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故事》新水度

73、no.73

　　太阳答非所问，“你身上有很讨厌的味道。”
　　乌有知道了，是宿敌关系，不然为什么只是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都能说一句讨厌？
　　乌有盘腿而坐，将石头丢到一边，“说我身上难闻，小心我把你丢到狗屎堆里。”
　　此时距离中秋还有将近七个月时间。
　　石头传出声音，“你身上有祂的味道，你是祂的谁？”
　　乌有撑着身子向后靠，“我更想知道您的，您也是虫子吗？”
　　能拉出这样黑乎乎、对本体而言小的可怕的东西的，除了虫子不做他想，乌有也在间接透露自己知道很多。
　　太阳说：“不，我是神，天地开辟之前就出现的神。”
　　乌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忽然被烫了一下，乌有知道这是太阳的警告，不要多问，不要妄想知道人类不该知道的。
　　乌有挑眉，觉得更有意思，“您还是不要挑衅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打不过月亮，在神像之前就打不过。”
　　太阳冷笑一声，“祂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比力量，十个祂也不是我的对手。”
　　乌有伸手，“给点力量，看看实力。”
　　“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力量？”
　　“因为有趣。”
　　太阳将力量赐给排泄物，很明白的告诉乌有，在祂眼里，她还比不上一块排泄物。
　　乌有笑了，不想再绕圈子，“给我你力量的一半，我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
　　太阳轻蔑的看她，哪怕没有眼睛，乌有都能感觉到，太阳说：“你承受不住，而且，你哪来的力量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都不行。”
　　乌有盯向太阳，“凭我是月亮教的创始人和操盘手，如果全尚国都有您的神像，您就可以在世上游走了。”
　　太阳毫不犹豫的传输力量，乌有这才发现太阳的“十个祂比不上一个我”不是玩笑，是客观事实。
　　太阳可以选择多次少量输送，可祂要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于是将力量一次性输送过去。
　　烫的乌有数次昏迷，周围全被烧焦，就算是这样，乌有也要考虑到夜晚的月亮，躲回住所，却将住所熔化。
　　乌有跳到海里，在深海之中待了整整一个月，不停的晕过去醒过来，终于在越出海面，走向沙滩。
　　现在她已经融合了太阳的力量，并且能内收和使出，她这次已经可以不用排泄物和太阳对话了。
　　粼粼海面，太阳照射着海面，海面如同天空，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我以为你会死在海里。”
　　乌有挑眉，她已经将她最担心的事情解决，即与虎谋皮的潜在危险，她自然不会和太阳计较细枝末节的事。
　　“记得你说过的话。”
　　“当然。”
　　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潜移默化的更换，反正那些信徒也从来不敢抬眼看神像，距离中秋夜只有两个月了，乌有看向月亮，最开始她是因为私心，才想铤而走险，可是经历了这连轴转的三年，她知道了很多事情，某些观念也发生了改变。
　　就当她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也不喜欢现在的世界，她也不喜欢过去的世界，但是有人喜欢，就当是为了他们的喜欢，也该改变了。
　　何况不止为了他们，还有她，她的心愿，乌有还记得，神灵，不该凌驾于世人之上，一个凌驾于世人之上的神灵，她不愿称之为神灵。
　　将人类比作蝼蚁的所谓古神，在她眼里就是两只互相较劲的虫子，一个幼稚，一个表演型人格，虫子不该统治人类，人类也不应该灭害虫子。
　　她要做的，是推翻所谓的神，神像只是其中一环，在她成功后，神像会走向灭亡，太阳和月亮的神属性会被彻底抹去，变成物质的一切。
　　而得库队——是她安排给人类的礼物，信仰崩塌之际，应当有新的、正确的思想带他们走向光明。
　　乌有忽然想文倩了，她变出一把桃花，将其扔进水中，使之随波逐流。
