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游戏开始前》鲸呆

35、第 35 章

　　两人回到房车，方小瑜等着有些不耐烦，拿着扳手在手心敲打。大公主摇着尾巴，脚下踩着喷枪头。

　　她指着王玏：“赶紧洗车。”

　　又对着李仁说：“你去搬三十桶油过来。”

　　王玏笑着接过大公主叼来的喷枪头。

　　李仁乐呵呵推着维修店里的手扶大推车离开，等热汗淋漓地推着满车油回来时，车才冲洗了一半，刚好洗完装油的车肚子。

　　王玏提议等他洗完车一起搬，被李仁直接推拒：“小事一桩，你慢慢洗，我和……我一个人搬就行，费不了多少功夫。”

　　说着他便弯下腰，吭哧吭哧开始一桶桶往车肚子里装油，累得腰背酸痛也不叫苦。

　　王玏挑眉后退，将表现的机会让出来。

　　搬运时，李仁敏感察觉到“雷”兄弟女朋友的眼神时不时放在自己身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看过来的频次变多，那股视线甚至有些灼热，不由暗暗得意。

　　这一步走对了，特意表现得卖力，尤其将身上肌肉线条突出来，还是有些效果的。这不，不比小白脸有看头？

　　只剩最后一两桶时，累了半天的李仁心神难免有些许懈怠，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后方传来一股破风声。

　　方小瑜瞧准机会，一声不响从背后下手，借扳手之力对他后颈侧方来一下——这招还是从岳玥那里学来的，保证力度和角度足够专业。

　　李仁感觉到异动想要躲避，可因为正弯着腰，加上重复劳动导致身体变得迟缓，一时躲避不急，脸上带着惊怒便已双眼一黑，倒地不知。

　　倒地前，脑门还在小推车上磕了一下，瞬间便青了。

　　不知何时被取下牵绳的大公主在一旁跃跃欲试，好像只要人一动，就会扑上去补一口。

　　王玏被她不打招呼利落的举动惊怔一瞬，下一秒麻溜上前将人反手固定在地上压实：“要处理掉吗？”

　　方小瑜也被他说得一愣，随后找出胶带扔给他：“先把人绑起来，我去看看他们房间。”

　　王玏二话不说开始缠手缠脚，确保对方醒来无法挣脱。

　　方小瑜走了两步，脚下一顿：“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玏正熟练地绑人，没有回头：“你不出手，呆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也会想办法见一见他嘴里的爱人，再看情况。”

　　方小瑜挑眉：“猜错了，大不了道个歉。”

　　王玏失笑：“需要道歉的话我来。”

　　方小瑜摆摆手走远了：“不跟你争。”

　　她在一旁听对话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就一直压不下去。

　　故意将话题引到未露面的老婆身上，故意将她说得跟疯子一样不能近人。

　　拿他人的伤心事当话题博得别人的同情，呵，还爱人，薄情寡义，把旁人都当傻子。

　　李仁只晕了五分钟，醒来后先是一愣，发现自己的处境大惊失色：“雷兄弟，你们要干什么？”

　　“醒了啊。”王玏撑着下巴看着远处，一个眼神都没丢给地上的人，“打晕你的是我，记着我叫王玏，你就当我太闲了。要是你没问题，走之前会给你留把刀自己解开。”

　　李仁用力尝试挣脱：“快别开玩笑了，那个方位，是你女朋友干的吧，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知道吗，快把我放了！”

　　他在地上扭动半天，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绑的，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这才开始有些惊慌，想不通哪里露了馅，眼睛一转便换成哀求：“你们要车就开走，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只求不要惊扰到我爱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王玏对对方的厚脸皮感到服气：“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成恶人了。”

　　他知道方小瑜离开有一小会儿却还没回来，应该是真发现了些什么东西，现在只有他能答疑解惑。

　　不过他却没有兴趣解释，伸了个懒腰，说：“安静呆着，一切等她们回来再说。”

　　李仁见王玏不再答理自己，环顾四周又不见打晕他的女人，一时警铃大作，使出吃奶的劲，脸胀得通红，从这头挪到那头，也没能扯开背后的胶带。

　　“兄，兄弟。”预感女人在自己晕迷时已经发现房间里的真相，虽然猜不透两人会做什么，但自知做的那些事见不得人，李仁眼皮狂跳，趁人没来又开始求，“大家都是男人，你放了我，这里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王玏撑着下巴看向休息区的方向，听到后眼珠一转向下睨了一眼：“哦，你指什么事？”

　　李仁吞了吞口水：“就，就男人那点事，你懂的。”

　　王玏冷嗤一声，又将眼神翻回去：“我不懂。”

　　李仁咬咬牙，又恨又急：“你放了我，那个女人你想怎么样都成。”

　　眼见对方不搭腔，他又语速飞快地劝诱。

　　“你女朋友那么骄纵，又目中无人，你还真打算被人呼来喝去一辈子当个舔狗？”

