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帝那些年》伊莲华裳

1、其一

　　“赞美吾主，背荆负棘，予以荣光；
　　受难之人得以解脱，悲伤之人得以慰藉......”

　　名为言峰绮礼的神父睁开双眼，停止了咏唱。
　　“这是......”
　　教会中多出了不寻常的气息，身为司祭的自己瞬间便察觉到了，毫无疑问。
　　——附近有人即将死去。

　　穿过周围跪在垫子上祈祷的人群，邻近的房间内圣歌声清澈空灵，优雅平和,越来越多的人念完结束语，站起身向他致意，随后离开。
　　他随着人群的反方向移动，从祈祷室的后门走出，向着教会的深处奔去。
　　教会的最深处是已经废弃的前礼堂,路径上的长廊两边垂下爬山虎类的植被，使得整个过道幽暗而深邃。
　　言峰绮礼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

　　当他推开前礼堂的大门，阳光透过缝隙穿透进来，照亮的是躺在一片血泊中的少年，他的装扮宛如来自上个世纪，腰间别着三把佩刀，言峰绮礼将周遭的一切收入眼底，脸色微动。
　　“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江户时代的武士一般。”
　　言峰绮礼走上前去查看，身后跟来脚步，是身着黑色机车服的金发身影。
　　“哟，中午好啊，对鲜血与不幸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绮礼。”
　　面对仿佛是嗤笑的问候，言峰绮礼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用魔术先检查了一下少年的身体，“多处的穿刺伤，五脏六腑俱损，严重失血，比起这些，这像是失去维持之物一般的生命流失更加致命，不过......”，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竟然还有呼吸。”
　　背后的金发身影目光看向这装扮复古的少年，扫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刀，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玩味。
　　“你要救他吗，绮礼？”
　　“毕竟是凭空倒在了这教堂里，光是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过.......”
　　神父装扮的言峰绮礼回过头。
　　“光靠医术这种程度可不够。”
　　金发青年轻笑着，一轮光圈自他身后显现，从中浮现出一只装着红色液体的精致玻璃瓶，他随手地将瓶子向神父扔了过去，
　　“今天本王的心情不错，就赏他一条贱命好了，绮礼，不要再让这弄臣的灵魂再出现在本王的视野之中。”
　　“自当如此，英雄王。”

　　给少年服下药物，安置在教会的空闲房间后，言峰绮礼便开始研究少年身上所携带的物件。
　　首当其冲的便是少年的三把佩刀。
　　这是三把并不相衬的刀剑，仅凭镡和鞘便能看出。
　　质朴，华丽，妖异。
　　可惜除了最质朴的刀，另外两把根本拔不出来，毫无疑问是锈蚀了。
　　恐怕那两把都是非精制的礼仪用刀，只有这把才是真正对敌使用的。
　　言峰绮礼看着手中缠着的短刀，在剑鞘所缠的布条上找到了这把刀的名字。
　　——吃虎鱼刀，是用汉字书写的。
　　是中华刀么......这样一来只有这么一把保留完整倒也说得通了。
　　他拔刀出鞘，看了一眼银白的刀刃，点了点头。
　　“是把不错的刀。”
　　当视线移动到刀的尖端时，言峰绮礼发现了明显的凹痕，这刀上所镌刻的，似乎是少年的姓名。

　　“枫原...万叶么？ ”

　　收刀入鞘，言峰绮礼把它放到一边，开始打量从少年身上搜刮下来的其他东西。
　　一枚探查不出任何魔力的勾玉，似乎只是有象征意义的饰品。
　　几张如同符箓的黄纸，大部分已经损坏，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两个被丝线连接在一起，带有边框与流苏的宝石装饰。
　　一个装有铜币的钱袋——他在一开始便拿出了其中的一枚，并进行了分析，现在已经得出了结论。
　　“平安时期的货币......”
　　货币没有丝毫锈蚀的迹象，倒像是近几年刚铸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件，信封是唐纸做的，当言峰绮礼将其拆开时，一大片紫藤花便顺着开口掉落出来，花叶也是新鲜的，还没有要枯萎的迹象。
　　信的主要内容被写在了内部的麻纸上，这似乎是少年要寄给他人的信。

　　“尊师葛叶:
　　别来良久，甚以为怀。
　　自万叶失却记忆覆于雪中，被产屋敷大人所救，随您研习药理，业已七年有余。
　　（信件被损坏，这一段的纸张缺失）
　　自您走后，产屋敷大人的病情再度恶化，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人的生老病死，尽人事之后，悉听天命，这是您的教诲，我谨存于心，因此除了时常探望，煎煮跟往常一样的用药，并没有去过多惋惜。
　　京城的源赖光大人向我发来书信，信中对产屋敷大人表达了慰问之意，但信件却被产屋敷大人让近侍撕成了碎片。
　　（大片被鲜血浸染的内容，已经无法辨别。）
　　我决心前往产屋敷大人的宅邸，让他自己做出生或死的选择。
　　期望您的回信。
　　顺祝
　　安康