　　乌有伸出左手，将人与天隔断，伸出右手高举，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乌有确认力量后即刻收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果还是太平盛世，她现在应该上了大学，说不定已经大学毕业了，如果没留级的话。
　　她沿着沙滩一直走，走了很久，走到月亮落下，太阳高升，她见到了一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乌有认出了她，特勤四组的组长，她正在晒太阳，乌有从她身旁走过。
　　在中秋节的前三天，文倩收到了一盒月饼，上面有月亮教的标志，还有一枝桃花，文倩打开月饼盒，月饼上的图案是周阳六中的校徽，咬下去，里面是她爱吃的蛋黄馅。
　　文倩的眼泪滴在月饼盒上，除了桃花，她在这些年没有乌有的任何踪迹，可乌有绝对接触过她，她很开心。
　　只是她的心里很不安宁，预感极其不好，三年来，乌有没给过其他东西，偏偏在今天给了，文倩翻着月饼盒和桃花枝，又用放大镜看，试图找到乌有另外留下的话。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文倩不死心，借用显微镜，还是什么都没有。
　　乌有……乌有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她出去散心，见到了河面上的桃花枝。
　　乌有还安全，只要乌有安全。
　　中秋节前三天，烈日炎炎，乌有站在太阳底下，“三天后，你务必全天醒着，哪怕下世的人们看到日月同辉也无妨，但在我召唤之前，请你务必保持安静，移动过程中请将你的热度收起，没有回旋的余地。”
　　“子杀母，人类世界都很少见。”
　　乌有冷笑，“做好你的事。”
　　中秋当天，月亮比任何一次都要圆和亮，月亮从自身放出一抹光源，倾泻而下，照到乌有身上。
　　“我的孩子，沿着它，就能见到我。”
　　乌有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她用了第一次的化身，从地上飞到空中，向着月亮进发，她又一次想到了夸父逐日，上次想到是什么时候？很久之前了吧。
　　乌有感觉地面离自己愈发远了，月亮愈发近了，飞了很久很久之后，她落到月亮上。
　　这是乌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祂，祂依旧是一轮圆月天上挂的皎洁模样，任凭天底下所有人都想不到，月亮不是常识中的星球，也不是神话故事里嫦娥仙子的住所，上面没有吴刚，没有玉兔，更没有诸国发射的探测器。
　　乌有感觉自己的心跳与祂相同，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她会以为月亮和太阳是祂的双眼，这神挺有意思，老是只有一只眼睛上岗，另外一只放哨。
　　乌有发现，原来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凹陷只是祂本体纹路，乌有觉得自己的脚踩到了很柔软的地方，仔细感受，是一种很细腻的触感。
　　看来她没猜错，月亮和那根银棍上画的一样，是一只虫子，触感很像小时候养的蚕宝宝。
　　月亮发出震颤，“我的孩子，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乌有缓缓将这五个字吐出口，“我来了。”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想要什么？”
　　乌有摇头，“我的愿望您都能实现吗？”
　　“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当然。”
　　乌有原本不是月亮唯一的孩子，祂的孩子多到数也数不清，架不住乌有心狠，杀到月亮只有她一个孩子。
　　“我爱您，母亲，”乌有凝视着面前的一点，“我希望您去死，母亲。”
　　月亮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童言无忌，孩子哪有不顽皮的时候，祂不会将一些不重要的事放在心上，“我的孩子，见到你我很开心。”
　　“母亲，见到你我也很开心，我的人生没有那一刻像今天那么开心。”
　　“你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是什么人让你不开心了吗？还是因为寂寞？想要一个陪伴在你身边的丈夫吗？打发时间用。”
　　月亮继续，“我的孩子，我们的寿命太长，有时候就是会那么寂寞，没有办法。”
