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打工人上岸指南》一庭寒

20、配合工作

　　陶永安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这种普通指的是普遍，就是那种一说她有个弟弟，就能猜得到，她原名叫什么，她弟弟叫什么，这家的每个家庭成员分别是什么性格的那种普遍。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辈往往不能给孩子什么所谓“成功”的指导性建议，除了教育她善良和勤奋，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值得教给她的——哦，甚至连善良和勤奋，也不是特地教给她的，只是在假模假样教育“耀祖”时，偶然让她学到了。

　　这个家庭，除了带给了她生命，就只带给了她痛苦和拖累。

　　她从山村里走出来，一路自己和自己较劲，考上了大学，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又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社会里慢慢适应，然后逃离了那些束缚，给自己改名叫“陶永安”。

　　当她开始工作，又陷入了另一种痛苦，作为程序员，还是一名女程序员，她感受到了太多的不公。

　　刚毕业时找工作时，因为性别，她受到了许多不平等的歧视，成功迈入职场后，又因为她的性别，和她的年轻，受到了更多不平等的待遇，同事的傲慢、轻视、不尊重，让她一度开始怀疑自己。

　　但是，好在陶永安她生来就爱较劲，所以还是她赢了。

　　能力是她最较劲的问题，所以她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性别和年龄，都阻挡不了她要发光的决心。

　　后来，陶永安的处境一天天变得更好，也有了要帮助更多“招娣”逃离牢笼的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多少实效，就因为将代码优化得太好，反而丢掉了工作。

　　陶永安还是陶永安，哪怕失业的41岁女程序员听起来再难找到新工作，但她有能力，就是要较劲，终于还是成功了，去到了风头最盛的李教授的实验室。

　　在去报到的那天，陶永安充满着信心，她相信，这回她还是会赢。

　　可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歹徒持刀行凶，绑架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自然卷中学女生，她来不及用理性思考，已经冲了上去，不过，这次也很好，她又赢了。

　　值了。

　　·

　　看完陶永安生平回溯，杨希夷觉得就像看了场电影，止不住鼻酸，胸口里的澎湃好像让鬼又长了一颗心脏一样。

　　“大概就是这样。”陶永安对自己的生平倒是没有什么实感，很快又进入了工作状态，“主要是回溯生前的重要节点，便于审判取证，具体细节一一回溯的话时间太长了，所以我们设置的就是默认倍速回放生前大事节点，当然有特殊需要的话也可以选择具体的回溯方式。”

　　杨希夷感觉看了陶永安的生平之后，自己好像有点钦佩她了，目露尊敬地点点头，问道：“陶工，我们要了解的内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后面宣传片拍摄有需要的话，生死簿本体可以出镜吗？”

　　“这个我做不了主，到时候只要上面领导同意，我都听命。不过，开发中心这边不允许电子设备进来，你们到时候摄像机进不来怎么拍？”陶永安非常实际地思考着。

　　柴凌云在一旁补充道，示意陶永安放心：“您放心，我们的摄像机不是电子设备，是孽镜分身，能进来的。”

　　“孽镜？”陶永安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行吧，你们看着安排，有需要我配合的就和我沟通。”

　　“好，那陶工到时候您能出镜吗？”杨希夷非常热情地邀请。

　　“我？不合适吧，地府官方的宣传片，你们该拍我们领导。”

　　“都会拍的，您到时候可得配合我们工作哦！”杨希夷凑到陶永安旁边，说完工作，又想套近乎，“陶工，我们工作方面要问的内容差不多结束了，现在想和您闲聊一会……”

　　陶永安有些不解地看向杨希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陶工，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我能问问您。”

　　杨希夷从兜里摸出了她的工作笔记本，和笔一起递给了陶永安。

　　陶永安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写下了“地府通办”的账号名，一边温和地说：“行，配合你们工作的问题随便问，不过你要是问别的，我也不一定懂。”

　　“没事儿，咱们联络联络感情也挺好的。”杨希夷仔细地收好笔记本。

　　这时，旁边许久没出声的胡苌，突然开口：“陶工，您在这儿这么久了，有没有怀念过阳间的生活呢？”

　　陶永安想起胡苌记不得生前的事儿了，于是安慰她道：“阳间有什么好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忘了生前的事指不定还是好事呢，对吧？说不定就是你的什么自我保护机制，故意让你忘了不愉快的阳间生活呢！”

