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璎斓

39、迷境（2）

　　“是，杜主任，正在组织小队进山搜寻。”副驾驶上，张春和汇报道，“嫌疑人均已控制，我这就把人带回去。赵组那边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二组会负责审讯，三组那边刚也联系过了，他们会和孟副组一起进山。”

　　“我和林子衿去医院见方士哲，谢组……”说到这里，张春和话音一顿，她眼神下意识的飘向后座，随后垂下眼睛，“谢组和宁队想以此为理由突击检查方士哲公司和之前的谈话人员，他们需要张景明配合，“先往信息技术部去了。”

　　听完汇报，杜超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摘下鼻子上的老花镜，捏着鼻梁，看着桌上的报告，半晌，他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和方士哲谈话的时候态度缓和些，别再刺激他。让孟青竹联系城海山郊区负责人，案件调查结束前，城海山郊区不再对外开放，让他们尽快发公告。”

　　张春和应下，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

　　“没露馅吧，”张春和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心惊胆战道，“你说老杜会不会直接去信息技术部找谢组？”

　　林子衿面露难色：“那可就完蛋了。”

　　“是啊，”张春和点开自己弟弟的聊天框，急忙同步消息，“那样就完蛋了。”

　　……

　　信息技术部。

　　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年轻的技术员来不及查看，正忙着将传送腕带系到谢楚手上。他语速飞快，机关枪一样突突完注意事项，再次叮嘱道：“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久了，不仅会损伤他的精神域，你的也会崩溃。”他看向谢楚，“我还是不建议……”

　　话没说完，谢楚抬起眼，他眼睛内满布血丝，眉头压着，脸色很差。他的目光扫过张景明，反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景明话音一顿。

　　谢楚没再多说，重重靠进训练仪中。他偏过头，身旁是宁彬。

　　仿佛是光景重现到两周以前，只不过，这次沉睡的人变成宁彬，那个解救者换成了自己。

　　一个月内，爆炸、调查、审讯、受伤……

　　S级向导也是人，不是机器，也不是铁打的，宁彬的精神力损耗太大了，因此“美梦”对他的影响格外严重。

　　他脸色苍白，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宁彬在“美梦”中并不安稳，谢楚能听到他模糊的呢喃。

　　“妈妈……”宁彬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是梦到以前了吗？谢楚摩挲着宁彬的手指，轻轻安抚。

　　张景明叹了口气。

　　“好吧，”张景明无奈答应，“谢组，我得再提醒几句。我们现在是将宁队的幻境，通过我的技能数字化为类似于副本的产物。副本有提示，可以重来，但是宁队的梦境没有。任何一次错误都有可能让他的梦境崩塌，一旦梦境崩塌，你和他都会被困，从此陷入沉睡。”

　　“因此，想要离开幻境，只能由他自己清醒，你不能强行干预。一个小时后，无论宁队有没有醒来，你都必须离开。”张景明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杜主任，但，算了，祝你好运。”

　　谢楚点点头。

　　张景明后退两步，启动仪器，训练仪关闭之前，谢楚听到他说：“对了，如果不确定什么干预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帮他做任何决定，不要回答任何决定性问题……”

　　眼前一黑，谢楚顿觉身下一空。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重重落地上。

　　谢楚被甩个正着，但他来不及想这些，急忙起身，寻找宁彬的身影。和自己的幻境不同，宁彬荒凉无比，枯草丛生。谢楚不断地穿过一丛丛干枯的灌木，终于在一处断崖边找到了宁彬的身影。

　　宁彬抱着膝盖，坐在悬崖边上，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

　　“你是谁？”宁彬眼睫轻颤，声音颤抖。

　　他眼中划过一丝惊慌，踉跄着起身，看到他摇摇欲坠的身影，谢楚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谢楚强压下情绪，尽量平静温和道：“我叫谢楚，你先冷静，别动，千万别动！”

　　宁彬没有听他的话，反而继续向后退去。

　　看到宁彬距离悬崖边距离越来越近，谢楚心脏即将要跳到嗓子眼。他几乎无法呼吸，赶忙劝道：“我不过去，你别往后看，我，我就在这远远的待着，好吗？”

　　宁彬没有动，定定的盯着谢楚。

　　谢楚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宁彬警惕的看着谢楚，但他终于挪动脚步，逐渐离开了危险的边界。只是他还坐在悬崖边缘处，这又是幻境，谢楚不敢强行干预，只能一点点的劝道：“你坐的离悬崖很近，不害怕吗？回来些吧。”

　　宁彬不再看谢楚，许久，才闷声回答：“不害怕，我不能走。”

　　“为什么？”谢楚问。

　　“因为我在等人。”宁彬轻声说。

　　等人？

　　谢楚慢慢站直身体，这时，他才注意到，宁彬所处的位置正好能俯瞰中心城。高高耸立的中心塔正位于城市中央，有它向外辐射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街道。高楼大厦在此刻变成火柴盒大小的小块，看上去有些像马赛克。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去去，似乎和现实世界并未有什么不同。

