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潭》白梦盛书

35、见同僚

　　白子下的精妙，转眼间便扭转了局面。凉落祈又捻起一颗望向十倾曜。后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盯着这棋盘道：“抱歉阿祈，我不会。”

　　“总以为小十什么都会的。”凉落祈食指与中指间的白子被向上一抛落在他的指缝上，凉落祈随意动了动手指，那棋子便在他指缝间来回翻转起来。
　　他撑着下巴，望着指间白子笑得狡黠：“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等他们来府上。”

　　待重新离开两人院子时凉落祈回头又望了眼那摆好的一排栀子，悻悻地对着十倾曜问道：“能活吧？”
　　“阿祈放心。”十倾曜视线从眼尾瞥去望向那棋盘石桌，他就说上官富贵未将所有事全部告知，那开局先枷吃的吃子法是天界的神仙通用的手段。

　　“听说了吗，老六他家摊子着火了。”
　　“赶过去看看，真的假的……”
　　“那个神仙没去救他？现在不正在我们府上吗？”
　　“……我都看见了，老六被烧得体无完肤的！”
　　“可怜啊，家中妻儿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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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落祈经过几个丫鬟家丁身边时听到了老六被烧死立马停下脚步：“此事何时发生？！”
　　老六被烧死定然发生在他去彩船上救人后，可是众目睽睽下谁能杀他？其他人没有去救吗？
　　还是说……
　　救不了？

　　从几人口中听到了对老六死状的细节，据说他死得悄无声息，往来的人根本没有听见惨叫声。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摊子着火，在灭了火后才发现被烧焦的尸骸。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去碰他，却在碰到那瞬整个人都碎成了粉末。

　　起初目前喊声最大的就是上官富贵请神仙把老六杀了，但在看到那神仙从府里出来后又噤了声。
　　付逍当时还被围着众人都看到他了，神仙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隔老远把人杀了吧？
　　凉落祈谢过几人，面色沉重地改了路，走向正堂。他也发现了上官富贵并未告知府中还有其他神仙留住，若非刻意隐瞒他想听听缘由。

　　“就是怕……二位大人生气，气我没只接待二位大人，对我心存芥蒂，怀恨在心。”听到这莫须有的缘由凉落祈无奈一笑，这还没共同相处几日呢就给两人下了定论，过分了。

　　上官富贵赔着笑双手在身前搓来搓去，十倾曜负手而立看着正堂落座的身影道：“上官员外似乎还在接客。”
　　没等上官富贵回话，正堂里的人应是注意到了这边，两个身影忽然嗖地跳出来一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兄弟！这就是传说中正义的重逢吧？！”

　　凉落祈原地未动，望着那热情之人正是船上的同僚——付逍。他怔愣片刻便对着付逍露出了凉氏笑容道：“什么传说？说来听听？”
　　付逍没料到这相逢竟是如此，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算了，记不得了。”
　　凉落祈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注视着他纠正：“那就算不得重逢。”

　　付逍倒是十分真诚点了点头，对凉落祈行了一拳道：“好兄弟，别太较真。”
　　凉落祈原本是想好好质问他一番的，但见这位同僚并未认识到自己有错，遂不客气道：“有多好？是指我打架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热闹吗？”
　　付逍身体僵了僵，只盼着这位伙伴能放过他。他认认真真对凉落祈作揖，绷着的脸突然咧开嘴大声哼哼装哭：“……我错了！好兄弟对不住！下次……”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该如何报答？！”
　　付逍的话再次被打断，刚被救下的乐坊中人纷纷出门，为首扑过去的是便将自己萧丢了被凉落祈救下的女子。
　　十倾曜一手护在了凉落祈身前，女子见状停下脚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小女子无能，只会作曲！若公子不嫌弃，我愿一生只为您一人吹箫！”

　　凉落祈不禁想到当时拒绝小桃时最终也没能谢绝的好意，想起身上还有她的竹箫，他马上拿出来递到她面前趁机道：“顺手救人，不必答谢。”
　　女子接过箫对他说的话不可置否，咬着下唇没了下文。付逍听后倒是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料到他的好兄弟拒绝人会这么干脆。
　　顺手。确实是顺手，但说出来可能对自己的形象就不太好了。

　　“哈哈哈哈凉公子说话直言无讳，悃愊无华，让人佩服啊。小文，道个谢就下去吧。”
　　上官富贵来打圆场，对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又笑眯眯地对凉落祈谄媚道：“凉大人和十大人不如好好休息一番？我已命人去备晚宴，二位一定要赏脸前来。”

　　付逍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悲叹：真是天妒英才啊！连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都会几个词，他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肚子里怎么就没点墨水！
　　那边女子已经自己站起来款款向凉落祈和十倾曜道谢，随即转身回到了其他姑娘身边一同退下了。

　　上官富贵摩拳擦掌地悄悄走到凉落祈身边道：“晚上见到了小女请务必看看她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付逍还在沉浸在自己的乐观中：不对啊，我的大剑宝贝，这多么优雅的名字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啊！
　　直到听见上官富贵向凉落祈作揖说“若能成功降除邪祟，金子银子都不是问题”时付逍才回过神，钱不是问题，多么诱人的话啊！
　　他擦了擦哈喇子转身大声应声：“没问题！交给我吧！”
　　凉落祈：“？”
　　上官富贵：“……”
　　上官富贵想着这不会真是个江湖骗子吧。

