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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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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成王府把人骂成那样”,男子起身,到另一侧坐下,瞟了眼林穆远面前空空如也的茶盏:“来我这儿喝闷茶?”
林穆远顺手拿起茶盏,送到嘴边才发现里面一滴都没了,放回桌面轻轻一推,茶盏稳稳滑到秦禹面前:“满上。”
“京里的人都说晋王爷整日花天酒地,谁知道私下里连酒都不沾呢!”秦禹斟了茶递过去,眉头微皱:“梁文锦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人……”
他摇了摇头:“那日我回王府的路上,被他的小厮拦下领着去了长乐坊,进去便瞧见他给人押着趴在地上,已经打得不成样子。”
“三千两银子,少一个铜板便要剁手。”
三千两银子?秦禹心中暗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给了?”
“给了。”林穆远眸色一暗:“你知道,眼看着就要入秋了,秋冬一过,来年开了春便是会试,如今朝堂的风气,闹出些什么动静于他不利。”
秦禹思来想去:“可是梁文锦怎么会去赌坊?”
林穆远微微抬眸,目光中透着一丝深意:“是啊,他怎么会去赌坊?”
听他似乎意有所指,秦禹追着问:“别卖关子了,你是猜到了什么,还是查到了什么?”
“当初我们和梁文锦,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他被那些个碧落子弟欺负,是咱们救了他。”
“那他又为何会被那些人欺负?”
“自然是因为书读得好,但门第低。”秦禹说着,脸色渐渐沉重:“你是说,过去这么久,那群人还没放过他?”
“你这样……”林穆远招呼他上前,低声耳语了一番。
“不行!”秦禹断然拒绝,对峙了片刻,想起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好言好语相劝:“王爷,人言可畏,世事无常,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的。”
“一斗米里,一粒沙子和一百粒沙子都是一样的。”
“要真一样,成婚那日你能气成那样?”秦禹观察着他的脸色:“你可至今都没有跟我说,赵羲和究竟是怎么骂你的。”
林穆远瞥了他一眼:“我与她纵使有些龃龉,那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为何要拿到你这儿来说?”
“呵,这是成了亲就同我生分了,以前你我可是无话不谈的。”
“你确定无话不谈?”
秦禹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又问:“梁文锦的事,你决定了?”
他摩挲着袖口的花纹:“没什么可考虑的。”
王府玉泉堂。
“怎么样了?”林穆远进去时,侍女正给梁文锦穿衣。
“见过王爷。”梁文锦艰难地转过身,拱手道:“没什么大碍,撑着走一段,也是可以的。”
他坐到榻上,远远瞧了一眼,见他依旧有些吃力:“不必强撑,躺着吧。”
“王爷”,梁文锦谢绝侍女的搀扶,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离开前我想见见王妃,可以吗?”
林穆远一顿,手中的茶放回桌子上:“你见她做什么?”
“我……我想当面感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文心院外,如意施了一礼:“王爷,王妃说,人不是她救的,赌场无赢家,只盼这位公子能谨记教训,见面就不必了。”
林穆远转过身:“我说什么来着?她不喜欢和我们这种人打交道。”
梁文锦神色黯然:“是文锦思虑不周……”
“你也不用难过。”他拍了拍梁文锦的肩:“她不是针对你,是瞧不上我。你回去好好温书,收收心思,别惹事。”
“是。”梁文锦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是我着了别人的道,王爷的大恩……”
林穆远摆摆手打断了他,招呼陈年嘱咐了几句。
“姑娘,人走了。”
赵羲和“嗯”了一声,继续忙手头的事,如意上前瞥到桌上摊着一本《空山记》,一拍脑袋:“姑娘,今日是初一,咱们该去灵月阁了。”
“这么快?”她停下笔,粗粗算了算,二十四那日进王府,到现在也有六七天了,可不进八月了?都怪这几日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倒把正事给忘了。
“正是!”如意眼中透着些许兴奋:“姑娘快别写了,邹老板还等着咱们呢!”