　　“我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不需要所谓的陌生人为我的人生再添一笔。”乌有慢慢的和月亮聊着天，她不知道月亮有怎样的想法，就像她不知道很多人的想法那样。
　　“我的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我希望你拥有该有的一切。”
　　乌有笑了，化为人形蜷缩在一旁，虫子细腻柔软又带肉感的肌理比之前更加明显，“您有丈夫吗？”乌有忽然想问这个问题，她看着祂。
　　乌有感觉月亮在猛烈的颤抖，很像人大笑时胸腔的振动，“我没有丈夫，可是我有一个上亿年的仇敌，祂是太阳，祂的力量比我更强大，可是祂离地球太远了，只要我轻轻一动，遮住祂的光芒，地球上的人就接收不到来自祂的力量，我可以独占地球。”
　　“母亲，地球也是祂吗？和您一样的存在？”
　　“宇宙之中，数十万亿年才会诞生一个祂，没有那么容易，地球不配。”
　　那她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母亲，您有没有感受祂的气息？”
　　“谁？”
　　乌有望向浩渺宇宙深处，那里有太阳系最亮的存在，“太阳，祂正在缓慢蠕动着，目的是您。”
　　“你疯了！！！”月亮在大叫，“你是骗妈妈的，是吗？！”祂看到太阳的踪迹，太阳见月亮看向祂，将气息暴露出来，猛地前进逼向祂。
　　一个不慎，被太阳撕咬下很大一块，这是乌有第一次见到祂流血，一块块像果冻一样几乎凝如实质的红色血块浮在半空。
　　月亮对祂的孩子说：“你会后悔的。”
　　乌有心叹道：后悔……她很后悔自己的愚笨，将一件事拉到三年那么长。
　　月亮被撕咬的更加厉害，就如祂所说，祂敌不过太阳，只是因为距离地球更近，对地球影响更大而已。
　　月亮就这么慢慢消失在宇宙，祂跟乌有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你会后悔的”，太阳将月亮的一切吞入腹中，包括散落在外的血块，离去之前祂看着乌有，露出森森白牙，还有那种眼神——戏谑的看笑话的眼神。
　　“你比我想象中狠心。”
　　乌有察觉脚部异常，低头一看，脚已经化成虫脚，漂亮又美丽的翅膀从她的背部长出，乌有从没见过这样的翅膀，蝴蝶谷所有的蝴蝶加在一起都不如她的翅膀美丽。
　　如梦似幻。
　　乌有都看痴了，可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撕裂感从背部传来，乌有低头看去，没有看到熟悉的翅膀，她伸手摸向背部，没有翅膀的触感，只有一碰就痛的创口，一个血块飘到乌有面前，与月亮受伤时留出的并无二致。
　　乌有再次往后看，血块的确是从自己背部流出的，她深吸一口气，她以为自己会掉落，却发现自己稳稳的立在空中，变化还在继续，慢慢的，她已经不是个人了，她像只虫子一样立在半空中。
　　变化在加剧，乌有看到极为庞大的身躯，她趴在那，变的很大，大到无论她向左或向右看，都看不到身躯的终点。
　　大到地球于她只是一点，上面所有人的脸和哭声她都听的一清二楚，她知道，她真正该“后悔”的来了。
　　剧痛再次传来，她低头看，却看不到下面，接二连三的剧痛让她明白，她的脚好像都从身体离开，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但这还没停止，她的触角离开了她。
　　可有些东西来到她的脑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太阳让她离开原本的位置，太阳对祂说：“现在是白天。”
　　乌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月亮。
　　创口渐渐愈合，在深夜，她再次探头，她想到了很多人，她想——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可地球上的人可以吃。
　　她不在乎地球，可有人在乎。
　　她曾经创立的得库队和一切势力，不过是为了重建人类家园，如今她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不如让一切回到最初，所有的创痛都没发生过。
　　祂用出了脑海里的知识与力量，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一切不会发生，回到最开始——
　　地球在改变，祂清晰的看到曾经经历的一切，还有故人，祂陷入沉睡，身躯会日复一日的轮转，完成月亮的本职工作。
　　她睡着了，太阳也睡着了，地球上的人也睡着了，一切寂静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