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璎斓

16、深秋

　　“快点，扶他上担架。”

　　“限制器的电压怎么被调高了？泥萌知道这会出忍命的吗？补药堵在这里！快让开！”

　　“里奇医生，请将限制器交给我们，联盟会对事故原因进行调查的。”

　　降落中心城后，宁彬被直接送去了医院。他平躺在担架上，迟钝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灯管，他的眼前忽明忽暗，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谢楚一言不发的握紧他的手，宁彬想安慰他一句，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高压电穿过他的身体，痛的他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一般，全身上下的器官都乱了套。

　　里奇医生幼年就立志当一名联盟医生，怀揣梦想远渡重洋又医术高超，除了中文说不利索以外没别的缺点。他不明白谢千峰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跟他要什么限制器，没理他，直接推着宁彬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门被重重关上，谢楚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撑着墙壁，慢慢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谢千峰表情严肃，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电击之前有两次预警，宁彬不会注意不到。”谢千峰语气焦急，拽着谢楚的衣服，“他的精神域要是出了问题，你和我都承担不起。”

　　谢楚几近崩溃的将脸埋进手掌，“我知道。”

　　“你不知道，”谢千峰甩开他，“是你的精神域又出问题了吧。”

　　谢楚没有回答。

　　“从现在开始，把你手里的任务移交行动二组，林子衿和张春和转去行动七组，孟青竹转行动三组。”谢千峰冷声道，“我以中心塔总指挥官的名义解散行动一组，组长谢楚，本名实验体F2232，立即进行精神力检测。”

　　“如有失控迹象，则立即执行无害化处理。”

　　一群全副武装的白大褂走进来，快速用手铐拷住谢楚，粗暴的拽起他。赶来的张春和看到这一幕惊呼一声，正欲上前，却被林子衿拽住。

　　谢千峰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大步离去。

　　他们走后，林子衿欲哭无泪。

　　“怎么办，小张姐，宁队的事刚有了眉目，怎么谢组又被抓走了。你听到了吗？咱们组被解散了。”

　　张春和抹了一把脸，安慰道，“别说话，先让我想想，没事。”

　　变故来的太快，林子衿作为向导等级也太低，想跟上去在谢千峰这种A级向导面前偷偷对谢楚进行精神力疏导根本不可能，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宁彬之前的疏导已经完成。张春和想了想，趁着调令还没下来，悄声对林子衿说，“打电话给陆露，让她在医院门口等我。”

　　林子衿下意识觉得张春和要玩个大的。

　　张春和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在飞机上，宁彬悄悄塞给她的。

　　她眨了眨眼睛，“跟我一起去接个人。”

　　……

　　大学城位于医院的对角，十点钟正是上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间。赶早八的大学生多数都没吃早饭，这会儿正三两成群，约着一起去食堂。

　　高马尾女生抱着几本专业课书，刚和舍友一起走出法学院大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着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片刻后，她放下手机，将课本塞给舍友，摆脱她们帮忙带回宿舍。

　　“你不去吃饭了吗？佳佳？还说今天没课，一起出去玩呢。”

　　“抱歉啊，突然有点事。”女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告别舍友，她快步向学校正门跑去。刚到校门口，一辆白色轿车正好停下，她快速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一上去就说道，“不是中心塔，第一医院地下有一个小实验室，谢千峰他们就是去了那里。我知道该怎么办，直接过去。”

　　她环顾一圈，又说道，“等下前面商场停一下。”

　　短短几天的时间，街边的树叶就有了泛黄的迹象。谢楚被人按在精神力检测仪上，手脚上的束缚带绑的很紧。

　　他闭上眼睛。

　　这一套流程，他再熟悉不过了。三年前就来过这么一回，当时他自己都不觉得联盟能放过他。S级的向导和哨兵一向是联盟的香饽饽，之前失控伤到了S级哨兵，这次是S级向导，联盟对他的容忍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只是个实验体。

　　杜超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满脸怒色的谢千峰，上前劝道，“老谢，冷静点。”

　　“不管怎么样，精神力检测必须做。”谢千峰回答，“你对他也太纵容了。”

　　杜超不辩解，“咱俩都不是第一天在联盟工作了，谁都别装小白花。你把他强行压来做精神力检测，敢说没有一点私心？”

　　“我知道你看出来宁彬那孩子和他还是旧情难忘，你想彻底断了他们两个，可以。”见谢千峰没反驳，杜超继续说道，“但你这么做，联盟会同意吗？”

