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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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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玏检查完房车,将拉出来的线圈等东西还原,低嗤一声:“是个聪明的,可惜不走正途。”
离天亮也没两个小时,就像对大公主说的那样,他不打算再回房,准备就在车里休息,于是锁好车门,开小半扇车窗,躺在下铺假寐,同时大脑还保持几分警惕。
也许是因为笔记本勾起了思绪和回忆,浅眠中做起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有意识地掐断几个不太美妙的开端。
梦境不停地切换,也许过了一个小时,也许仅仅一秒,突然意识猛地一坠。
他“清醒”地睁开眼,又像是拥有了全知全能之眼。
他看到自己穿着熟悉的翼装飞行服,上面没有破损修补的痕迹,背后还背着伞包,伞包也是从未开启的样子。
他伸开双臂,展开身体,正从高空往下滑翔飞行。
这是以前最爱的一项极限运动。
说是飞行,其实是在往下坠落,而且速度太快,视线越拉越远,天空也太过广阔,很快他的身影变得芝麻点大小。
要看不清了,再近一点。
这样想着,他又回到自己的身体,嘴闭紧,但脸还是被罡风吹得微微变形,隔着护目镜,脚下仍是那片无尽的树海。
挑的这天天气实在不错,万里无云,一切事物清晰收入眼底。
他的视力很好,看见下面黑点大小穿梭飞行的猛禽和飞奔捕猎的走兽。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想要放纵大笑的好。
为什么?
哦,想起来,因为终于离开那条怎么走也走不完的公路。
走了这么多年,途中的同伴散的散,疯的疯,终于只剩下他一个,所以才敢下定决定冒险一搏,尝试这次从未跳过的高度——超五千米跳伞。
实际应该远不止这个数字,五千米只是运动表高度计的最高测量值。
多久没跳了,他的动作从开始的生疏到后面的熟练,在高空中开心地大叫发泄:“啊哈——”
不过因为风太大太冷,吹得难受,他又重新艰难地合上嘴。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直达到某个平稳才不再加速。
不知何时护目镜蒙上一层厚厚的白雾,眼前模糊一片,所有的景色逐渐变成光怪陆离的色块,直到天空和树海的颜色杂糅成一团。
降落失重的感觉持续,拉长,似乎永无止境。
他失去了对时间和高度感知。
潜意识笃定,此时自己离地面还很远很远。
可眼睛眨了又眨,使终无法确定真假。
是护目镜的原因吗?
他擦拭镜片,没有用,把护目镜往鼻梁下一推,发现视线还是模糊一片。
想通过模糊的色块分辨天空和树海,可它们似乎已经不分彼此。
他连自己是头朝上还是头朝下都无法确认。
不行,他要看到,他必须看清。
这样想着,视角瞬间拉高。
他看到了像蝙蝠一样飞行的自己,也看到了功能表上的显示:高度表数字停留在五千米没有变化。
怎么会?
要么还在五千米以上的高空,要么就是功能表出了问题。
他本能倾向于后者。
等不了了,树海好像被拉近了些。
他回到身体,拉下拉绳,“嘭”的一声,引导伞放出。
可下一秒,主伞没能顺利打开。
草(一种植物)!
脑子里一秒闪过“这公路高得太不科学”“怎么做到那么高还有正常四季”“宝宝迷茫”“落地成盒”“妈妈我回不去了”“爸我对不住你”“兄弟喜重逢”等无数弹幕。
他尽力展开身体,翼装飞行服也帮忙增大受力面积。
又过了十分钟,高度表上的数字终于出现变化,他耐心等着,一直等到接近四千的时候,数字又弹了回去。
功能表果然还是坏了。
现在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成功……
他努力摒弃不好的念头,吸了口气,再次拉绳。
这次很幸运,身子猛地被一股巨力往上提,备用伞顺利开伞。
他心跳很快,用力拽着伞绳,享受着极限高空跳伞刺激过后的平静。
很快就能到地面了。
就能回家了。
可能会挂到树上。
那么多树枝,会毁容吧。
那也没事,他早就嫌弃自己长得不够强悍,说不定这次能如愿。
要是下面还没信号怎么办?遇到猛兽怎么办?
要不是现世该怎么办?
