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岸指南》一庭寒

46、沟通学习

　　不出杨希夷所料，包鸿办理的就是这项服务。

　　这个业务与方才那两种不大相同，无需工作鬼员操作，只用托梦鬼魂和被托梦者双方沟通就成，故而价格比起那些附加服务来讲，也是格外划算。

　　通常而言，“沟通学习”的目标市场不广，往往只是那些有一门技术或手艺，却因死得突然，没能将东西传承下去的鬼，所以办理这项业务后，一般都是托梦鬼教，被托梦者学，古时所谓的“梦中仙人授道”，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像包鸿这样的向被托梦者提问的情况反倒少见，当然，也不是没有——尤以阳间各个老师做梦都在授课为甚。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还需要额外办理附加业务呢？”一旁听得正起劲的胡苌开口询问到。

　　“嗯？”

　　见槐树精没理解胡苌的意思，杨希夷便为他俩作起了翻译：“她的意思是问您，既然‘沟通学习’只需要托梦双方交流，无需咱们的工作鬼员操作后台系统，其教学沟通的内容也是某一方本就拥有的技能，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直接在托梦时讲了，为何还要办理额外的附加业务？”

　　胡苌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槐树精解释道，关于这项业务，工作鬼员的任务不在于托梦内容事前查询，而在于托梦过程事中监督。

　　正如杨希夷前面听孟开霁所说的那样，托梦房间内并未设置监控。

　　在普通托梦过程里，维护阴阳两界秩序靠的是托梦违禁词检索器，而“沟通学习”这事儿，本身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机器难以界定双方的沟通是否影响了阴阳两界秩序，故而，需要工作鬼员在托梦过程中进行全程监督。

　　“原来如此。”工作室的鬼这才算搞懂了原因。

　　“是的，除了这些业务，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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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驭鹤看着制片、导演和编剧同那工作鬼员聊得起劲，不由得发起呆来。

　　刚才她给老妈托梦，怎么看见她在医院呢？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老太太一天天的，不让鬼省心。老太太也就算了，她哥也是，怎么没把人照顾好，她还得抓紧时间攒钱，再托梦去一趟。

　　不知道工资怎么发？暂时没有剪辑工作，她给工作室的鬼做工作服的话，算是后期变后勤了吧？工资会多点吗？

　　姜驭鹤思绪越飘越远，乃至于杨希夷聊的那些她一句也没听。

　　毕竟，她只是一个后期，今天来这儿本就只是薅羊毛托个梦，让她听这些，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观小七和杨勇，一个机器人一条边牧，竟然都比她听得认真。

　　姜驭鹤仔细观察着在场所有鬼中，除开她，似乎只有庄子在出神。

　　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

　　·

　　S市，深夜。

　　尚洋直直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投影画面，那正是寰宇24小时不停的“第二现实”直播。

　　他对面的沙发上，是一个穿着十分干练的卷发女性。

　　那女性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望向他，问：“尚小师弟，你考虑得如何？如你所见，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尚教授，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宋教授不再担心。”

　　尚洋沉默着，没有开口，脑中不停回忆着方才发生的种种。

　　一小时前，尚洋和母亲从医院回到了家。

　　自从他爹尚志鹏出车祸之后，几个月来，他妈宋文嘉担忧不已，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即使后面尚志鹏出了icu，却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宋文嘉也就一直没睡过一个整觉。

　　宋文嘉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大好，可又并不放心尚洋或护工照顾尚志鹏，总想着亲力亲为，长此以往，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

　　直到今日，尚洋劝了好久，宋文嘉才同意让护工替她看一天，她回来休整一下。

　　尚洋同母亲才回家没多久，面前这个女人便敲响了他家房门。

　　对方自称是老两口从前教过的学生，听闻恩师尚志鹏出事的消息，十分担忧师父的情况，也放心不下师母的身体，特地上门探望。

　　女人一边同宋文嘉寒暄，一边向尚洋介绍了自己：“宋教授，我是小田啊，田琼您记得么？”

　　“哦，小田啊……”宋文嘉年纪大了，即使好像并不认识她，也只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先应了下来，再努力回想着。

　　尚洋对田琼的说辞抱有怀疑，实际上，尚洋几乎认识父母带过的每个研究生，可他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再说，若她真是父母的学生，为什么出事几个月来，从没去医院看望父亲？并且，尚洋和母亲已经快一个月没回过家了，为什么那么巧，今天才回家不到半小时，她就来到了尚家门口？