　　在现实世界，这个方向的话，好像是宁彬的家。谢楚意识到这一点，结合宁彬的那几句呓语，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你在等谁？”他问。

　　宁彬简短的说：“妈妈和妹妹。”

　　果然。

　　谢楚定了定神。

　　“为什么在这里等？”谢楚坚持不懈的找话题，“天快黑了，你不会家吗？”

　　听完，宁彬轻轻皱眉。他回头看向谢楚，眼神中带着一丝责怪，好像是嫌弃这位陌生人话太多。

　　“没有为什么。”宁彬说，“我愿意。”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他不满道，“你到底是谁？”

　　谢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他说道：“我是你的哨兵。”

　　宁彬睁大眼睛，重复道：“哨兵？”

　　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过了很久，开口问道：“现在是几几年？”

　　“新元69年。”谢楚如实回答。

　　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宁彬的表情有些空，他愣愣的看着谢楚，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睛。

　　“所以，我等不到她们了，是吗？”

　　听到宁彬的这句话，谢楚的心脏突然尖锐的疼痛起来。所以，在宁鸿雁出事那天，宁彬就是这样坐在家中的窗前，数着时间，却只等来了噩耗。此后，他被迫与妈妈分开，被迫与妹妹分开，前几年，又被迫接受自己分手，被迫与爱人分开。

　　宁彬从小到大，好像一直在经历至亲之人的分离。

　　不等谢楚想好怎么回答，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谢楚心下一沉，暗叫不好，也不顾得其他，快速跑向宁彬。

　　他大喊：“小心！”

　　宁彬一愣，下意识的对谢楚伸出手。

　　就在这时，地面上迅速涌现裂痕。原本坚硬的地面在此刻变成了脆皮，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眼看宁彬脚下的地面就要裂开，谢楚咬牙向前扑去，在下坠的前一秒将宁彬拽进怀中。

　　咔嚓。

　　地面开裂，幻境塌陷，谢楚立刻被失重感包围。他不知道下落了多久，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到宁彬抱紧自己。

　　“谢楚？”宁彬问，“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是的。”谢楚回答。

　　他感觉宁彬点点头，然后问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楚也不知道。

　　他的幻境与宁彬的幻境并不相同，孔顺的美梦中，他必须参与幻境，所以大家的幻境全部都大同小异。孔顺的能力并没有单独定制幻境，还能够在定制幻境中承担不同角色的程度。在孔顺被捕后，幻境制造者离开，幻境自动解除，宁彬本该随着大家一起醒来才对。

　　而不是陷入一个更高级的幻境中。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孔顺的幻境下，还有一个专门针对宁彬的高级幻境，针对宁彬的恐惧，渴望，专程为他定制，想要将他困在幻境中。

　　是谁？

　　不得谢楚细想，他又一次重重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承担着两个人的体重，谢楚这次着实是摔得不轻。

　　偏偏在梦境中，宁彬的思维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刚刚，他将母亲出事的那年与现实混在了一起。而现在，谢楚胸口一重，突然窒息。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抬眼，看到宁彬一脸冷漠的盯着自己。

　　“你说你是我的哨兵？”宁彬挑眉，面露不懈，随后，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压制涌来，压得谢楚喘不上来气。

　　“就你？”宁彬起身环起手臂，扎心道，“好弱。”

　　很好。

　　谢楚望着昏暗的天空。

　　他记得曾经听杜超说过，宁彬上学时有一段时间非常的难搞。具体就在宁彬二次分化之前，那段时间他虽然只有B级，但依旧强的可怕。次次考试年纪第一，甚至连高年级的哨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精神力压制过去，谢楚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

　　想到张景明的嘱咐，他没有主动戳破这层幻境。按照目前的情况，宁彬陷入的幻境似乎有很多层，代表着宁彬人生中的几次关键节点。

　　宁彬需要一层层，一次次的重新经历。

　　在经历过曾经节点出现过的所有情况后，该层幻境接触，进入下一层幻境。

　　在刚刚的环境层，宁彬意识到不会再等到母亲和妹妹，就像他当年所经历的那样，因此他们进入了现在的阶段。

　　谢楚头疼不已，他环顾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电子屏。

　　上面写着的，是培训基地的实训成绩。

　　而上面的第一名，赫然是埃蒙。

　　这是埃蒙辜负宁彬的那一年。对于这件事，谢楚有所耳闻，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他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窥视感，神色复杂的望向宁彬。

　　他其实很想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宁彬显得有些不耐烦，看着谢楚，他收起手机，开口道：“我不管你是穿越还是什么，但烦请你让开一下，我约会要迟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