两人的交集少得可怜,但这并不妨碍林起月对相楚澜痴迷成狂,被林如进罚去北地那天,她甚至跑到奚王府跪了好几个时辰,求相楚澜收留,虽然最后连相楚澜的影子都没能见到,还是林府护院把她给硬抬回林府的。
原身的记忆融合到这里,茯凌再也忍不了了,她猛地睁开眼睛,鲤鱼打挺地从塌上跳起来,不是,这林起月都变态到偷看他洗澡了,他对她的好感值还能一直维持在0,她只不过在他面前装装柔弱,就惹得他的好感度立马掉到了-3?这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