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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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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韫之从冰岛回来,临走前派人守在医院的病房外,以徐牧野的身份回了北京,进入了药企。
回来一个多周,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动静,一切和他计划中的一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一周的时间,白天待在公司,晚上则在自己的私人住宅,处理跨洋的业务。
他打从一开始,也没指望徐牧野能替自己起到什么作用。
所谓的交易,也不过是单方面的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今天,对方坚持不懈地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
李韫之想,自己恐怕真的忘记了,徐牧野答应这场交易的初衷是什么了。
那个被遗忘近一个周的女人,此刻抱着一盆浸过水的绿植。
绿植底座淅沥地淌水,打湿那件单薄的白色睡裙。
他的眉颤了下,紧接着眉峰紧蹙。
瘦骨伶仃。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着漫漫春水。
那张嘴,微微翕动。
同徐牧野描述的,大相径庭。
李韫之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他如此的牵肠挂肚。
在他看来,这着实没什么必要。
温宜尔就这么愣在原地,直到门前的地毯,被水渍晕深。
身体的热度,随着湿冷的风,慢慢退去,直到她的小腿开始麻木。
李韫之没空关注。
雨方才有一点大,领口被打湿,湿哒哒地贴合着颈部皮肤。
这让他觉得非常不适,沉默中,这场对峙被无声地拉长。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最近过得还好吗?”
温宜尔看着眼前这个人,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离开前,激烈的性.爱,一张充满关心的纸条。
紧接而来的,便是漫长的杳无音讯。
寥寥几条简短的讯息,对于尝管浓烈、炙热情感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冷暴力。
而今,骤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颊,温宜尔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肤浅的人:从前在一起吵闹,对上那张脸,很多时候,那股憋在心里的气,如同一缕烟。
风一吹,气就散了。
可当下这一刻,撞上对方那双在雨雾中,略微湿润的眼,只觉得恍然隔世。
摇摇头,“不好。”
工作上的压力,情感上的缺失,在适应一段高需求的情感状态时。
那些抑在喉呛中无法诉诸于口的,此刻都化成委屈与思念。从最熟悉的人身上,寻找安全的庇护所。
李韫之眼看着女人将手中的盆栽顺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清棱棱地盯着自己瞧。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内心。只是真的剖开后,内里大概空荡荡。
尽管徐牧野再三叮嘱自己,该如何同眼前这个名叫‘温宜尔’的女人相处,可他毕竟不是徐牧野,没那个兴致、也没那个耐心持续等待着。
身上无尽的潮湿与水汽,让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怎么了?”李韫之朝她伸出手,“不认识我了?还是说,在生我的气?”
“没。”
温宜尔别开视线。
怕眼泪滴落惹来他的笑话,“你回来了,为什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
“所以,”李韫之若有所思,“你现在是在跟我算旧账吗?”
徐牧野口中描述得天花乱坠,即便是折了条腿,仍念念不忘,为此还低声下气拜托自己照顾的女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温宜尔愣了,她这样想过,也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从徐牧野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内心有点不适,细眉不自觉拧紧,显然是不赞同这种说法。
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李韫之倒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想起徐牧野的嘱托,“这次的客户有点难缠。刚下飞机,就被迫临时加班。这次行程比预计的要长许多,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我也不知道还要在那儿待多久,不想耽搁你,才……”
“我是那样的人吗?遇见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的。你知道最开始我一直联系不到你,有多着急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李韫之听到她语气陡然变得高昂,想起最近新闻上的报道,难得多问了句,“以为我死了?”
“不许瞎说。”
李韫之想问她为什么,可比回应先到来的,是唇角温柔的触感。
一股淡淡的茉莉,混杂在潮湿的雨气,一同侵入他的鼻腔。
紧接着,那双带泪的眼,变得坚韧、认真,“我们都要好好的,要一直在一起。”
是这样吗?
*
李韫之这次过来,只是以徐牧野的身份,在他这个暂时爱得不行的女友面前露个脸,好稳定远在国外疗养的徐牧野。
本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没打算待太久。
这场雨,算是意料之外的一个插曲。
身上湿淋淋的,这种久违的不适感,让他难以继续忍耐下去。
借用淋浴间,简单冲洗一下,温宜尔找来的是一套居家的睡衣,显然是默认了他今晚的留宿。
李韫之没这个想法,尽管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办法做到,同才见一面的女人同床共枕。
换上简单的家居服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在车上等待的助理拨去了一通电话。指派对方,让人将他放在车上的笔记本带过来。
“你不睡吗?”
