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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赴宴 ...

  •   朱翊铭回府后,径自去了书房,一眼就瞧见书案上端端正正摆着的帖子。他有些刻意地掉头,从门柱子上一溜儿目光扫到了墨玉笔架,一尘不染的鲜亮在黄昏时也使人舒坦得紧,或许每每唯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庆幸她的存在。
      柳清晓早已得了通传,省得青王回府,饶是已近天暮,犹是急急忙忙收拾着过屋伺候,朱翊铭端坐在案后,听了那句熟悉的禀入声,只是一味看着手中捧起的漆金字帖,头也未抬,冲口便问道:“几时送来的?”
      她总是在一次次地失望之中一次次涅槃着重生,或许他心中明镜般清楚,可是偏偏彼此没有一个人去想过这一切的缘由。早早的曾经,她也幻想过一次,哪怕仅仅只是一次,殿下见到自己时有一丝丝一点点的认真,认真中又有一丝丝一点点的情绪,就……够了。
      再后来,她便不想了。
      书房中空气里一如既往的安宁,青王的每一个问题,柳清晓都当做命令来回应,直至落更的梆子响起,才散了。

      三日后的豫王府,门前来往的轿舆足有三四顶,皆是亲王规制,管家里里外外忙活着打发各府轿丁从矮门入偏院用些茶水饭菜。
      入正门前厅,只见朱翊钊正襟坐于上首,带着他独有特色似乎从未改变的温润笑意,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率先起身对了诸王,摆手请道:“各位皇弟难得过府,愚兄在后院备下了一桌子酒菜,咱们这就过去罢。”
      首先欢欣着附和的是在座最小的一位亲王,封号曰“襄”。且说这襄王名锌,乃废太子翊锦同母弟,其母萧氏封贵妃,权倾后宫,因而养成襄王自幼率性任意胡为的脾性。朱翊锌虽在诸王兄弟中居幼,却谁也看不起,独独将那萧贵妃跟前养大的兖王朱翊钦奉若神明。可这一场名义上的“兄弟共聚”,诸王不咸不淡处了快两盏茶的工夫,兖王始终没有出现,这让襄王多少有些失落,在听了三哥开席的话,第一个便跳出来应了。
      朱翊铭却没有去管这些,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搁在那个举朝皆知明哲保身的豫王兄身上,似乎观摩一张华美的面具。直到再次看腻了,他收回视线,瞥向另一个方向,出乎他意料的是——四目相对,他的九弟冀王朱翊铮正以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光看着他。而此刻的两人却仿佛没有一丁点窥探与被窥探的尴尬,反是彼此相视一笑,齐齐看向了站起身的朱翊锌。
      若说青王生母瑞贵嫔的出身,难入襄王之眼而处处不以其为兄,那么这个皇九子冀王朱翊铮无疑更是同病相怜。冀王名铮,其生母出自后宫,却只是后宫中普普通通的一名宫娥,直至阴差阳错生下了他。朱翊铮自幼养在贤妃沈氏宫中,而师承瑞贵嫔,将她那一手丹青绝技学得个炉火纯青,景琰帝时时赞不绝口,授命督仁智殿至今。可这一切荣宠在襄王朱翊锌看来,不过是如贫寒子弟不得已而为之般的无奈,往往同他过不去。
      再看如今家宴,长子雍王远在西北,五子兖王姗姗来迟,十四子年幼未得出宫,七王中仅有四子齐聚,又其中豫王素来混杂诸王之中不沾一身,而使青、冀、襄三王矛盾突显,各自瞧着俱是个不痛快。
      朱翊锌才刚站起来,应了几句场面话,便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了青、冀二兄面上的笑意,没来由觉得刺目得紧,倘是换了平日,依他的性子早已要挑了事端,偏是来时从景仁宫过来,萧贵妃千叮万嘱了此番不可造次,更是拿了秋猎的机会挟制于他。襄王此人平生不好酒色财气,唯独尚武。当下只得按捺起不满,一言不发,先了诸兄抬步就往后院而去。
      豫王在旁如何看不出这点苗头,他的视线携着几分玩味、些许无奈、却没有当有的倦意,反是有些兴起,一瞬而收敛在眼眸深处,终只是不动声色走近几步,亲热似的拍了二人肩头,云淡风轻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般笑道:“七弟、九弟,请。”
      二王先后拱手为礼,送走了紧随襄王而去的豫王。朱翊铭有些深邃的面色,瞧着远远的方向,直到那两个身影重叠在相近处,拐了个弯儿一同不见了。他却有些不由自主的忧伤,似乎在同一时刻想起了许多许多的往事,而吐出了一口轻气。
      这一声落在冀王朱翊铮耳畔,激起的是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只是他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扯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大大的笑容,少年干净纯澈的眸子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倔强。
      朱翊铭双手合了十,结束了先前的冥想,侧头看向了身侧的皇弟,堪堪正对上那笑意。他自然也乐得配合这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摆出了他的温良与谦和,沉稳的嗓音,宛如春水的微波,一任空庭,他说:“九弟……在想什么?”
      从下轿进府,二人原是一句也不曾相谈,此刻突兀的言语,却自然、熟稔地仿佛神交已久的续篇,虽依旧多乏骨肉兄弟间的亲密,却也没有其他几王间的刻意。朱翊铮定了定了心神,张嘴想说些什么,而眼底的迟疑渐渐收束瞳孔,缓了好半晌,才似笑非笑挤出一句看来并不相干的话:“西北边疆战事吃紧,你我兄弟,可忧可叹呐。……七哥呢?”
      饶是心思细密如青王,也不由在乍闻此言时愣了片刻。大哥雍王储位旁落后一直在西北军前效力,五哥兖王督兵部多年,今冀王一语刺中的无疑是二王软肋。朱翊铭已记不得这个王弟是多少次出乎自己意料了,入得他心的唯有暗暗的防备,可偏是将内心最深处的欣赏大大方方地融在表情之中。他忍不住扬手拍了巴掌,视线直直看向了朱翊铮,似乎前所未有的认真邀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九弟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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