　　胡苌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杨希夷怕胡苌情绪低落，连忙岔开了话题：“陶工，我们来之前，本来还想跟着黑白无常去拘魂呢，结果，他们可能是怀疑我们会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都不让我们跟着去！您之前实习的时候能跟去吗？”

　　陶永安回忆了一番，也摇摇头：“估计他们不是怀疑你，他们那边一向如此。”

　　在阴间这么久，陶永安早就发现了，黑白无常手下阴差队伍非常难进，几乎算是全阴间最难的部门，别说实习鬼了，连正经阴差转岗过去都有重重考核。

　　可同样作为拘魂使，牛头马面那边就好考得多。

　　这也很难说是什么原因。

　　杨希夷也不太理解，摇摇头便不再细想了。

　　等陶永安再原路返回，把三鬼送出来时，已经过去了许久。

　　杨希夷本以为，包鸿应该待在会客室陪着小七充电，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包鸿带着眼里亮着红红指示灯的小七杵在门口。

　　“哟，怎么站在这儿？”陶永安也有些不理解。

　　包鸿苦笑道：“这位客人……不，客鬼……嘶，客机不愿意待在待客室，说要出来等几位。”

　　“小七老师在等我吗？”杨希夷拍了拍小七的铁脑袋，“我进去电子设备都没有，你难道还怕我违规？”

　　小七电子屏上的眼睛眨了眨：“这是小七的工作。”

　　见陶永安关好了们，大家也都出来了，包鸿才去电子设备存放柜拿出了大家的东西。

　　小七滚动着履带，寸步不离地跟在杨希夷身后，杨希夷转过身去盯住了它，嘟囔着：“小七老师，你就是太死板……咦，你眼睛这个灯怎么一直亮着红光？没电了吗？”

　　杨希夷突然注意到，小七的电子眼里一对红色的指示灯始终亮着，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七闻言，似乎没有理解杨希夷的意思，歪了歪头说：“小七没有理解杨希夷的意思。”

　　杨希夷刚想换种方式解释，再一看却发现那道红光熄灭了，杨希夷挠挠头，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也就懒得再说了。
　　反倒是突然反映过来，又问了一句：“小七老师，你叫我什么？‘杨希夷’？好怪，再叫一遍？”

　　小七却不再理她了，默默跟在众鬼身后。

　　“那我们就把各位送到这咯。”包鸿和陶永安立在门口，和众鬼道别。

　　包鸿解释道：“我们快要换班了，明天如果各位还要来审判庭旁听的话，还是在今天同样的时间和位置来找我就行，我明天也在。”

　　由于阴间没有白天黑夜，所以地府一直是24小时有阴差在工作的，只是根据排班，安排三波不同的工作鬼员，每8小时一次轮换。

　　“行，那明天还得麻烦包老师您了！”柴凌云伸出手和对方握手告别。

　　杨希夷和胡苌也在后面和挥手陶永安告别：“再见陶工，以后常联系！”

　　小七跟在工作室三鬼背后，愣愣地站着，什么动作都没有。

　　杨希夷转回头看见小七的样子，心想，虽然小七作为机器人已经很聪明了，但是果然还只是机器呢，有点太过呆板。

　　一路飘回到工作室后，柴凌云还是将众鬼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我和希夷、小胡、小七今天去前调了，安排给其他各位小伙伴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

　　首先是严大爷，他背着手飘到了众鬼前方，指了指一旁一摞包装精致的电脑：“今天带绩和一起，去重新采购了一批设备。虽然不是官方渠道买的，但这个渠道也绝对可靠，我挨个检查了，都绝对不是纸扎品，而且价格也实惠。”

　　好样的，终于用上正经电脑了。

　　众鬼掌声雷动，尤其是杨希夷和胡苌，喜悦之情直接显露在了脸上。

　　杨希夷笑过之后，又略微有些不安，悄悄戳了戳坐在旁边的严绩和：“你们哪儿买的？”

　　“鬼市咯，放心，不违法，爷爷可比咱们懂冥法。”严绩和凑在杨希夷耳边小声道，“那里面东西都便宜，就是纸扎品多，会以次充好，不过，有爷爷在，咱们就不可能买到纸扎品。”

　　是啊，谁能在阴间用纸扎品，骗过专业干扎纸匠几十年的严大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