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不可能是反派》以太回寰

1、叶月夜

　　火热的夕阳洒在教学楼上，在炎热的夏天，傍晚的热气总是驻留许久，不肯离去。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像放出栅栏的牧群。
　　不过对于学业紧迫的高三学子来说，他们的作息时间表比其他年级要长一截，等到一抹淡蓝盖过天边的橘红，天色转暗，那才是他们的真正放学时间。
　　池珈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收着文具和课本，今天是她值日，还要留的再晚一些。等到班上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她才去拿出工具开始打扫教室。
　　“小玉姐？”有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池珈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脑袋从门边冒出，是叶月夜。男生看到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放心走进来。
　　叶月夜的名字抽象，但人却长得干净具体，浓眉大眼，肌肉结实，晒得黝黑的皮肤在衣袖处有着明显的分割线，标准的运动少年。
　　他和池珈住在同一个小区，从小玩到大。
　　池珈比他大一岁，如今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所高中，叶月夜还和以前一样粘她，执意一起上下学，还经常拿着题目来找她请教，像个小跟班。
　　“哎呀，不是说我今天值日不用等我了吗，怎么还在。”池珈歪歪头，露出笑意。
　　叶月夜看到对面的人眼里带着温润的笑意，带着砰砰的心跳移开了视线。
　　“帮你，”他腼腆笑了笑，“可以快点回去。”
　　上了青春期，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兴许是还未适应，他平时不爱多说话。
　　看着黑板还没擦，叶月夜从善如流地上去帮忙了。
　　值日这件事本就花不了多少时间，两个人一起忙更快。
　　十几分钟后，池珈将高三七班的教室门锁上，和叶月夜一起离开。
　　两人去停车场取了车，车坐垫还带着太阳的余温，温热的夏风让身上发黏。
　　两个人推着车往校门走，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运动馆里还传来球类的砰击和叫好声，像远处传来的回声。
　　“小玉姐。”
　　“嗯。”
　　“高三很辛苦吧，还有两个月就要大考了。”
　　“还好啦，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的名字总在排行榜前列。
　　“哦……我就不是这块料，老爸总让我学你，向你看齐，可是逼我也解不出数学题啊……”少年丧着脸，想到了伤心事。
　　“学不来就不勉强，你的球打得不错，考体育也行。”
　　两人出了校门，骑着车往家走。
　　“是不错，但是我爸不满意，要是我有‘天赋’就好了，做个特招生，没准我都不用参加大考了！”
　　池珈失笑，“我听说那些有‘天赋’的人好像要戴监视器，一举一动都要受联邦管制，那也不好吧。”
　　“丢。”叶月夜扁扁嘴，微微偏头看向她，余光落在路上，“小玉姐，你想考去哪里？”
　　“嗯……我没想好。”少女一心一意地看路，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边，“要看考得怎么样，还要看哪里合适。”
　　“哦……那你想好了告诉我。”
　　“那也得考完再说，喂，你小子该不会又想和我同一个学校吧？”池珈转头，和叶月夜的目光撞到了一块。
　　“是又怎样，不欢迎？”
　　“欢迎啊，就是觉得你可能考不上。”她直白的说她两成绩差远了。
　　“怎、怎么不可能了！有个词不是叫愚公移山吗，我肯定比愚公聪明吧，我上课再认真点就是了。”叶月夜有些懊恼的说。
　　这词是这一回事吗，池珈大笑，“好吧好吧，我信就是了。你先愚公移山，再东山再起，就能比过愚公了，就按这个方针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已经擦黑了，夜晚的清凉中和了一部分炎热。
　　拐到一个路口，两辆自行车停在红绿灯前。
　　红绿灯计时牌的数字慢慢往下跳，叶月夜两手微弯向上举，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才从包里掏出个大大的运动水壶出来解渴。
　　池珈则把领口的衣服拎起来又放下，扇了扇风，习惯性地回头检查了眼自己车子后轮，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转过来打量十字路口周围的沿街商铺。
　　叶月夜盯着她因低头而变得明显的一片睫毛，视线不知不觉下移，‘小玉姐真好看，好像热得嘴唇变红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甩甩脑袋，专心等绿灯。
　　“月月啊，要不要喝点冰饮再回去，我请。”池珈向他眨眨眼，又说：“就当帮我值日的报酬。”
　　‘这是不是四舍五入也能算一种约会，那应该是我来主动邀请比较好吧，可是如果小玉姐不答应的话……’池珈的邀请在叶月夜的脑海里像走迷宫一样拐了好几个弯，还没能得出结果。
　　“怎么样，喝不喝，哦……忘了你有体训计划，我们可以点一些热量低的。”池珈见他还在纠结，又问了一遍。
　　“也行，那我们走吧。”叶月夜矜持地答应了。
　　两人过了红绿灯，在街边随意找家甜品店坐下了，点了两份糖水，清凉消暑。
