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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深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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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陈裕菀因冒雨给何季澜客户送活动奖品生病请假的事在分行上下传遍了。
起因是曹遇致在有中高层所在的巡查情况汇报会议上开玩笑说自己琢磨了一晚上也没琢磨明白褚敏疑家里那个女人是谁。
他不顾场合地问褚敏疑:“我听着像是你塞进城西的那个小陈啊!”
话落,众人朝褚敏疑看过去,于麟文和朱浩昌的神色格外耐人寻味。
但很快朱浩昌收回了视线。
曹遇致一行想同化褚敏疑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喜欢这样瞎猜乱人阵脚。
陈裕菀跟他这个人力老总说过那么些话,他尚且没记住她的声音,曹遇致基本没管过对公的事,倒有那个神力记住人家的声音了?
且,如果褚行和小陈经理真的有什么,他不会冒那么大风险给华谨恒施压,让她顺利转岗。
但于麟文的神色就比较复杂了。
除了关注褚敏疑的情绪变化,他还暗戳戳地看了周扬一眼,发现周扬拧着眉头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一副昨晚上没睡好的模样。
褚敏疑在众人求知若渴的注视下仍稳稳当当地转着指尖的水笔。
他笑着:“我什么年纪,她什么年纪?她喊我一声叔叔我都得应着,曹行这猜测未免荒唐。”
“这不是太操心你了吗?都多大年纪了还单着?你看我太太,要请你到家里去吃顿饭,都不敢轻易开口,怕你多想!”曹遇致自己心里也知道荒唐,但就是嘴碎,还叫住了坐在斜对面吃瓜的华谨恒,“是吧谨恒?”
华谨恒也不知道这个话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陪着笑说:“可不是吗!”
曹遇致顺势就问:“哎,那个小陈在你们支行表现得怎么样呀?”
华谨恒看一眼对面玩手机置身事外的贺洁雨,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报告会上玩手机的,恐怕只有这个疯婆子了。
他收回视线说:“还可以的。”
曹遇致指着他,“一看你就没有关照新员工,连人家表现怎么样都不关注!”
他抓住一旁陈思楷搭在桌面上的小臂,“这不是正好吗思锴,总行要求分行今天起自查,今天下午你就带队,第一站就是城西营业厅,去看看这群老前辈有没有好好带新人!”
陈思楷正要说好,华谨恒道:“今天怕是想带新人都带不了。”
曹遇致问:“怎么带不了了?你们今天搞活动?搞活动也可以带新人啊!”
华谨恒抬了抬手机说,“小陈一个小时前提了病假申请,我刚刚看见,给批了。”
“哎呀,怎么生病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华谨恒答:“说是昨天给客户送礼淋了雨,今早上发烧了,不过只请了一天假,应该不太严重。”
城北支行管零售的金琳菲说:“昨天的雨可够大的呀,我们一个社区支行都差点被淹了。”
她的话点到即止,贺洁雨抬起头来看向华谨恒。
虽然她对陈裕菀也说不上喜欢,甚至有点看不上,但平心而论对华谨恒她更讨厌得多,金琳菲不敢说透的话,她替她说了:“还是你们支行有规矩啊,这么大的雨都不能耽误给人送奖品。”
对业绩不上心,对员工不体恤。
被这么一通当面锣地讽刺,华谨恒饶是脸皮再厚此刻也觉得臊得慌。
他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隔了几个座位平时都不大吭声的于麟文竟然也开了金口:“人不是昨天才到你们支行报到的吗?刚去就有客户?别是替人跑腿。”
他轻哂,“那你们这一群前辈可真是有面子。”
华谨恒:“……”靠,怎么都冲他来啊。
城西已经超员养了一群废物了,他拒绝再养一个关系户有错吗?
城北、城东、城南,他瞟了对面的章法桂一眼,营业部也说两句凑齐算了?
怎么一个个都针对他啊!
半晌,他软着声解释:“那自然是不如于总——和褚行这两位师父带得好了,不过也看得出来啊,这个小陈是很勤快的,很愿意帮同事忙,是个做零售的好苗子!”
他话落,金琳菲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贺洁雨唇角快翘到太阳穴去了。
曹遇致见华谨恒因果逻辑已经错乱,把战火从他那儿拉了回来,“敏疑啊,这个小陈体质是不是不怎么好啊?要加强锻炼啊。”
褚敏疑手里的笔缓缓停下,抬眼朝他的双眼看过去。
他为什么不问于麟文,偏问他?
你身处一个人多嘴杂的环境里,很多东西就是说不清楚的,他工作第一年就明白了。
他和陈裕菀的传言会起起落落,但不会消失。
就像曹遇致的无聊一样。
水笔轻轻点在笔记本上,他连笑意都淡了几分,“曹行这是给我挖坑呢?”
众人噤声之时,曹遇致哑口无言,陈思楷正要缓和气氛,褚敏疑重又转起了手里的笔,“讲白了,我手上带出来的孩子,就是比别人更亲近些,为她安排个舒服点的差事,不可以?她过去又不吃白饭,是吧,谨恒?”
“……”华谨恒刚拿起的手机“啪”一声砸到桌面上,众人的视线汇集过来,他偏头远远看向褚敏疑,他也正偏头看过来,眸色温和。
他赞同道:“是啊,听说昨天下午因为下雨钞车到晚了,她第一天上班那么晚还回来陪小于一起送钞啊!”
