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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初结梁子 ...

  •   温琳回家后,从竹篮里拿出肉和豆角,让温秉文坐在厨房里一边看着火一边择洗菜,她则去后院整理菜地。
      后院比较大,温琳挖了几垄菜地,靠墙的一垄种了些常见的小葱、薄荷、芫荽、芹菜等,后面几垄种了些时令蔬菜,大部分种了大豆,也有黄瓜、茄子、豆角、青菜等。
      温琳到柴房挑了几根竹竿,给黄瓜和豆角搭爬架,又摘了几个茄子。豆角炒茄子和蒜苗炒肉就是姐弟俩今晚的晚饭。
      正当姐弟俩准备吃饭时,便听见隔壁传来声音,好似是人回来了。
      *
      这几天,祁明和余涛在衙门当值,到处巡逻,熟悉情况。今天衙头说了,过两天会送来一批流民和不能上战场的老兵,府衙人手不够,要从县衙调几个人去。他们两人刚来,手上也没什么要紧事,就被推出去了。
      余涛今晚吃馄饨时,被人撞了一下,撒了些汤水在衣服上,一大片油印子,拿清水搓又搓不掉。
      他们来益城只带了四身衣服,其余的脸盆、巾帕和被褥都是现买的,还没来得及买皂子。
      “祁明兄,你不是在东街那边巡逻嘛,明天抽空去买两块洗衣皂子回来。也不知道这小掌柜怎么回事,我们下值去,其他家都还开得好好的,就她家关门关得早。人也不住那里,找人都找不到。”余涛看着衣服,他们这几天没开火,没有可用的草木灰,想等明天买回皂子来再洗。
      祁明在堂屋里看律法,出来看见余涛的衣服泡在水里,抬脚便往楼上走,眼不见为净。
      看见隔壁有人影走动,等了一会儿,又转身下楼,拉着余涛便往门外走:“我带你去讨点草木灰。”
      他们所住的这房子,坐北朝南,左边那户人家也是二层楼房,中间那堵墙砌得高高的,根本看不见院子里的动静;而右边是一层房子,中间的院墙也稍矮一些,站在二楼,还能看到右边小院的一些动静。
      天还没黑透,他便借着天空的余光,看到了右边小院里有两道眼熟的背影。
      余涛亲眼看着祁明走上楼梯,得,没被妖精附身,还是那个忍不了脏乱的祁明兄。
      等他被拉着站在隔壁门前,看到开门的人时,才知道,祁明兄不是被附身了,反常的一丁点苗头找到了。
      *
      温琳今晚手抖,多舀了点米,吃完饭后,米饭还剩一半,天热放不住,就把米饭盛出来凉着,等凉透了,加点酱油和盐,搅拌均匀,在锅里压成一个个小圆饼,添柴把小圆饼烘烤成一片片金黄的米饼。
      全部烤完后,温琳夹了七八块在盘子里,带着温秉文去埳室祭拜。埳室位于大门的右侧,与院墙隔着棵花椒树。
      祭拜完后,回厨房吃了几块米饼,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温秉文吓了一跳,手中的米饼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吹吹灰,继续吃。
      温琳估摸了下时辰,现在应该是戌正,对门沈家二叔差不多去陈记食肆接人了,沈阿婆在家守门,是不会来敲门的;她的另一个闺中好友这么晚也不会出门来找她聊天。
      温琳放下米饼,从柴堆里找了根棍子拿在手上,走到大门后,高声问道:“谁啊。”
      听到门外有男的回:“温小掌柜,我们是隔壁的,来讨要点草木灰洗衣服。”
      温琳一听是隔壁的,声音又有点耳熟,低声在温秉文耳边说了些什么。
      温秉文不情不愿地回廊檐下拿了洗衣服剩下的小半块皂子,又回厨房装了碗草木灰,才回到温琳身边。
      温琳左手接过草木灰和皂子,用右脚抵在门后,拿着木棍的右手开了一小条缝,透过门缝,借着月光,把东西递出去。
      余涛看着送到眼前的东西,愣愣地接过来了。
      祁明见温琳姐弟只开一小条缝,又道:“我们那边没有绳,可否麻烦温小掌柜再借我们一根绳。”
      温琳家中只有细绳,细绳不如麻绳耐用,只能歉意道:“对不住了,家中实在没有多余的绳子可用。”
      温琳想到今天还在背后说人家,过意不去,打开了大门。一开门就见祁明挺胸收腹站在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笑,双眼注视着她。