……
脑子里杂乱的想法不停涌现,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速度降下来,可视觉却没恢复。
他又想将护目镜摘下,然后发现它已经被取下挂在脖子上。
怪不得脖子勒得有些不舒服,眼睛也被吹了许久很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一般。
看来不是因为昨夜整宿未睡,是风迷了眼睛。
只是他不知道被风迷了眼睛,大脑还会出现幻觉。
明明自己看不清,可大脑好像接收到极光,星空,大海,冰川,沙漠,原始森林……无数影像像幻灯片一样飞快掠过。
明明不是用眼睛“看到”,在梦境中的他好像没有感觉到怪异。
只是心情突然变得悲伤、悲切、绝望。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痛哭。
嘴里尝到咸味,才发现哭成狗的人是自己。
眼睛不知何时又能视物了。
他看见天地轮换星河倾倒,看见妈妈六十大寿在亲友面前嚎啕大哭再无优雅,看见戒烟的老爸在书房呆了一夜满地烟蒂,看见狐朋狗友给自己烧游戏光盘,还看见降落伞挂在桥墩上自己被暴雨淋的狼狈,最后听到那声——
“我马上救你!你等等!坚持住!”
他抬起头,迎着天光,眯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醒了?醒了去吃早餐。”方小瑜假装没有看到他做梦哭鼻子,将人推醒后,扔了一个热毛巾在他脸上,便下了车。
王玏眼睛有点肿痛,被暖暖的毛巾盖上舒服了些,意识渐渐回神时感觉到不对,果不其然发现枕头湿了一半。
他面不改色下床,用毛巾摸了把脸,和枕头一起塞进洗衣机清洗烘干。
这个枕头他还瞒喜欢的,暂时不换了。
方小瑜发现王玏突然变了。
他不再坚持不让她碰降落伞和飞行服,甚至会帮忙收集相关的材料,陪着她做没有关键零件的玩具小伞。
方小瑜乐得多一点见识,只是还是会有疑惑:“为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王玏露出回忆的表情,回过神来笑笑说:“之前是过于担心,怕你激进冒险。现在想想,应该多相信你一些,而且多懂一点,也是多一条退路。”
方小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通就好,想通就好!我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放心吧。”
两人做了很多玩具小伞,爬上石阶后也多了一项新的乐趣:就是看着大大小小的玩具小伞,带着装了求救字条的瓶子,朝远方飞飘而去,在空中忽上忽下,越来越远。
“真奇怪,这么久了,一次都没见过大雾。”看着飘远的小伞,方小瑜说,“我当初来的第一天,雾那么大,厚到看不清四周有没有车,大家还在不在。”
“可能太高了。”王玏说,“偶尔季节交替时能看到藏在树海里的雾。”
“是吗,那我以后多留意。”她说,“当初刚来的时候,我以为来到这儿的原因是因为大雾,一路上也在等大雾来,想着会不会在雾里行驶一会儿,又会听到熟悉的车鸣,看到拥堵的车辆。”
“看来大家以前都有类似的想法。”
“是吧,要不以后试试弄出雾来?”
“……行。”
雾是没那么好弄出来的,尤其是对两个门外汉,出了校门就将化学物理等知识还给老师的人来说,能记得硝石制冰,干冰起雾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公路上的服务区没有和制造雾有关的直接材料,也没有降落伞之类的成品,好像只要能离开这里的东西,全部成了禁物。
但就算这样,他们之前还是找到了原材料,破旧的降落伞也得以修补。
假以时日,万一遇到一个化学高手,也许大雾也能人为制造出来也说不定。
暂时做不出大雾,方小瑜又不满足于做玩具小伞,和王玏研究最关键的核心零件,就是那个一抽绳放出小伞,接着又放出大伞的机关。
两人不敢真把东西给拆了,只能拿灯各种照,想要找出其中的奥秘。
可是他们没有透视眼,只是瞎琢磨,最后真给弄出一个类似的机关。
不过因为不是一体锻造出来的,而是拼凑出来的东西,所以安全性不能得到保障。
但就算是这样,也让两人高兴了好久。连大公主也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大鸡腿。
时间在有事忙的时候总得过得很快,风开始变得寒冷刺骨。秋天,眨眼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