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潮音》黑色五加皮

50、chapter 50

　　程继芳在这里当老师已经快二十年，宣池是个小县，山高林密，不过人口不少，年轻青年大多出去大城市打工，孩子也带在身边，所以这所政府拨款建造的小学并没有很多学生。

　　南音把行李放在宿舍，六人一间，除了没有卫生间，跟她的大学宿舍也没什么区别。

　　“环境还不错。”她暗暗想道，来的路上她都做好了睡茅草屋的准备。

　　小学里人少，而且大多数学生都不会选择住校，她和林萍文得以一人一间房。

　　她铺好床躺在上面，从窗口可以看到冬天的山林，风吹过传来呜呜的哭声，她竟然没有一丝恐惧，直接闭上眼就睡着。

　　第二天，马车拉着她们往大山深处走去，到了半路南音忍不住跳下车。

　　“怎么下车了？”程继芳不解。
　　“我是觉得我们三个人太重了，这山路又不像我们来之前的路一样好走……”她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次怎么这么慢，从前都是我一个人！”

　　马身上都出了汗，使劲喷着白气，原来是这样，自己倒是疏忽了，程继芳下了车，“你上去吧，我走惯了山路，你刚过来脚底板嫩，可受不了这些。”

　　邵南音摇头：“我想坚持一会，等路平坦一些再上去也不迟。”

　　她走得气喘吁吁，最后还剩一公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爬上车，“林导，您不会笑我吧？”

　　“你就是太在意他人想法，”林萍文很直爽，她在南音面前一向是有话直说，“是不是怕我们说你太心软，对这个世界有善意不需要伪装，像你这样，太累了。最后情绪都是自己慢慢消化。马儿懂得你的好，比人好多了。”

　　她知道南音刚离婚，意有所指。

　　终于到了目的地，小庙坐落在山腰，即使是冬天，四周围墙都爬满了鲜绿的苔藓，推开石门，是小小的四方天井，中间一棵枝叶疏落的槐树。

　　“就是这里了！”

　　进屋里面三座神像，彩衣绶带依然鲜妍，宝相庄严，不过身上的金漆早就剥落完毕，其中一个头部还不见了。

　　“这是村民自己塑的，周围十里八村都是这个，数量很多，而且年份也是很新，最远的也就到民国，据说那个缺失的头就是战争时候被日军掳走的，工艺好的，都被带走展览，剩下这些就在这里，我家里祖传烧瓷，不过我却对雕塑感兴趣，这些年，不教书的时候就修复这些雕塑，陆陆续续也有几百座。”

　　“寒暑假的时候就去外地，我来这里采风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好像看到了命运的尽头，不把它修复完我这辈子都没有意义，所以我一直留着这座没塑，不过现在想想，重修完了这座，我还是会继续塑其它的，我的技艺说不上国内顶级，这些在现实中也不能变现，不过雕塑的时候我时常会感叹，‘我怎么这么幸福呢’。”

　　“幸福？”

　　“对，”程继芳看着这些雕塑，眼里充满迷恋，“修复它们，我很幸福。”

　　南音不理解这种感觉，不过她完全可以感知她的快乐。

　　她被这种热爱打动。

　　拍摄团队很快到位，摄像机架起来，不过拍了才一个月就出现资金短缺。
　　林萍文咬牙卖掉自己的住房，不过还是远远不够，摄像烧钱啊。

　　南音回京去找投资，很多出品方听到林萍文的名字表示感兴趣，在看了主题后都是没有下文。

　　其中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对邵南音很感兴趣，“你跟着她做这些赔本买卖干什么，现在纪录片本来就没市场，何况是这个，斯皮尔伯格来拍都挣不了钱，现在大家都喜欢拍拍美食旅游什么的，这些小庙，鬼都不去！”

　　他把本子拍到桌上，又舒服地往后靠，“你形象不错，我这里有好几部古装剧要拍，你来我们公司，我安排你做女三号怎么样？不用导演面试直接跟最红的男星对戏。”

　　他的眼神在南音身上巡视。

　　“谢谢，我不需要，”南音很久见过这种眼神了，她拿回费心写出的策划，面带微笑，没有道别直接离开。

　　虽然有点生气，不过遭到这么多的拒绝，她也知道给这个项目投资相当于打水漂，怎么才能有市场呢？

　　市场市场市场，市场不就是投入产出吗？

　　她突然灵光乍现，熬夜查了一天一夜的资料，黑着眼圈坐上飞机去宣池找林萍文。

　　“加点东西？”林萍文皱着眉头，她当初就是程继芳的专注打动才决定做这个。

　　“您是导演,自然可以拍自己想拍的！我完全不会插手您的创作，不过作为投资人他们必定是想看到回报的，作为制作人，我不能关顾着您这边，还要保证出品方能找到有市场价值的部分，您放心，这些我都查过，可以作为雕塑的补充话题，让您的故事更加完整。”