灵月阁与王府隔着三条街,说起来不远,可马车绕来绕去也得小半个时辰,她们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
老板正拨拉着算盘,抬头看清来人眼睛一亮,连忙迎上来:“一大早就盼着姑娘来,盼星星盼月亮,眼看过了巳时,还以为姑娘被什么事绊住,今日来不了了。”
“邹老板久等了。”她欠身一礼,进了后堂。
“安吉新产的白茶,醉月楼的玫瑰酥,姑娘尝尝?”邹老板笑吟吟地把碟儿放到她面前。
如意打趣道:“看来这个月邹老板的书卖得不错。”
“哪里是我的书!”邹老板嘴角越翘越高,脸上的纹路深浅交织:“猜猜上个月《空山记笺疏》售出多少册?”
看到邹老板的反应,想必超出预期,如意大着胆子伸出三根手指:“三百?”
邹老板摇摇头。
“五百?”
“足足八百册!”
“这么多?”赵羲和眼睛瞬间睁大,这厢别说是如意,便是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和邹老板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灵月阁里什么书卖的好,什么书卖不动她心里清楚。
像《空山记》这样的书看的人不会多了,她也只是出于兴趣为其做了注,卖出这个数实在出乎意料。
“姑娘的分利,我一早就算好了。”邹老板咧着嘴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钱袋子:“三十两银子,姑娘验一验。”
“邹老板的为人,我信得过。”赵羲和示意如意上前接过:“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就先回府了。”
邹老板刚准备应承,蓦地想起了什么,从旁边箱子里取出一封信:“也是赶巧了,前两日有人给姑娘留了一封信。”
她拿过来前后看了看,信封上并无一字,存着几分犹疑:“给我的?”
“是,那位公子说,给沈未阳沈公子。”
《空山记笺疏》她署名沈未阳,想必那人是看了书才……念及此,她抬头问:“我的事,邹老板有没有……”
“没有没有”,邹老板连忙摆摆手:“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从灵月阁出来,马车绕了个大圈回到王府,赵羲和一下马车发现,府门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发生什么事了?”如意挤在人堆里打听。
“自己看。”那人随手一指,赵羲和勉力踮起脚才看见阶下跪着一名老妇。
眼下未时三刻刚过,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又是大暑天……她拨开人群费力挤进去,走到守卫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守卫看见她,似乎颇为吃惊,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正当这时,管家从府里出来,笑着迎上来:“天气热,王妃赶紧回府吧。”
“你也知道天气热?”她脸色一沉:“这么大个人跪在王府门口,你没看见吗?”
“王妃”,管家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她要见王爷。”
她听了心里更是窝火:“怎么?王爷见不得?”
“可是……可是王爷不在府里。”
“那就进去等。”话音一落,如意走到老妇身边准备搀扶,管家连忙上前制止:“王妃,这……这恐怕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赵羲和声音带着明显的克制:“我请这位老妪进去喝杯茶,不可以吗?”
管家想起那日林穆远的吩咐,不敢再拦,眼看着如意把人扶进去,心中叫苦不迭。目光投向围观的人,瞧着里三层外三层,这样王爷总不会怪到自己身上吧。
“老人家,你在此歇息片刻。”赵羲和陪着人到前厅,着人奉上了茶。
“谢过王妃。”老妇起身行礼,不卑不亢。
她仔细打量着老妇,越瞧心里越好奇。
不递帖子,而是跪在王府门前求见,必是有非见不可的缘由,再看她穿着与普通百姓无异,林穆远与一个老妇会有什么纠葛?她这么大年纪了,到底有什么内情,非见林穆远不可?
进了王府后,却又只是端端地坐着,哪怕知道面前是“晋王妃”,都没有急着陈情……太奇怪了。
“才回了府便听管家说,有人寻我?”
赵羲和闻声抬起头,眼见林穆远从左侧进来,眸色一暗。正厅左侧通向的是玉泉堂,他不是从外面回来,他一直在王府。
如今再回想起管家的神态,对此事明显知情,可见放任老妇跪着必定是他授意,这样看来,这个人要么他不想见,要么……不屑见。
林穆远对上她的视线,便觉察出一股强烈的怒意,匆匆避开眼神,看向下首的老妇:“听说你要见本王?”
“是。”老妇缓缓起身,在他面前徐徐跪下:“老妇斗胆相求,王爷能不能放过我儿?”
赵羲和正欲去扶人,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你儿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