      温琳被那目光看得不自在极了,偏过了头,道:“我家没有多余的麻绳,但有晾衣的竹竿,这几天用不着,你们可搬去用。”说完就带着他们到井边。
      祁明一看,竹竿就放在井边的院墙根,一根长竹竿横卧在地,两捆一人高的竹竿斜靠在墙角,一捆有三根,在靠近顶部绑好了绳子,拿回家可抖开立在地上。
      祁明向温琳拱手鞠了一躬:“多谢温小掌柜,我们用完即还。”说罢,走到墙边,先把两捆竹竿抱出来放在院中,又转身回去拿长竹竿。
      余涛跟着祁明进院子,路过厨房时,看见灶台上放着盆金黄色的饼,小小的,圆圆的,好奇地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温秉文在开门后,见这两人就是阿姐说起的那两位衙差哥哥,放下了大半的心。阿姐招待了一个人,那另一个就由他来招待吧。只是,见这人一直盯着米饼看。
      作为东道主,温秉文开口道:“大哥哥,你要尝一下吗?这是刚烤的米饼,可好吃了。”说完就拿了两块塞在余涛另一只空闲的手里。
      余涛一下子窘迫起来,大晚上来借东西就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连吃带拿的啊?可是东西都塞手里了,又退不了。
      余涛笑着道谢:“多谢小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祁明把长竹竿拿出来,看着温琳手中还拿着那根一进门就有的木棍,笑着说:“温小掌柜,你手中这根木棍,太细了,可打不了贼人。”
      温琳看着手中拿着的木棍,想着确实打不了眼前的“贼人”,笑笑不说话。
      祁明原本想让余涛拿着长竹竿,结果看他两手都满了,恐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温琳先前看到温秉文拿米饼给余涛,也没开口阻止,见祁明过来一直盯着余涛看,后知后觉地想起:两个人一道过来的,只给了一个人,另一个人恐怕心里不自在。
      连忙回厨房拿碗夹了些米饼出来,顺便把木棍丢回柴堆。
      回院子时,祁明已经把两捆竹竿抗在肩上,一只手拿着长竹竿,见温琳拿了碗米饼径直向他走来。
      “这是我们自家烤的米饼,希望祁郎君不要嫌弃,带回家尝个鲜。”
      祁明小心地把长竹竿也放在肩上,尽量不让竹竿碰到温琳,腾出一只手接过碗:“多谢温小掌柜。”
      等祁明他们走后,温琳关好门,插好栓,和温秉文又吃了几块米饼,就洗洗睡了。
      *
      祁明和余涛回到隔壁,祁明让余涛抓紧时间洗衣服,他则来搭架子。
      天空挂着一轮渐盈的上弦月,月光洒在地上,反射出一片光亮。
      就着这片光亮,一人在井边洗衣服,一人用井水冲洗竹竿,冲洗好后,在院中间搭了一个晾衣杆。
      余涛有了皂子和晾衣杆,把前几日攒的两套衣服也拿出来洗了,刚刚晾满一竹竿。
      全部弄好后,两人一起坐在廊檐下洗脚,说起隔壁那对姐弟来,祁明便把知道的都告诉余涛了。末了,加了句:“她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世道不易,以后能帮便帮一点吧。”
      余涛吃人嘴短,听完后暗自决定:不管是看在祁明的份上,还是看在今晚味道尚可的米饼上,以后见到温小掌柜,切不可随意调笑了。
      *
      第二天中午,祁明趁着休息,到杂货铺买了两块洗衣服的皂子和一根十五尺的麻绳,一共一千七百五十文。祁明放下了二两银子就走,直言多出来的抵昨晚半块皂子和米饼的钱。
      祁明走后没多久,温琳估摸着沈阿婆要来了,便站在门口等她,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沈阿婆以及她旁边的大尾巴。
      温琳看祖孙两个在静谧的巷子里悠悠而来,快到跟前时,温琳向沈阿婆问好,故意问道:“阿婆,你今天怎么带了个大尾巴来呀?”
      旁边的沈满一听,放开了阿奶,轻轻捶了一下温琳,抱着她,作势要掐她:“说谁是大尾巴呢?嗯?谁是大尾巴?”
