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春辰录》甘梅地呱

5、丢鸡

　　大雨退去，天光放晴，半山书院复课当日，便发生了意外——百味堂的鸡被偷了。
　　贺承真一溜烟地跑到君子堂，一屁股坐到温卿礼和裴述之的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么，百味堂后院的鸡舍昨夜被入侵了，大晚上鸡鸣不止，几个厨娘被吵醒起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温裴两人默契绝佳，不上他的勾，对视一眼低头继续看书，贺承真反倒急了，继续说道：“鸡舍的栅栏被踩扁了，鸡也丢了三只，那鸡毛一路掉到西院的围墙边。”
　　温卿礼抬头：“西院的围墙？”
　　贺承真点头，神色夸张：“我刚溜去百味堂转了一圈，厨娘说很是奇怪，昨晚发现栅栏坏了，因为太晚了所以没有修，今天一早再看，那栅栏恢复如初了。除了丢失的三只鸡以外，其他的痕迹都被清除了。”
　　裴述之啪得一下合上书：“那看来不是野兽作案。”
　　贺承真又问：“卿礼，你每日晚睡，昨夜可发觉什么异事？”
　　温卿礼轻微地摇了下头。
　　这事儿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学生中间传开，细细碎碎的声音逐渐变大，各种推测层出不穷，也有几人说不光是鸡被偷了，子时还在西院看到鬼影飘过，这一会儿就从丢鸡传到了闹鬼。
　　几人刚想继续讨论，江嘉言大步走上讲台，拍了两下榆木桌，朗声道：“都别说悄悄话了，上课了。”
　　三人互看一眼，讨论终止。
　　温卿礼听着课，思绪飘回了昨天晚上。他一贯睡的晚，昨日半夜，他躺在屋顶，一边看星空一边听着周围风拂过树叶的婆娑声，突然他听到几声鸡叫，两炷香之后便看到一抹黑影毫无声息极快地掠过院墙，但那人好想手里抱着着什么，极度惊慌，以至于没有察觉明晃晃偷懒的自己。
　　如今一想，那黑影必定与丢鸡一事有关。他回神，又把这事儿压在心底，若无人问起，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只可惜，两日后，这百味堂的鸡又丢了。
　　温卿礼想得挺好，抵不过和他和他同住是热血上头少年贺承真。贺承真当下就想拉着温裴两人埋伏在百味堂的围墙下抓那偷鸡贼一个现行。
　　裴述之可不吃他软磨硬泡，按他的说法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见得多了，心就硬了。他把院门一锁，不管贺承真在门外怎么劝说，从后墙跳去其他同窗的院子休息。
　　贺承真搜寻未果，只能拽着温卿礼，软硬兼施地磨，求他一起蹲墙角。
　　温卿礼被烦得不行，又没有地方可去，他在书院唯二两个相熟的人，一个寻清净不知踪迹，一个靠在他房间门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温卿礼叹气：“你若想抓偷鸡贼，不用去百味堂。”

　　当晚，温贺两人悄悄爬上屋顶，温卿礼指了一个方向，小声道：“你盯好，他若今日还来，必从那个方向来。”
　　贺承真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温卿礼不想说自己看了两个晚上偷鸡贼贴墙走还两眼旁观这件事，若说出来，贺承真肯定要说他一番。
　　于是他转移话题：“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骗你。”
　　贺承真咧嘴笑：“也对。”
　　两人就在这房顶每夜等到三更，温卿礼仰躺着观天象，贺承真在一旁背算法口诀，一刻也不闲着。直到第四日，贺承真眼尖地看到有一抹黑色的影子极快地奔来，他蓦地站起身，大吓一声偷鸡贼哪里跑，不光吓到了正在翻墙的黑影，还吓到了在一旁迷迷糊糊发困的温卿礼。
　　黑影反应过来扭身就跑，贺承真见他跑，提刀去追，温卿礼只见两抹黑影一前一后向着后山的方向飞去。
　　温卿礼打了个哈气：困了，要不回房睡吧。

　　贺承真在黑影即将翻出书院时拦住了他，不顾对方抵抗直接武力压制，粗鲁地拽掉一身夜行衣的黑影的面罩，
　　“沈竞源，居然是你？”贺承真吃惊。
　　沈竞源连忙小声求饶摆手：“大哥，别嚷行么，求你了。”
　　贺承真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是你？”
　　沈竞源一脸求生心切：“别在这儿说啊，找个安全的地方呗，待会儿巡逻老师就要来了。”
　　温卿礼慢悠悠爬下屋顶，刚准备回房熄灯，就看见贺承真单手提着一名男子从天而降，他再定睛一看，这人竟是他默默观察很久的沈竞源，他提眉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沈竞源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在院中的石凳坐下，哪有平时不近人情的模样：“贺兄，你可真是太吓人了。”
　　温卿礼见状给他倒了杯热茶，贺承真仍旧板着一张脸：“说，你为何大半夜偷鸡？”
　　这事儿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沈竞源为了完成作业去后山采集药草，却不巧遇到一只后腿受伤的小老虎，而他身边血肉模糊的，则是大它数倍的两只山狼。他四处找寻小老虎的家人无果，只得把其安置于山间隐蔽的山洞内，清其伤口再敷草药，见天色已晚，便先回了书院。
　　他一连去照看了三四天，仍没有见到小老虎的家人，但小老虎的情况逐渐转好，已能轻微跑动，他便放下心来，不再去照看。
　　直到上周，小老虎顺着他留下来的气息直接摸到了书院，路过百味堂时扑进去咬了三只鸡昂首挺胸地钻进他的小院。
　　“还好我自己住。”沈竞源胸有余悸：“当时吓死我了，那么大一坨黑影直接窜进来。”
　　后续就是他看到小老虎嘴中已经断气的肥鸡，连忙换上衣服去把现场清理了，连夜把它送回了山上。
　　温卿礼想，时间倒是对得上，应该没说谎。
　　贺承真又问：“那后两次呢？”
　　沈竞源深深叹气，道：“那小老虎可能觉得好玩儿，又来了两次，两位若是不信，可以去我的小院一观，那小崽子还在屋里呢。”
　　也说不上不信任，温贺两人单纯想看看那偷鸡的聪明小老虎长啥样，于是二人抬腿就往外走，沈竞源在后面低呼：“反了！你们走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