　　池珈坐在里侧，指着大碗介绍，“没标就是0卡，低温会导致失热，喝吧，四舍五入就是减脂餐。”
　　叶月夜正拿勺子打算开干，又捞了捞满满当当的碗底，纠正道：“捡脂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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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了糖水，身上的汗也褪得差不多了。
　　结完账，取了车，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凉爽的夜风昭示着此刻正是夏季的黄金时间，没有阳光直射的烦恼，没有快把人烤熟的热意，大街上出来闲逛的行人多了起来。
　　驶过一个路口，人声渐隐，叶月夜看到了小区的入口。
　　‘啊，到家了。今晚回来得可真快啊。’他想。尽管平时都是天亮着的时候到家的。
　　自打池珈升高三后，她总是很忙，他们好像很久没这样一起玩了。
　　叶月夜在心里盘算着得拿点题目去小玉姐那提问，嗯，拿多点……
　　“看路！”池珈的声音猝不及防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月夜赶紧回神，卻已经晚了！
　　一个行人撞到他的身上，车子带着人直直往旁侧倒下，池珈立刻伸手扶他，也差点被大力扯倒。
　　叶月夜眼冒金星，看向撞到他的那人，一身灰扑扑的运动装，头上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是个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两条耳机带着mp3飞得老远，看样子刚刚在夜跑。
　　他心里明了，这跑步估计是听着歌没看路，趁着他走神就撞上了。
　　池珈帮着把车扶起来，叶月夜爬起来后向这路人搭了把手，“起得来么？”
　　“嗯，起得。”路人站了起来，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跑步没看路呢，小哥有没有伤着哪里？”闻言有些紧张。
　　叶月夜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摇了摇头，“你呢？”
　　路人松了口气，“也还好。我看那就这么算了吧，撞到你实在对不住。”他向叶月夜点点头，把自己的MP3捡回来，小跑着走了。
　　就这么走了？
　　“喂！”叶月夜在后面大喊，那路人扭过头看向他。
　　“记得看路！”路人扶了扶帽子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小跑着远去了。
　　进了小区，池珈有些担忧，在旁边问：“真没事吧？”
　　“没事，小伤。”叶月夜摇摇头。
　　“我怕你被叶叔叔骂。”她顿了顿，“如果我带你早点回家就好了。”
　　“真没事，就是……”
　　“是什么？”
　　叶月夜笑了笑，“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就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这里又不是没有路灯，这也能撞上，高度近视吧。”
　　“也可能是故意的。”池珈也猜，“想偷点什么东西之类的。”这么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那人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可能。但是他看起来不大啊，那个MP3看起来就很贵，要是摔坏了我说不定还得赔钱。” 说到这，叶月夜皱起了眉毛。
　　“别多想啦，就是意外，你到家了，上去吧。”池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哦，这么快啊。那小玉姐我回去啦。”他抬高了手挥挥，又发出“嘶”的吃痛声。
　　池珈提醒：“上去后检查下，记得涂药。”
　　“好！”
　　池珈和叶月夜告了别，走到下一个单元上去了。
　　把放在门缝里的那根头发抽出，打开家门，一片漆黑和寂静。
　　没人迎接她。
　　池珈的父母在早几年离婚，两人都搬去了不同的城市再婚，池珈谁也不想跟，就自己留在了这里。两人对池珈的关心和爱护以每个月出现在银行卡上的转账体现，池珈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她开了灯，把鞋放好。把桌上的香薰点燃，还有客厅一角的小小音响也打开，待到音乐驱散这股缺少人气的寂静，带来了些许悠闲氛围，不过池珈并未放松，她看了看时间，往房子的主卧走去。
　　刚打开房间门，她闻到了一股直冲脑门的血腥味。
　　味道似乎比前几天消散了点，她想。
　　她走到洗浴间前，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这间颇大的洗浴间被分割为两部分，后半部分作为浴室。洗浴间很干净，也很空，什么多余的物品也没有，毕竟在池珈的父母离开后，就再没人使用了。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激起人生理性不适。
　　可池珈习惯了。
　　她没敢走进浴室里，只是站在门口。
　　浴室的地上黏着血迹，朱红色、赭色、鲜红……或陈或新的血迹交织，如同附着着一层菌毯。
　　而贴近墙壁的浴缸内，盛着满满一缸红色液体，只有半截手臂从这层液体中伸出，肤色苍白，血管浮凸，骨节宽大的手指自然下垂，就像泡澡般随意地搭在浴缸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