　　劣徒枫原万叶”

　　葛叶......似乎与传说中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母亲重名，不过引起言峰绮礼注意的，是信件中的另一个名字。
　　——源赖光。

　　在打开这封信前，言峰绮礼便有了些许猜测，这突然出现在废弃礼堂内部的少年，或许是从平安时代漂泊来的，驱魔世家的武士。
　　但如果这信中的源赖光正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的话，少年的身份便微妙起来，成为了或许是有浓墨重彩的一生，却未能在历史上留笔的某人。
　　言峰绮礼的面孔闪过一丝常人难以显现的，无法言喻的表情，像是鬣狗发现了伤残的羚羊。
　　他看着少年床边已经空掉的玻璃瓶，在暮色的光照下，瓶身折射出彩色的光芒，少年的身体他刚刚用魔术探查过，已经毫无大碍。
　　该说不愧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让人恢复如初的灵药么......
　　不过，既然是从过去来的，还以如此狼狈的姿态，那么这个少年是如何来到这座教会，又是谁在追杀他这种事情，便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
　　神父这样想着，将刀挂到墙上，把装有古钱币的布袋与其他几样东西一起放到了少年枕边。
　　“为数不多的纪念品，还是自己保管好了。”

　　从房间里取出了一个原本放在这里的纸箱，言峰绮礼便走出安置枫原万叶的此处，向着教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在教会与居民区交汇的围墙边缘，那里的水泥地面上，有一处被铁栅栏围起的楼梯通往地下。
　　他敲了敲门，这里正是刚刚给予少年救命灵药的，名为吉尔伽美什的金发男子住处。
　　“进来吧，绮礼。”
　　屋内的金发男子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PS2的手柄，用手支持着右腮慵懒地侧躺在沙发的软垫上。
　　言峰绮礼推门而入，将手中的纸箱放下。
　　他看了一眼金发男子前方的屏幕，虽然他对这玩意不感兴趣，但还是认出了这是上次对方委托自己买的游戏，名字似乎是《龙背上的骑兵》。
　　【国际快递寄结现付】
　　吉尔伽美什瞥了一下纸盒上明显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便签，从身后浮现的金色波纹中取出一把华丽的匕首，随手划破了封胶，纸板从切口向着两边延展开来，露出了里面由锡纸层层包裹住的不明物件。
　　一张信封平躺在锡纸上，火漆处粘着银白的十字架装饰。
　　他没有拆开信封，而是将目光转向眼前那与吉他大小相似的，包裹在锡纸中的物件，将锡纸展开，里面是零散的枪支碎片。
　　吉尔伽美什的红瞳中闪过一丝亮色。
　　“吼呀，虽然只是梦中的插曲所造就的提议，”
　　他拿起其中瞄准镜的镜片，对准眼边，眼睛微眯。
　　“你真把这玩意搞来了啊，绮礼。”
　　“花了不少代价，你能看出真伪么，Archer。”
　　“啊，放心吧，拿这个召唤的话，毫无疑问能召唤出那个【不知名的英灵】，不过现在离召唤的时间还早，你大可以休息一下——明天出去钓鱼怎么样，绮礼？我答应了贯太给他带最新的Jump周刊。”
　　“那位少年需要有人看护，恐怕并无时间。”
　　言峰绮礼的视线这堆碎片上离开，已经背过了身。
　　“对即将到来的新玩具很上心嘛。”
　　吉尔伽美什走到主机前，切换了一张光碟。
　　“并非玩具，那位少年是什么样的人尚需定义，Archer。”
　　似乎不想再多言，言峰绮礼起身准备离去，
　　“这堆东西先放在这里，我就先行告退了。”
　　“随你怎么说，绮礼。”
　　吉尔伽美什换好光碟，看着言峰绮礼的身影消失在暗影中，给桌上的金杯续上酒液，便重新躺倒在了华丽的软椅上，闭上了双眼。
　　沉淀的思绪从这位黄金王者的心中翻涌而过。

　　「那样卑微的凡人杂种，落入淤泥的凡尘俗物，
　　并不配向我乞求，并不配向我觐见。
　　哪怕是窥视吾之盛容的资格都没有。
　　让其坠落，任其腐烂，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
　　那是如同尽力哀嚎般的抵抗，奋力抵抗着缠绕其身的死之影，
　　如此惨不忍睹，竟然让自己升起一丝兴趣来。
　　也好，如此便给予一次机会罢了，所谓王者的怜悯。」

　　“不过，真是不识货啊，绮礼，”
　　吉尔伽美什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所谓‘锈蚀’的次品可是真正的珍宝啊。”

　　一把黄金宝剑利落地飞出，将门钉上，隔绝了外面传来的咏唱声。

　　“愿吾主保佑，聆听吾等呼唤，
　　谅吾罪过，予以宽恕；悯吾卑劣，予以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