　　看着南音的黑眼圈，林萍文翻了几页，“你这样一说，要加的东西可就多了，怎么想到这方面的？”

　　“我只是提出一个思路，您有更好的当然可以……”

　　“不错，我待会跟程继芳商量，”她摸了摸南音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放心，我知道怎么把控。你先回京吗，我会给你发点样片让你有货可卖。”

　　“谢谢林导!”南音大喜。

　　她几乎走遍了京城的每个出品公司，前台都认识她了，一开始以为她是演员，后来才知道是制作人。

　　终于有一个中外合资的公司准备投，预算金额不多，但是有渠道可以海外发行。
　　合同签完后，南音正想着回宣池，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周志楶耐心地按着门铃，手里还捧着一束红玫瑰。

　　她心里很慌，因为她这次回京没去自己的家而是跟庄颜霏住一起，不知道他怎么找上门，万一缠着庄颜霏可就不好了。

　　她躲在屋里装死，手机也静音，给庄颜霏发信息。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门口？”正好庄颜霏回到家。

　　南音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我是周志楶，邵南音的追求者。”周志楶不慌不忙回道。

　　“我又不认识什么邵南音，你找错人了！”庄颜霏不耐烦地赶他，“再不走我报警了！”

　　“对不起，”周志楶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最终还是维持自己的绅士风度，“打扰了。”

　　庄颜霏进门就被邵南音拉到一边，她反锁上门：“别着急，别慌，他都走了。”

　　邵南音低下头：“对不起，霏霏，我好像给你带来麻烦了。”
　　“好啊，你不把我当朋友，只是一个臭苍蝇你以后就要远离我了？想都别想，我还想着去住你在国外的大房子呢，可别想借机抛下我，自己一个人独自享受！”

　　“你还是搬家吧，搬到我房子里，那里安保还不错，再说你现在工作也不像之前那么忙了。”
　　庄颜霏现在给陈乐做经纪人，跳槽后薪资涨了不少，而且陈乐进组后她可以自由办公。

　　“我考虑一下，要不你还是先回宣池吧，那里人多，而且他也不见得会追到那么远的地方。”

　　南音想这样也不错，而且她也要当面跟林导她们分享喜悦。

　　到了熟悉的村口，南音呼吸着干冷的新鲜空气，城市里的人事喧嚣让她有些疲惫，回到这里与自然亲近，让自己的大脑也好好放松一下。

　　她打了电话，林萍文高兴地说知道她要来，小星早就去接她了。
　　南音呵了呵手，正打算走，一辆车停在她旁边。

　　这里很少出租车，更别说网约车了，南音不由得看了一眼，车竟然停了。
　　周志楶一身休闲装走了下来，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好巧啊！”

　　南音撒腿就跑，幸亏她穿着便捷的运动鞋，耳边呼呼风声，两边的树影也在倒退。
　　跑了五分钟，她已经力竭，自己还是太疏于运动，爆发力过后，一双手拉住她的头发。

　　“你跑什么？”周志楶也大口呼气，幸亏在监狱里天天出操，不然还真被她跑了。
　　南音镇定下来：“你跟着我干嘛？”

　　“我？这不是你快生日了吗？之前我记得周家宴会的时候，你看着方太太的项链出神，这不，我给你买了，”他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跟她同样牌子，不过比她的更大颗。”

　　南音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只记得方太太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嫁入方家就息影了，自己可能因为好奇多聊了几句。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生日祝福我收下了，礼物就不必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怎么？被周继伤心了？我早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跟他不一样，我坐过一次牢，可谓大彻大悟，就像是重生了一回，之前我确实混蛋，不过以后，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我现在也在重整公司业务，很快我就能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周志楶信誓旦旦，这一刻，可能确实带点真心。

　　“你的道歉我接受，不过我不想参与你的未来，我现在要工作了，很多人在等我，麻烦你放开。”

　　周志楶放过她头发，现在紧紧抓住她手臂。

　　她还是那么纤弱，大羽绒服裹住全身都能从那张脸看出，她变更瘦了，他手上随意一用力，她就轻轻皱眉。

　　“荒山野岭的，现在就两个人，真要把她怎么了，量她也不敢声张，自己从榕城到京城，又追到这破山沟，难道就要竹篮打水吗？”

　　他手上越发用力，邵南音忍不住痛使劲推他，却推不动。

　　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

　　“南音姐姐！”

　　是小星！

　　邵南音赶紧冲她喊，“是我，快回去叫人！叫你林姨多带着人，有个坏人在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