　　“钱在这儿就是一堆废纸，她已经没了优势。”

　　“还有，这也没有警察没有法律，你完全可以丢掉身上的那些枷锁。”

　　“程媛，房里的那个女人，她只要挨了打就会听话任人摆弄，长得也比你女朋友漂亮，回头我再教你怎么调教她们，以后你左拥右抱……”

　　李仁低声说着，表情越来越猥琐。

　　王玏嫌恶地扫了他一眼，想要给他点教训，又嫌脏了自己的脚，离远了些，转回去的时候眼睛一亮：“回来了。”

　　李仁一惊，闭嘴的同时抬起头，果真看到那女人带着熟悉的身影向这边慢慢走过来。他脸色开始发黑，左挪右挪想要将身体藏起来，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

　　可惜没能如愿，出来的程媛一眼就看到他，那眼神仿佛要把人凌迟一万遍。

　　王玏本想上前帮忙，但见两人脸黑如锅底，识趣地让开。

　　程媛轻轻推开方小瑜，走上前，迎面一脚踹在李仁胸口，将人踹翻在地。

　　“啊——”李仁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力气，见下一脚又来，赶紧奋力躲避，一边说，“媛媛，媛媛你冷静！”

　　程媛充耳不闻，踹踢扑抓挠咬，发泄积攒数月的恨意。

　　终于，终于让她等到了今天！

　　李仁被咬掉半只耳朵，在地上不停打滚惨叫：“啊，救命，杀人啦！”

　　方小瑜看了一会儿，找王玏借了根皮带递过去。

　　程媛扭头淬掉嘴里的血，接过皮带。

　　伴随着抽打声，李仁的惨叫声时高时低。

　　他余光目光扫过一旁好似看戏的两人，咬牙切齿，只是接下来的巨痛很快让他顾及不到其他。

　　“媛媛，饶了我，我只是，啊——”

　　程媛听到他的声音就恶心，手下越发用力，想打断他说话。

　　但对方就是要恶心她，坚持把话说完，还一字一句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只是，啊，控制不住，啊，太爱你，不是，啊，故意伤害，啊，你的。”

　　控制不住？太爱了？不是故意伤害？

　　她干呕两声，说出了出来的第一句话：“闭嘴！人渣！畜生！不配喊我的名字。”

　　接着抽打得更加用力，空气中回荡着嗖嗖地破风声。

　　李仁被打到胸口，心脏像要被打碎；被打到手指，手指似乎要断掉；被打到嘴，嘴肿破流血不说，牙齿好像掉了半颗。

　　不行，这样不行，会死掉的。

　　他想要缩起身体，但手脚被绑在身后避无可避，只能在地上连滚带蹭爬的想要躲避，嘴里还在狡辩求饶：“我，啊，我只是，啊救命，我只是，怕，怕你离开我。”

　　刚说完，脚趾被重重抽到，指甲盖都被打裂，眼泪鼻涕泡瞬间出来了。

　　程媛身体损伤严重，打了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扶着腰不停喘息。

　　剧痛过去李仁稍有缓神，脑子飞快运转，吸着鼻涕口齿不清的改口：“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你，你一直是我们部门的女神，我之前暗恋你，是，是真的，而且，而且我们之前感情还很好的。”

　　“你还记得吗？我经常给你买早餐，都是挑最贵的买，一送就是半年，我，我只是鬼迷心窍，就，就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情份上，求，求你饶了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程媛呼吸还没平稳，就被这话逗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没有擦眼泪，而是更用力地握着皮带，开始新一轮的报复。

　　抽一下，说一句。

　　“同事情份？！”

　　“我顺路好心载你！”

　　“一分没收！”

　　“还敢提早餐？！”

　　“我说没说，不要送？！不要送！”

　　“早餐钱，当场就还了！”

　　“你害得我，半年攒不下多少，还搭上，以前的积蓄！”

　　“老娘攒点钱，容易吗？！容易吗!”

　　“你什么时候带脑子，你耳朵长的是摆设？”

　　“几个月的侮辱、监禁，这就是你的报答？”

　　“还感情好？！”

　　“还想叫我当伥鬼！”

　　“满肚子谎言，借口！”

　　“畜生！”

　　“该死！！”

　　李仁又惊又怒又惧，遮羞布被人撕扯干净。

　　可他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只是被打得哪儿哪儿都疼，无人帮忙，只有不停求饶、痛哭流涕。

　　可惜不管他表现得如何可怜，也没有换来一丝同情。偶尔想要躲到方小瑜或是王玏后面，被大公主汪汪两声吓到，又滚到别处。

　　程媛第二次停下时，他已经湿汗尿液流了一地。

　　方小瑜见差不多了，便将程媛扶到车上休息，合上车门，轻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程媛小小出了一口恶气，情绪平复一些。

