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诱受被白月光骗婚后》筍子衿

21、第 21 章

　　深夜。

　　室内空调安静地运行，保证房间内维持着体感最舒适的温度。

　　少年爬起身，在一片水波流动的声响中看了眼身下躺着的地方。沈先生说得不假，这张水床确实透明到不必费力检查，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洁净。

　　房间也是，很大很空，大多数家具都被撤走，打眼一扫便能检查到室内的每一处。

　　郁青重新躺下，身下传来“咕嘟嘟”的轻微声响。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息，十分清爽的海盐柠檬的气味。分明用了沈先生的同款洗浴用品，但似乎还差了点什么，和沈先生身上的气味并不相同，也没有他期望中的助眠效果。

　　窗外树影婆娑，明月高悬，近处，几枚槿紫色的花苞挤挤挨挨地凑在玻璃前。

　　郁青记起晚餐时，沈先生一边将自己的那一份柚子芝士蛋糕递给他，一边向他介绍了这种花树。

　　这种花的名字叫雾槿，种植在家宅中，可以安神镇魂。这自然是传说中的说法，是否确有其效也无从考证。不过雾槿木驱虫的功效却是科学认证的，这么多年来也充分发挥了效果——沈家老宅草木葱茏，虫子却罕见。

　　雾槿的花期在6-8月。现下才5月，只有花苞。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花，至少郁青此前从未见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很希望能亲眼见到院中雾槿集中盛放的景象。

　　少年重新翻了个身，在身下一连串“咕嘟嘟”的声响中，摸出手机，熟练地点进微博私信框。

　　【今天天气依然不太好。】郁青的手指在发送键那里顿了顿，忽然有了想说更多的冲动，【今天吃了好吃的贝果和蛋糕。】指尖停了很久，屏幕自动熄灭后，郁青重新按亮，继续写道，【有一个人，他的气味很特别。】

　　按下发送后，郁青闭上眼睛，身下水床的细微波动像是一泓柔软的海，潮起潮落，连绵不绝。

　　本应是十分好睡的，但乍然处于陌生环境，郁青还是睡不着。良久，他从床上爬下来，推开门，打算去沈母的收藏室看一看。晚餐后沈先生带他去过那里，并告诉他可以随时过去参观。

　　少年循着记忆下楼，途中路过沈先生的房间，发现房门掩着，并未关上。细微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丝绸般铺陈在昏暗的走廊中。郁青小心地跨了过去，心中却想到原来沈先生将他送到房间时说的那句“有事随时找我”，是真心话。

　　不过去收藏室看看这件事显然不在找沈先生的范畴内，少年一路向下，来到了别墅的地下二层。这整整一层都是沈母的收藏室。

　　与其说是收藏室，不如说是Emerald的个人博物馆，晚餐后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郁青便看见了许多他未曾见过的东西。现在夜深人静，正适合仔细参观。

　　入门的第一个展柜便是一把略有磨损的大提琴，琴身上刻着Emerald的名字，不同于郁青印象中的张狂笔迹，这把琴上的签名显得十分端庄娟秀。旁边陈列着数根更换下来的琴弦。

　　郁青凑在玻璃前仔细瞧了瞧，认出这似乎是Emerald人生中的第一把大提琴，心中不由觉得奇怪。他也收藏了一些Emerald的乐器，却都是当年Emerald做慈善时，随同捐款一起送出的公益赠品。这把大提琴显然不在公益赠品的范畴内，那又为何会陈列在此呢？难道是沈家家大业大，通过一些非公开途径获得了这把琴？

　　少年继续往下看，除了各种公开渠道从未见过的乐器之外，还有大量的乐谱原稿，甚至连废稿都有。有一页废稿上还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生气后写的曲子比小时候哭鼻子的调调还要难听。】十分亲昵而又幽默的口吻。

　　“这好像是……”一个模糊的女人形象在脑中浮现，小小的郁青只见过她一面，时间太久，早已记不清面容，只记得那时，一向温柔开朗的女主人在见到自己时破天荒地慌乱，而后便是一连串混乱的记忆。

　　郁青又看过许多不同版本不同专辑的海报、CD、唱片、报刊、杂志，最后站在了一面照片墙前。整面墙上的照片都是Emerald，只是没有一张面部特写。
　　这也正常，现存可查的照片资料中至多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全身远景。人们无法得知这位年少成名而后忽然隐退的音乐家的长相，只能从少数的几篇文字报道中推测一二。

　　不过郁青凑近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些照片虽然看起来排列和谐，却有些空，照片之间的陈列逻辑与收藏室其他区域的风格也不太一样，似乎是有人动过的。

　　或许可以明天问问沈先生。
　　郁青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三点了，便打算原路返回。

　　路过沈先生房间时，那条门缝还在。少年放轻了脚步，刚要走过时，忽然闻见了那种熟悉的，让人非常安心的气味，似乎是某种草本植物的气息。

　　郁青将将迈出的脚步一顿，下一瞬，便转了个方向，鬼使神差地，来到那条门缝前。

　　房内没有拉窗帘，月光亮堂堂地盈了满室。郁青站在门前，隐约听见了潮汐的涌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发觉那是自己的心跳声同房中人舒缓的呼吸交杂在一起的声响，很轻，但夜是如此寂静，因而显得如此清晰。