　　尚洋总觉得不对劲，也不知她是从何处闻听了尚父出车祸一事。

　　但在对方一声接一声的“宋教授”里，宋文嘉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竟然说道：“哦原来是你啊，小田，来来，快进屋！”

　　宋文嘉邀请她到家里坐下，同她聊了起来。

　　尚洋不知道他妈是真认识这个人，还是假装记得这个人，毕竟宋文嘉常常如此，明明不记得人家，还能一副记忆深刻的样子和人家聊半天。

　　“小田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宋文嘉递上一杯水，问田琼道。

　　“宋教授，我如今就职于寰宇生物科技。”田琼顺势说了下去，“哦对，这就是我们最近研发的新产品，有助于睡眠的，我听说了您最近休息不好，特地带来您试试……”

　　说着，田琼拿出了她带来的礼物，一个肩颈按摩仪似的东西。

　　“这是？”

　　田琼非常热情：“宋教授，您试试？我知道您向来不收礼，可这是我自己研发的产品，毕竟是我做学生的一点心意……”

　　尚洋见两人聊得开心，也暂时放下了怀疑，他妈最近压力太大了，和田琼聊聊天，若是情绪能好转些也不错。

　　于是，尚洋瞧着母亲将那按摩仪套上了，也没阻止。

　　“唉，好孩子啊……”
　　宋文嘉长叹了一口气，竟然不知不觉间，在按摩仪的震动中靠着沙发睡着了。

　　眼见母亲睡下，尚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田女士，您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

　　此刻，田琼才终于表现出了来意，轻笑一声，说道：“尚小师弟，你知道‘第二现实’吗？”

　　即使尚洋最近忙着在医院照顾父亲，也没错过寰宇生物科技的大新闻，“第二现实”也有所耳闻，可他不明白，田琼为何此时同他提起这个。

　　或者，他其实明白，只是不敢细想。

　　“宋教授不知道，你却比谁都清楚。”发现尚洋不吭声，田琼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戳穿了尚洋一直小心翼翼掩饰的真相，“尚教授如今已经是植物人了，哪怕用上如今最顶尖的治疗手段，也几乎不可能再醒过来。”

　　尚洋心里一惊，都顾不得同田琼辩驳，连忙看向沙发上的宋文嘉——尚洋不敢让母亲知道这事儿，他害怕如今情绪不稳的母亲承受不住。

　　发觉母亲睡得正沉，并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尚洋才放下心来，瞪着田琼，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方才就说了，我如今就职于寰宇生物科技，这是事实，我没有骗你，我来，也就是为了‘第二现实’。”

　　田琼说得毫不遮掩：“尚教授是如何骄傲的人，我清楚，您作为他的儿子想必更加清楚。若他能表达，也一定不愿意让意识受困于肉身，那样对尚教授而言，是折磨，而上传意识到‘第二现实’，就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拯救他，让尚教授的意识挣脱躯壳束缚。”

　　“疯子。”尚洋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尚小师弟，别急着拒绝我，你怎么不试试站在尚教授的角度想想呢。如果你是他，你难道愿意被无法移动的躯壳桎梏吗？”

　　尚洋沉默了，他不知道。

　　“尚小师弟，想想宋教授吧。她一把年纪，照顾尚教授这么久了，难道身体能受得住？”

　　尚洋正想拒绝，田琼伸出手，抵住了尚洋即将出口的话，又将手腕上的通讯器取了下来，做了个简易投影仪，播放起了寰宇“第二现实”直播的画面：“尚小师弟，不如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尚洋推开她的手，没再说话，却将目光放在了投影上。

　　见他如此，田琼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是接着说道：“我也和你说实话，我之所以这么积极去促成此事，也是因为‘第二现实’这个直播目前直播暴露在大众视线里，非常急迫地需要尚教授这样有社会地位的人参与其中，显得更有可信度……希望你好好考虑，这对于尚教授，对于你与宋教授，对于寰宇，都是有利的选择。”

　　尚洋没有开口，认真地看着“第二现实”直播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田琼却并未催促他。

　　因为田琼很清楚，这事儿不是尚洋能随意做主的，但她也同样清楚，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如她所愿，毕竟，她可还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