温宜尔冷静下来,仔细想过后,气消了许多。
给徐牧野将衣服找好后,自己去了卧房连着的浴室,洗了个澡。
下午休息的时候,微微出了点汗。加上晚上搬植被,窗扉外的雨水溅了不少到身上,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不太舒服。
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徐牧野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意思好像是与工作有关。
“你先睡。”
李韫之眼也没抬,“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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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尔其实不太能睡着,因为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睡饱了。
她趿拉着软拖,踩在原木地板上,脚步轻微,一点点地朝李韫之靠近,继而坐在他的身边。
那一瞬间,属于女人的馨香,朝他涌来。
比方才的气息浓烈几分。不算难闻,却让人无端生出厌烦。
李韫之情绪没什么变化,甚至说得上更冷。
温宜尔本身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想静静靠在他的身边,填补一下这段时间,莫名空荡的心。
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骤然一个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真的难以适应。
当两个人中的另一个人回归的时候,即便像这样不说话,只是待在一个空间,彼此各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任务,都是极好的。
可惜。
李韫之不是徐牧野,即便俩个人是双胞胎,也曾出现过科学中解释的双胞胎心灵感应现象。
可放在当下这个场景,他没有和温宜尔共同生活的轨迹,生活中的细节、情感的需求,他一概不知,自然无法满足温宜尔的感情需求。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温宜尔身体绷直,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边这个男人。
李韫之眉梢微动,知道是助理将电脑送过来了,起身的时候,发现温宜尔正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电脑落在公司了,刚才让同事帮我取一下。”
“嗯。”
温宜尔扭头看了下窗外,“外面的雨下得有点大,要让他进来坐坐吗?”
“我去做晚饭。”
李韫之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体,将头顶的三角木制灯的灯光压了大半。
影子投落在灰白的墙面,将温宜尔整个人虚虚地收进怀中。
他没说话,可眼神却像在将她炙烤。
温宜尔顺着他的视线,上下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才慢慢回过劲。
两人穿着一身睡衣,要是是彼此熟悉的朋友往来,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但她同李韫之的同事并不太熟悉,贸然邀请对方做客,怕是会惹得彼此都不自在。
嘴唇嗫嚅,有些懊悔。
“不用,”李韫之先一步替对方做出了抉择,“他还有任务。”
说完,不等温宜尔回复,径直朝门外走去。
拧开门把,从程文熠的手中接过公文包,继而毫不留情、“咔哒”一声,阖上了门。
*
李韫之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眼也没看温宜尔,注意力全在电脑上。
这次回国,并非是单枪匹马。早在这趟行程安排之前,公司里就安插了不少眼线,此刻好戏才刚上台。
看着收集过来的证据,难得心情变好一点。
揉了下肩膀,忽然,手上就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道,将他的手掌按在膝盖上。
李韫之这才想起,这里并非自己的住宅,身边还有一个温宜尔。
他不想在事情的结尾,还要徒增麻烦,于是将视线又移回到已经退出文档模式的电脑屏幕上。
温宜尔托着下巴看徐牧野,尽管不知道他刚才在处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的是,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她的手按上他的肩,将哥哥上次过来说的话,转述给了对方,“这几天,你有空吗?”
“怎么了?”
“如果我们要结婚的话,哥哥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温宜尔的声音很轻,“你知道的,我没有爸妈,几乎是我哥带大的。前几天他抽时间过来了一趟,原本是打算和你见一面,正式谈这个话题的。”
“不过,你那个时候正在国外出差。”
想到温从文当时的神情,“我哥那个时候,很生气。”
李韫之眉头微挑,视线从电脑移开,终于肯正眼看眼前的温宜尔。
略感诧异,结婚这件事,还真没听徐牧野提及过。
不过,如果真按徐牧野描述的情况进展着,那么依照他那个弟弟的性格,两个人结婚,应该也是提上日程的事情,不会太遥远。
可惜的是,他只是拥有一张同徐牧野九成相似的脸。
他是李韫之,并非是徐牧野,也永远成为不了他。
结婚?
李韫之在心底将这个词咀嚼了下,继而不屑。
大底是那点恶劣的心思被挑起,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恶劣、臭名昭著的烂人。
李韫之抬手,轻轻扶住温宜尔的下巴,两人的距离一瞬被拉近,突破了陌生男女间该有的界限。
他的语气很轻,热气像一根羽毛,搅得人心底发颤。
“结婚,我自然都可以,”模棱两可的话,“不过,你真的想好了?”
“真要嫁给我?”
“或者,换句话说,”李韫之的唇边衔着淡淡的弧度,神情锋利,从黑暗中隔开一道口子,“你真的了解我吗?”
温宜尔脑袋发怔,回过神后,一把拍开手掌,没好气地问,“徐牧野,你又在发神经了?”
李韫之收回手,那升起的一点逗弄心思,如被一瓢水浇熄的木炭。
意料之中的答案。冷淡地“嗯”了声,“你就当是吧。”
“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他的视线又重新转了回去。
盯着电脑中不断跃动的数字,看了一晚上。
期间,略感疲惫,起身走到中岛台,用咖啡机现磨了一杯咖啡。
再回来的时候,温宜尔已经快要熬不住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断地点着头。
几个来回后,窝在扶手边,睡了过去。
他扫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咖啡未加糖,味道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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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尔昨天睡得很好,原本以为徐牧野傍晚说了那么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后,夜晚会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没想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精神松懈,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身侧的床铺整洁,没有温度,不像有人睡过。
客厅的布艺沙发,也没有睡人的痕迹,徐牧野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晓。
就像她理不清,半梦半醒间,心口涌上的那股莫可名状的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