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春辰录》柳风阔

2、旧识

　　半山书院历史悠久，掌院之职世代相传，现任掌院贺文堰于二十年前接任，其早年以一人一刀阻挡千军渡江而名冠江湖，其佩刀断风也因此位列刀谱第三，接任后将全部心血置于书院之上，广请各大名家来此执教，甚少再涉江湖之事。
　　此刻他正在明心堂的院子里晒草药，看着温卿礼进来，他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竹篾向着他招手，说道：“快进来，给我好好看看，墨曲在信里一直夸他收了个好徒弟，可终于是见到了。”
　　温卿礼稍微倾身拱手：“小辈拜过掌教。”
　　贺文堰上下打量了一圈他：“果然如墨曲所说，俊朗非凡一表人才。”
　　“前辈谬赞。”
　　“既然来了，以后就是我们半山的学子，你就安心在这里求学。”贺文堰又看向站在一边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的贺承真：“承真。”
　　贺承真立马站得笔直如松：“在。”
　　贺文堰道：“让卿礼跟你住一个院子吧，你多照顾照顾他，我也好放心。”

　　半山书院分为外院和内院两部分，外院又分为东西两院，各有百余间房，前来求学的学子居住于此，大多二至三人一间小院。
　　贺承真居住的院子在西院的东北角，他自小便住在这里，故这里比一般的院子大些。院内种了一颗存续百年的古树，几只麻雀正歪头站在树上看着新来的男子，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贺承真推开陈旧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连忙又关上门，回头看着一身白衣的温卿礼挠挠头：“哎呀，我之前也不知道你跟我住一个院儿，这间房空了好久了，灰有点大，你身体不好，要不先去院子里坐会儿，我先打扫打扫？”
　　温卿礼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这点小事不劳烦贺兄，我……”
　　“不劳烦不劳烦。”贺承真未等他说完，便将他推到院中树下阴凉处：“你就在这儿坐会儿，给我半炷香的时间，保证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
　　还真是个傻大个儿，温卿礼暗笑。
　　此刻又有人推开院门，他抬头望去，是刚刚才见过面的裴述之。
　　他将手中抱着几本书籍放在石桌上：“掌院让我给你带些东西，最上面的这本是咱们学院的院规，每条必牢记于心。还有，明日上午记得去博学堂做入学小测。”
　　温卿礼一一应下。
　　裴述之转身要走，却看见风风火火出来打水擦地的贺承真，他道：“我来的路上遇到宴先生，他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准备算学的补考。”
　　不等他回答，裴述之看着一脸苦相的贺承真继续道：“他还说，如果这次补考还没过，你就不用去上算学课了。”
　　贺承真绝望地望天：“这得靠我下次补考的运气了。”

　　烈阳当空，树影斑驳地映在石板路上，贺承真抱臂靠在博学堂外的树下昏昏欲睡，只听‘吱呀’一声，门终于被打开，温卿礼和贺文堰拱手道别，转眼就看到了迷迷瞪瞪刚睁眼的贺承真。
　　“你可算出来了。”贺承真揉揉眼睛，伸手搭上温卿礼的肩膀：“这考试考了快两个时辰，你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

　　博学堂内，贺文堰穿过回廊走入一间堂室，他自顾自坐下翻看着手里的纸张，一脸满意：“不错不错，这孩子还真是个好苗子。”他又将其中一张递给坐在旁边的黄衫女子：“你看看，就单单看这观星一门，他的作答远在你我之上。”
　　虞梦白自顾自喝茶：“他本就是霜地城雪照阁凌墨曲的弟子，若观星还用我教，那凌墨曲也太不中用了。”
　　贺文堰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将所有的试卷整理入册：“墨曲千里迢迢把他宝贝徒弟送到咱们半山书院，这温卿礼观星之术已博通经籍，还非要选修观星拜在你的门下，何不是司马昭之心——”
　　“打住。”虞梦白面色一冷，哐地一下盖上杯盖：“这孩子我不收。”
　　“……梦白，凌墨曲是凌墨曲，但孩子可是个好孩子啊。”贺文堰劝道：“要不你先见见他，再做定论？”

　　温卿礼跟着贺承真走了一会儿，几番弯弯绕绕后突然发觉这是回西院的路，昨日裴述之给的书籍里还夹带了一份地图，他早已认清了这半山书院的布局，百味堂位于内院的南面，与西院并不是一个方向。
　　两人很快行至小院门口，贺承真却推开了正对面的院门，他扭头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温卿礼，又返回来伸手拉他：“快进来。”
　　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温卿礼霎时有些饿，院内烟雾缭绕，隐隐约约能看到裴述之正蹲在地上正用木条戳着火堆，地上还插着正在烤制的新鲜鲈鱼，旁边的石桌摆着洗好的水果。
　　“马上就好，你们先吃水果。”裴述之头也不抬挖出埋在土里的地瓜和叫花鸡，利落地站起身：“贺承真，你看着鱼，我去拿碗筷。”
　　贺承真解释道：“小树枝就住咱们对面，你考试的时候我们商量着给你整个接风宴，他做的叫花鸡一绝，这鲈鱼也是后山小溪里刚抓的，肉肥味美，保证你吃完念念不忘。”
　　菜摆放上桌，三人也陆续坐下，温卿礼率先举杯：“这第一杯酒，敬各位师兄自相识以来对卿礼的照料。”
　　“你怎么整天兄来兄去的。”贺承真蹙眉，举起酒杯和他碰杯：“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了。”
　　裴述之点头：“我和承真自小一起长大，平时相处没那么多规矩。”
　　贺承真盯着桌上的鱼，他早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去后山叉鱼，又在博学堂外等了温卿礼良久，现在饿的前胸贴肚皮：“聊完没有，聊完开动吧。”
　　风卷残云过去，三人吃饱喝足坐着歇息。
　　裴述之闲聊问道：“对了，你上午考试考得怎么样？”
　　温卿礼道：“还不错，掌院特许我和二年生一起上课。”
　　“你这么厉害。”贺承真本来躺在台阶上晒太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那岂不是咱们以后要一起上课了。”
　　温卿礼笑着点头：“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