      温琳挣脱不了,悄悄地去挠沈满的胳肢窝,两人闹作一团。沈阿婆看着她们闹,把空背篓放下,自行去了布店买布料。
      沈满比温琳大半岁,两人一起长大,刚开始温琳还一口一个小满姐叫着,后来两人渐渐熟悉,沈满不乐意当姐,就让温琳改口叫小满。
      两人闹够了,沈满才开口说:“小琳,我今天休息,今晚来我家吃饭,我在食肆新学会了几道菜,我做给你尝尝。”
      温琳知道,沈满乐衷于灶上事,手艺也是顶好的,为了学到更多,她去陈记食肆当厨娘,在陈记负责洗菜切菜和打下手,陈记包两顿饭,给她一个月八百文钱,月休四天。她干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还能吃到新菜。
      而今天,恰逢沈满休息。她便陪沈阿婆来摆摊,顺便买块布回去做衣衫。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但是我可能会晚一点。”
      说着,又把温秉文被留堂练字的情况告诉了沈满。
      “啧,秉文才八岁,就要被逼着练字了,可怜,真可怜。”
      温琳看着沈满怪模怪样,笑道:“他今天就不可怜了,他小满姐可是做好吃的新菜给他尝了。”
      沈满骄傲地昂起了头:“那是,也不看看给他做菜的是谁,那可是未来有名的女厨娘。”
      话音还未落,一道苍老的声音横插进来:“未来有名的女厨娘,先不要做梦了,快去隔壁挑布料,不然可没新衣服穿了。”
      温琳和沈满一看,见沈阿婆已经买布料回来了,两人对看一眼,吐吐舌头,又凑在一起笑了起来。
      沈阿婆帮着看店,温琳和沈满一同去挑布料。沈满今天上着蓝色对交半袖短衫,下穿淡绿色齐腰百迭裙。她钟爱蓝绿两色,今天除了蓝色和绿色的布料外,她还选了块鹅黄色的布料。温琳选了浅色的布料,打算给温秉文做身夏衫。
      买好布后,沈阿婆依旧在太平街面上摆摊,沈满则背着木簪去华光街。
      沈满在莲荷园附近寻了个阴凉处坐下。莲荷园靠近城北民居,又与西城隔了一条华光街,附近居住的人非富即贵。即使是家中奴仆,也比外面讨生活的人有钱多了。
      沈满在莲荷园卖出去七根簪子和八朵绢花,收了六十四文钱,还有以物换物的八升黄豆、六个鸡蛋、两个鹅蛋和一块豆腐。
      正在收东西时,余涛穿着衙差服,到她跟前:“小娘子,莲荷园是供人赏玩游乐之地,不可在此摆摊售物,违者罚十文。”说罢,拿刀鞘轻轻敲了敲背篓。说是轻,但刀鞘也有重量,一个没防备,立着的背篓倒在了地上,压坏了两个鸡蛋,压碎了豆腐,背篓上的木簪和绢花也掉在地上。
      余涛把刀递给同僚,连忙蹲下身去帮忙捡东西,口中连连道:“对不住对不住,手上一时没控制住力。”
      沈满一时被罚金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背篓便被衙差掀翻在地,看到压碎的鸡蛋,她怒从心头起,但深深压制住了,挤出个笑脸道:“这位官爷,我是第一次来,不知这里不能摆摊,可否宽容下?”
      余涛把簪子摆回背篓上,闻言仔细看了看沈满,道:“小娘子看着眼熟,怕不是第一次来吧?”
      沈满也看余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她能肯定的是,她今天确实是第一次来莲荷园摆摊。
      此时争辩无益,沈满又道:“莲荷园摆摊者数十人,法不罚众,官爷能否少些罚银?”
      余涛听完,讥诮一笑:“数十人?你抬头看看,方圆几里就你一人无视禁令,不罚你罚谁?”
      沈满站起身转头看了一圈,卖豆腐的郎君早已不见人影;原本在旁边卖鸡蛋和鹅蛋的那位大婶坐在对面的石凳子上,脚边放着竹篮,上面盖着一层布。见她望过去,扭头便看着湖中央,假装不认识她。
      余涛看她环视完,慢悠悠开口:“如何?还有什么借口?”手指了指离沈满最近的小径,道:“每条路口都设置了牌子,莲荷园内严令禁止买卖,如你不识字,我可再重复一遍。”
      沈满最后一条不识字的路也被堵死了,只能咬牙从荷包里掏出十文钱,交给余涛。看着余涛拿了钱走远,对面卖蛋的大婶才来沈满旁边,说:“小娘子第一次来吧?看在你刚才没拆穿我的份上,以后看见衙差来了,我跟你说一声。”
      沈满丧气道:“劳累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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