　　贸然进别人房间当然是不好的行为，但是……郁青的心跳得更快了些，他真的很想探究那气味的来源。如果被发现了，那么他就道歉。

　　他轻轻推开了门，跟随着香气的指引来到床前。

　　男人闭着眼，背对着房门侧躺着，睡得很熟，无害地伏在被褥间，怀中似乎还抱了什么东西。

　　郁青目光一动，并未思考过多，直接伸手去拿。那似乎是个抱枕之类的东西，摸起来并不柔软，偏硬的棉麻质感。少年轻轻扯了扯，没扯动，反倒引来一声不满的嘟哝。

　　郁青赶紧停了手，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床上人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便单膝跪在床上，先探上前嗅了嗅，那股熟悉的气味确实是从这个抱枕中传出的。他还是想拿来瞧瞧，便一手撑床，微微欠起身子，另一手小心地去掰男人的手指。

　　可他的指尖才刚探进男人手掌与抱枕间的缝隙，手指忽然便被扣住了，腰上也紧接着一重，一阵天旋地转，场景颠倒，郁青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便被按住双手压在了床上，而在他上方睁着双眼的男人眼中哪还有半分睡意。

　　“……”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后，沈听澜放了手，十分无奈，“有什么事吗？”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又看了看陷在被褥中一脸茫然的少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怕这张床上有虫子？”
　　“砰！”一声闷响，少年迅速滚下床，一时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慢点。”沈听澜无奈地掀开被子，“你看看哪里有虫子。”
　　“啊！”刚爬起来的少年猛地捂住眼睛。

　　“我穿衣服了。”沈听澜简直无话可说了，他将怀中的抱枕靠在一边，开了灯，看了眼床边的电子钟，三点十三，这个点了，郁青不睡觉爬他床上干什么？亏他还以为是入室行窃之类的，差点下了死劲。

　　郁青默默张开手，从指缝中看他，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开口也是可怜的，“对不起。”

　　“……”沈听澜见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出声，实在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摔疼了吗？”

　　“没有。”少年这才愿意放下挡脸的手，他其实也有点害怕沈先生对他发脾气。见男人还在关心自己，便小心地松了口气，揉了揉手腕，目光转到靠在一边的抱枕上，整个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沈听澜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拿起抱枕，有些羞赧地开口：“啊，有点旧了是不是？这是小时候妈妈缝的了，里面是晒干的雾槿花，因为小时候有一阵总做噩梦。”他随手拍了拍，指尖拂过抱枕表面蜿蜒扭曲的黑色条状图案，忽然明白了少年僵立的原因，赶紧解释道：“这是涂鸦刺绣，不是虫子。”他说着，便将抱枕递给郁青查看。

　　少年抬手，接过，像是生锈的机器般，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艰难地将目光从抱枕挪到男人的脸上，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他似乎明白了，那些没来由的熟悉感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见过的。

　　当然，仅是这两天，他们就见过好几次。
　　但不是昨天，也不是前天，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少年吞了口口水，他能听见浑身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连同胸腔中那颗焦躁的心，像是一架坏掉的时钟，一刻不休地，混乱激烈地跳动。

　　要将时针倒拨多少圈，才能真正来到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郁青向前一步，伸手拿起抱枕，“我……”，视线落在熟悉的图案上，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大脑也前所未有地眩晕，但在一片混沌之中，一个念头，一种猜测，却无比清晰地在脑中浮现，“收藏室的照片……”

　　少年艰难地吞咽，几乎难以成句，眼前人英俊成熟的面庞与记忆中模糊青涩的面容渐渐重叠，他不自觉地向前迈动脚步，“照片似乎少了。”

　　为什么沈母的收藏室里会有Emerald的第一台提琴和从未公开的乐谱废稿，为什么沈先生会对Emerald的一切了如指掌，却又没有显现出粉丝的狂热喜爱态度……为什么他会无端地想要亲近眼前这个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或许收藏室墙上少了的照片是否正是能够指明身份的线索。

　　“怎么会觉得少了——”突然搭上的手打断了沈听澜的话，他顺着少年的力道摊开手掌，任凭柔软的指尖落在掌心，乍然贴近的距离终于令睡懵的脑子勉强清醒了一些，“怎么了？”沈听澜正色问。

　　指尖传来微微粗糙的触感。这些顽固的茧，是否源于积年累月的练习？

　　郁青紧紧地抓着男人的手掌，屏着呼吸，翻来覆去地查看，兴奋得微微发抖。这只手和照片中Emerald的手部轮廓几乎一致！他看得入迷，像是鉴宝师一般珍重而仔细，冷不防被男人的手指一勾，抬头触及沈听澜微微皱起的眉头时才稍稍回神了一些。

　　“哪里不舒服吗？”沈听澜发觉少年拉着自己的手掌正在微微出汗，胸膛也在不正常地起伏。他收回手，“我叫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

　　郁青摆手，迟钝的脑子转了两圈，终于意识到自己半夜三更闯进别人房间又闹这么一出的举动实在是不太正常，慌赶忙退了几步拉开距离，解释道：“我精神没有问题。”

　　沈听澜扶额，“我并没有觉得你精神有问题。”

　　男人下了床，站在少年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发现对方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不知为何很是激动，便缓了神色，玩笑道：“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心悸呕吐失眠发烧咳嗽，想要昏倒呢？”

　　郁青摇头，又点头，他觉得自己要昏倒了。
　　疑似Emerald的人……不，分明就是Emerald本人，正站在他面前同他说话。不仅如此，数小时前，他们刚刚传出暧昧绯闻，在不远的将来，还有可能会结婚，永远绑定在一起。不对，也不是永远……毕竟只是有目的的联姻，而且他还拒绝了。郁青的脑子乱糟糟的，真的快要昏倒了。

　　沈听澜抬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人，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写着“医院”二字。
　　见少年站稳了脚，悬在空中的手转了个方向，“喂……好。我明天再过去。”

　　沈观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