……
一场曹遇致耍宝不成变成集体耍猴的会议在十点结束。
还惦记着陈裕菀那一篇贷中报告的刘旭尧在会上眼观鼻鼻观心。
曹遇致背后是谁他不清楚,但褚敏疑是从一线岗位一步步爬上过嘉禾分行副行的位置的人,他是个真有本事的,惹他也不讨好。
他回到办公室时还庆幸,何桐析真是一员福将,如果不是她拦着没把陈裕菀这事儿捅到褚行那儿去,他搞不好就得罪了褚敏疑了。
虽然他自己原本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但他还是把何桐析叫进办公室表扬了一通。
……
何桐析在群里说了这事儿,最后说:【夸有什么用?倒是给我多发点绩效啊】
陈裕菀喝着皮蛋廋肉粥,觉得不如褚行昨晚上那锅排骨枸杞粥好喝,她放下勺子给何桐析回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裕菀:【领导器重不好嘛?早点升职!加薪!成为何总!】
陈裕菀:【我的总我亲爱的总啊.jpg】
何桐析思路清晰地跟她分析:【他说我审材料仔细,说我考虑周全,我总觉得今早上他经历了很强烈的思想斗争,然后我可能哪句话点拨了他,叫他获了大赦】
何桐析又道:【见过拐着弯骂人的,没见过拐着弯夸人的】
陈裕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没见过】
何桐析:【打工】
陈裕菀回了个“我的宝打工辛苦”的表情包。
实在是有点吃不下,陈裕菀忍痛把桌上凑单点的烧卖和剩下的粥一起扫进了垃圾桶,拿着叉烧包进了房间。
于麟文的电话在她打开平板的下一秒进来了。
她撇了撇嘴角,他不会知道了那一篇贷中报告的事儿了,现在来叫她去改?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事,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喂,您好——”
“别装了。”
陈裕菀笑,“于总,师父,您找我干嘛呀?”
“听说你发烧了,打电话问候你一下,”于麟文道,“去零售的第一天就感冒了,真是可怜。”
陈裕菀惊讶:“您怎么知道了?”
褚敏疑告诉他的?不能啊,褚敏疑怎么可能知道她生病了。
别说她昨晚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就现在,她也身体倍儿棒精神状态相当良好啊。
于麟文道:“今天上午巡查汇报会,关心你可是成了一项重要议程。”
陈裕菀:“啊,这样啊。”
“那您做了会议记录了吗?想听。”
于麟文道:“想听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还有条件啊?”
“我把会议情况告诉你,也属于违规的。”
巡查情况汇报会的最终内容都会在官网上展示,或者发到她们邮箱里,有什么好违规的?
陈裕菀懒得戳破他,“最多三个啊。”
“给多了,”他说,默一会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倒数第二个词儿是什么还记得?”
陈裕菀:“……诚信。”
“非常好。第一个问题,曹行今天上午说褚行家里的女声像你的,我希望是胡诌的,你觉得呢?”
很好,很致命的一个问题。
陈裕菀也希望他是胡诌的,但他耳朵怎么那么好用,多么适合听墙角的一双耳朵啊。
“诚信”二字还言犹在耳,陈裕菀有点踟蹰了。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于麟文有点后悔自己的随口一问。
褚敏疑说陈裕菀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无非是想以老师和长辈的姿态把其他不干不净的关系都撇清了。
虽然陈裕菀性子有时候很犟,偶尔还轴、莽,但这孩子真是他到剑州这边带过最舒心最有分寸业务能力最强的了。
或许他还不够称一声“人生导师”,但他希望她至少别走歪路。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正要说把电话挂了吧,陈裕菀先一步开了口。
“师父,昨天何季澜让我给她送奖品的地址,在延福公馆6栋1606,褚行正好住1605,我们是巧遇,因为客户一直没来,到了晚饭时间,褚行就让我蹭了一顿晚饭。”
于麟文半信半疑,但稍稍舒了一口气。
陈裕菀继续道:“事情就是这样,曹行听见那句话,是我跟褚行告辞,当时没注意到他在开会。”
她默了默,“没给领导惹麻烦吧?”
她解释得还算顺畅。
于麟文算是信了,“有麻烦你领导自己会解决的。”
陈裕菀:“……”那就是给褚行惹了麻烦。
“听你这么中气十足,病好了?”于麟文道,“第二个问题。”
很好,今天见识到了新的拐弯技术——拐弯问问题。
她笑着说:“有人想给我立立威,那我就让她在更多人面前摆摆谱咯。”
于麟文:“行。”
她不是个受欺负不吭声的主儿。
他把会上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最后说:“听得我都觉得好笑,就算褚行对你有什么,你会看上一个大一轮不止的?”
陈裕菀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想到这个年龄的问题。
之前她是蛮介意,觉得五岁以上就不是很能接受了,但现在试想了下,要是那个人大自己很多,但人很好呢?
像褚行一样,她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她来不及“嗯”一声敷衍于麟文,电话已经挂了。
她退出通话界面,正要放下手机,看见了微信弹出的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于诗檬,另一条是来自——褚行的好友申请?
额,之前一直设置私密的领导在我转岗之后主动加了我微信?
陈裕菀手撑着脸颊,食指敲着手机屏幕,思索褚行找自己什么事。
她把昨晚上的事过了一遍,视线落在沙发耳朵上搭着的那件衬衫。
对噢,她不能白拿人家衣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