　　“凉兄，十兄，在下人神付逍，初次见面就多指教啦。”付逍一手扛着剑一手伸到凉落祈面前，咧嘴笑出的一口洁白的牙齿明晃晃地对着两人。上官富贵称呼了两人的姓氏，那他应该是没喊错。
　　凉落祈刚要同十倾曜回屋，闻声又转过身。十倾曜并未在意付逍的自我介绍，只侧过脸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而凉落祈盯住付逍伸来的手，犹豫再三也没有握住，只抱了抱拳道：“在下凉落祈，付兄不必如此见外。”

　　“喔……”付逍见他并未伸手，缩回手后盯着自己的手掌反复看了两遍，后摸了摸胡茬试图寻其他话说：“在船上就看着凉兄十分清秀，没想到细细看来，就是个美人儿！”
　　“多少有点不太合适。”凉落祈并不介意别人对他这些称呼，只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点出来。

　　“那就妖孽！”付逍终于想到一个词，“长得就像……”无意间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十倾曜，“妖孽”一词一时间不知道该形容谁，最后索性撇开了话题，“两位也是听说此地有不祥之物所以来的吗？”
　　凉落祈摇摇头：“是被上官员外请来的。”
　　“如此……”付逍摸着胡茬转身背向两人片刻，眼神向正堂内那坐在椅子上正扇着扇子品茶的蓝袍之人望去，复又转回叉着腰道，“那你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啊……看来只能等晚上了。”

　　十倾曜停下脚步，大概是忍无可忍，他面色不悦地回了身对付逍道：“看来你们来得更早些。”
　　两人都已经到屋门口了，而这位人神好似看不到两人是去自己屋的路上般，跟在他们身后枕着双手闲散地一路尾随。跟着就算了，若他不说话两人顶多走到屋门口再送客，然这人神还想从两人口中套出些话来。

　　二人最不怕的就是被套话，十倾曜立马便反问了回去。

　　付逍原本就是想问有关上官府的邪祟，自己确实寻了好久才有的线索不可能被两人刚来就知道，当即下意识道：“来了好几天了吧……”
　　十倾曜哂笑：“这样啊。”

　　付逍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头上仿佛有千斤重石砸下，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自己就先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了。自己来了好几天胡吃海喝的还好意思反过来问刚到的人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绝了，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见付逍弓着背十分凄惨地离开的背影凉落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到船上那音杀术他双手拢于袖中后不禁道：“小十的音杀术很神奇。”
　　“阿祈想学我随时都可教你。”十倾曜微微弯起的眼睛轻扫面前人容貌，背在身后的手正将一个布袋转来转去，“不过现在还是先回屋稍作休息。”

　　来人没能让他休息，十倾曜注意到侧着脸的凉落祈的一顿，抬眼便向他的视线看去。
　　“凉兄，十兄。”来人挥着手从大门挥到两人面前，含着笑意的眼中映着二人的诧异之情。十倾曜略微歪了歪头，似对他怎么来了这里感到好奇。凉落祈则是突然想起来他同来人相识的急促，分开得也急促，愣是没想到又在此相聚。
　　末了十倾曜对他点了点头，凉落祈也举手：“……绾兄。”

　　“我在天界听闻人界南山这边不太安宁，闲来无事便想着过来走一遭，正巧看到上官员外在寻神仙，心有灵犀地就来了。”看着凉落祈没有头绪的样子，绾渡笑着解释道，“可巧，又见面了。”

　　巧吗，凉落祈总觉得是不巧的。绾渡在南村这么多年一直未出现，却在十倾曜与帝师都在时对他说“我一直生活在山顶庙中”，好比一个人天天吃面条，突然有一天那碗面条里多出来了半碗的肉一样。
　　偏偏绾渡此刻一脸无害地笑着，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理了。

　　凉落祈点点头，付逍见又来了位同僚打算参与到对话中：“离晚宴还有一会儿，不然这会儿我们……”
　　付逍在无意间对上十倾曜的神色后突然没了声，只见十倾曜十分不悦地拉着脸看向自己，付逍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挠了挠头的功夫便见他双手搭在凉落祈肩上道：“阿祈，走吧。”

　　凉落祈轻轻欸了一声，便发现自己转了一圈已经面向自己屋门。大抵是想回去休息被次次打断，凉落祈侧身对两人挥挥手：“绾兄，付兄，晚上见！”
　　便同十倾曜半推半就地离开了。

　　付逍见两人已走，便准备同在场的另一位同僚套套近乎，反正都是天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他还真没太见过这位样貌平平的同僚，但唠嗑他总是会唠的：“那个，这位朋友……”
　　绾渡却对付逍作了个揖：“此番赶来是为了给两位打了个招呼，既然无事，我也先行回屋了，同僚再会。”

　　看着三人纷纷离开，付逍原地挠了挠头，叉着腰仰天长啸：“哎，魅力有待提高啊。”
　　“呆子。”
　　付逍回头，看见了衡雾寻：“来这么晚？”
　　衡雾寻摇着折扇向付逍走去，头上步摇下两颗珠子噼里啪啦相互碰撞，看着两下走远的背影他嘲笑般将持扇的手向付逍肩上一搭，给自己扇着风道：“你不是说这儿也有邪祟作乱，我刚去找完那个胖子。”

　　付逍眉头一皱：“唵？不会仅凭你三言两语他就信了咱不是半吊子神仙吧？”
　　衡雾寻摇摇头，折扇唰地挡住了下半张笑得奸诈的脸：“我说我是那两位的朋友。”

　　在悟过来“那两位”是谁后，付逍捶胸：“你就是棺材里伸出脑袋来 —— 死不要脸！”
　　被骂的人撒手离他三步远，倒是折扇在怀里摇得贼欢：“俗话说，天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