　　“别忘了，他就是联盟留下的。”杜超撂下这几个字。

　　谢千峰呼出一口气，抹了把脸，面对多年老友，他坦诚不少。

　　“对，”谢千峰头疼道，“我本来三年前想就他伤人的事情，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既然联盟想留他，那就由联盟自己管他。但我不知道宁彬到底是怎么谈的，居然真的能谈到撤诉，拿到不追究谅解书。”

　　谢千峰对杜超说，“现在是个机会。检测结果一出来，我立刻给联盟打报告，趁宁彬还没醒，直接把他送走。”

　　“谈恋爱还讲究个门当户对，更别说是哨向结合了。他这个精神域不知道什么时候崩溃，宁彬一个S级向导万一被他反噬，”谢千峰一顿，更难听的话没说出来，“为了个实验体，不值得。”

　　杜超沉默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反驳，透过单项玻璃看着谢楚。

　　精神力检测仪酷似核磁机，仪器启动，谢楚被慢慢送了进去。

　　门口突然想起一声清亮的女声。

　　“闪开！”

　　随着话音，面容肖似宁彬的高马尾女生拎着个小方包大步走过来。杜超和谢千峰脸色同时一变，下意识的放缓语气，“佳佳……”

　　女生没废话，一把撤下包包标签，把手里刚买的新包当砖头冲着谢千峰丢了过去。

　　“我妈就死的不明不白的，现在轮到我哥了是吗？你们不去查那个狗屁限制器，在这儿搞什么飞机？”

　　包包擦着谢千峰的头皮砸在单向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她这包真挺有重量，检测室里的医生惊慌跑出来，忙问谢千峰发生什么事了。

　　“宁佳，佳佳你听我说。”杜超赶紧拦在两人中间，“这两项不冲突的。”

　　宁佳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那一刻，杜超想，她居然是个法学生。

　　医生惊恐地看着她。

　　宁佳与宁彬八分相似，不说话的时候真是好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一张嘴好像谢楚附体，她不像宁彬的妹妹，倒像是宁彬和谢楚的崽。

　　宁佳迅速拖下鞋子，继续扔，“那就查啊，都聚在这里干什么？人还在抢救室里躺着呢！”

　　谢千峰头疼的按住眉心。

　　“宁佳，我保证，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个结果。调查也是需要时间的，关于你妈妈的案子……”谢千峰顿了顿，“这些年，你哥哥也在调查。具体结果是什么，你可以去问他。”

　　“我知道，你们兄妹一直不认可联盟当年调查的结果，但事实就是如此。”

　　宁佳胸口起伏，讽刺道，“因为哨向病而幻视导致车祸吗？”

　　“谢千峰，”宁佳分毫不让，“哨向病是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不会前一天检测没有问题，第二天就突然发病了。”

　　“我妈妈的日记你也看过，她说，”宁佳一字一顿的重复，“内奸存在联盟之中，我不得不离开。”

　　“她的日记你们都看过，这件事你们调查过吗？”

　　宁佳摇摇头，“没有，你们在纠结怎么才能把一个向导，一个哨兵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就像给猫狗配对一样，它们追求血统，你们追求作战能力。”

　　“可他们也都是人啊，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宁佳压抑着翻涌的愤怒，“你们三天一个电话的骚扰我哥，真的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过的吗？”

　　谢千峰和杜超同时一顿，低下了头。

　　门口的张春和悄悄给她做了个手势，宁佳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精神力检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止，她紧张的看向屋内的显示屏，终于在看到合格两个字后彻底放下心。

　　医生拿着检测报告，看看谢千峰，又看看杜超。

　　宁佳拎起自己的包和鞋，转身就走。张春和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弟没黑进系统，让你多吵两句，再争取点时间。”

　　宁佳表情一空，呆呆道，“可是，他合格了啊。”

　　检测台上的谢楚猛地睁开眼睛，他颤抖的感受着那一股微弱的向导精神力。

　　那是宁彬。

　　宁彬留下的精神力一点点的将他混沌的精神域修补好了。

　　杜超和谢千峰同时来到谢楚身边，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谢楚已经不清楚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检测室，走到宁彬的病房外的。

　　宁彬脖子上被电击导致的伤口被处理好，手腕上的枪伤缝了三四针，好在没伤到骨头。谢楚透过半掩的病房门看了很久，终于红着眼睛，忍无可忍的呜咽出声。

　　他搞砸了一切。

　　案子也好，感情也罢。

　　都怪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