　　听到问话，她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怎么办？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心里响起，毫不犹豫地说：杀了他！

　　她想杀了他，做梦都想。

　　甚至不停回忆第一次昏迷的那天，他往下面扔尸体的场景。

　　“上面的风景很好。”他说：“媛媛，我突然感觉，好轻松啊。”

　　心里有个声音说，她也想感受这种轻松，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天梦里，她如愿以偿，看到爬上石阶的变成自己，而那具被扔下去的尸体的脸翻过来——是他。

　　惊惧醒来，再面对地狱般的现实时，她想，把他从这上面扔下去，该有多痛快。

　　她是不是疯了，或者早已经疯了？

　　现在、此刻，到底是真实，还是她的幻觉，她的想象？

　　她望着方小瑜，像看救命稻草：“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她的眼里有脆弱、彷徨、疯狂、恨意……在善与恶之间挣扎，仿佛只要轻轻推一把，就会陷入万丈深渊，可还有一小簇火苗在不甘的燃烧。

　　方小瑜想了几分钟，最后如实说：“我不知道。”

　　她一向不善言辞，必须绞尽脑汁才能将想法说出七八分。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假设和实际经历之间的鸿沟，远比想象要深。有些令人心惊的想法，换到自己身上会突然变得合情合理。”

　　“我做不到依据个人喜好去建议一个人应该如何如何。也无法替你做出选择，因为如果真有一天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不一定能做得有你好。”

　　“我能分享的只有曾经的心理路程和做过的选择。你觉得有用，就听听，无用，就忘掉。”

　　“这里没有秩序没有司法，没有专门为身处弱势的人发声的组织和机构，所有以前司空见惯的东西一夜之间需要重塑。”

　　“我知道这一点后，就在保证安全的同时，给自己设下一道红线。”

　　“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有文明秩序，有维护正义和公平的地方。在那有人等我盼我甚至在想办法找我回去，这个念头就像一根绳，牵着我叫我不要迷失。”

　　“我不止一次庆幸她们不在这里，不需要做选择，不需要经历人性的考验。”

　　“然后我也会想，万一她们来了，这里很糟糕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这时心底有个声音说，那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只要能让事情往好的方向改变，哪怕一点点，积少成多，是不是未来会变得更好一些。”

　　王玏嫌李仁太吵，早在她们一上车，就堵上他的嘴耳，自己靠在车身前，静静地听车内的她们聊天。

　　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柔和了几分。

　　真像啊，曾经的伙伴，一样的天真，也一样付出了行动。

　　车里轻声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到爱心礼包时，程媛的眉眼动了动。

　　听到公路变化规律时，她的心跟着轻颤。

　　一直等方小瑜全部说完，她擦掉落下的水珠，捂住胸口，主动打破沉默：“我这儿，也有一根绳。”

　　“支撑我熬过去的，也是绳那头的世界和父母。”

　　“被逼着做伥鬼的时候，我就想，绝不能，绝不能有第二个我。”

　　“反抗，失败，再反抗，又失败。熬了一天又一天，始终看不到希望。我渐渐开始怀疑，这样的坚持有什么用。”

　　方小瑜想起房间里的一幕，忍不住鼻头发酸，她真的是……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程媛盯着虚空，继续说。

　　“如果不是想着父母，我恐怕撑不到今天。”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去，绝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有时候又会想，坚持下来又如何，我已经回不去了……他们曾盼着我找一个合适的人谈婚论嫁，像他们，像身边的普通人一样安稳平淡地过这一生。可如今的我……我还回得去吗？”

　　方小瑜递了盒纸巾过去。

　　“当然能回去，一定有回去的那天！”

　　“还有啊，不是过得一样才叫普通人。比如说我，不普通吗，亿万人中脱颖而出来到这，可也没突然获得超能力，还是会饿会渴会瞌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你也一样，没多三头六臂出来，对吧。”

　　“普通人家的日子有的先苦后甜，有的先甜后苦。不是有句老话说，苦尽甘来，我能打包票，你后面一定是甜的！”

　　“至于结婚生子什么的，顺其自然就好。”

　　“遇到喜欢的就谈场恋爱，遇不到，一个人也能过得开心。”

　　“未来要是喜欢小孩，回去可以试管或是领养，选择很多，不一定要有另一半。”

　　“父母只是害怕你一个人未来会孤独，但只要你过得开心了，一定会支持你。”

　　程媛被她的话引到遥远的未来，仿佛灵魂跟着回家，听到父母对她说：“是的，只要你过得开心，怎样都好。只要安全回家，什么都好。”

　　她怔然半响，最后轻轻吐气：“你说的对。”

　　大公主看看方小瑜，又看看程媛，举着一只爪子，按着程媛的膝盖上，关切地摇尾巴。

　　程媛低下头，将手放在它的脑袋上，露出清丽的笑容：“好柔，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