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风音客

33、第 33 章

　　元旦回来第二天，学校给他们发了新制作的校服，是红色的羽绒服和黑色的加绒防水裤子。大家在拿到新校服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丑。

　　李子文每次进班前都要抱怨一下新校服的丑，嫌弃红艳艳的胖校服阻挡了他帅气的外表，最让他嫌弃的还数那件加绒的防水裤。依照李子文往年的穿衣风格，那可是只穿一条牛仔裤抵御所有寒冷冬日的。

　　这俗话说的好，是宁要风度，也不要温度的潮人。
　　而李子文就是这样的潮人。

　　寂静的校园灯火通明，安静的教室里大家都在低头学习。过了很久，班里突然有位同学拉开紧闭的窗帘朝窗外大喊。
　　“下雪了！”

　　听到下雪了，所有人纷纷起身去看窗外漫天的雪花，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现在整个校园都笼罩着白色。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这是2018年下的第一场雪，也是历年来下的最大的一次。

　　就在全班无心学习时，坐在讲台上的夏阳笑着看向他们，一语点破大家的小心思:“大家想不想打雪仗？”

　　“想！”
　　全班目光期待地盯着夏阳。

　　夏阳站起身看着一个个心早就飞走的学生，浅笑一下大手一挥:“想看就行动起来啊。”

　　啊啊啊——
　　尖叫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从班里传到走廊里，最后又传遍整个主教学楼里，随后在其他班羡慕的目光下，7班全体学生在洁白的校园里肆意奔跑。

　　“胡闹！”同样看班的胡岩看着窗外嚎叫的7班人，愤愤起身的同时又听到走廊里传来大批的脚步声，随后就看见主教学楼里的学生疯一样的冲下楼梯。看着将上课视为空气的师生，胡岩声音急促地朝他们大喊，“自习时间！你们是要造反吗！”

　　大批下楼的学生，把暴躁的胡主任抛在脑后，无视暴怒的胡主任直奔楼下。

　　夏阳逆着人流走到胡主任班级后门，看着班里学生眼巴巴的模样，抬手敲了敲门对他们大喊:“都别眼馋了，下去吧。”

　　“哇哦！”
　　一时间全班从后门飞奔而出。

　　“你们！…回来！”胡岩看着自己班里又起火了，站在走廊里大声呵斥他们，可是这群疯孩子就是不听他的话一路跑到楼下。

　　夏阳看着站在走廊里怒气冲冲的胡主任，对他微微一笑邀请道:“胡主任，要一起吗？”

　　胡岩目光冷冷地看向夏阳:“夏老师，你太惯着他们了。”

　　夏阳却不以为然，本来孩子的压力就大，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是有好处的。思想不同啊，夏阳摇头笑着转身走向楼梯。

　　此刻，校园里，全校高三的学生都聚集在主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在人潮拥挤的空间里，他们迎着鹅毛般的大雪奔跑在积雪上。

　　站在一楼走廊里的老师和校长看着奔跑在雪地里的孩子，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莫校长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一面，笑着和一旁脸色不好的胡主任劝解道:“胡主任，虽然学习是首位，可是你要是把那根弦绷得太紧了，也是会适得其反的，适当的放放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校长说的很对。”
　　胡主任假意地和老师们迎合着校长，可是内心早已在心里给这些熊孩子记下了。

　　大雪纷飞里，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时光，此刻奔跑在雪地里的他们，是最快乐的一天，也是最青春的一刻。

　　漫天的白雪，嬉闹的欢声，欢快的脚步，这一刻就是最好的一刻。

　　十几天后，期末联考结束后，就迎来了寒假假期。虽然对于他们高三生来说假期并不长，可也是这段时间里放的最长一次假了。

　　腊月二十八这天，苏柠一早就坐了飞往江宁市的航班。从梧桐市飞往江宁市的航班需要飞两个小时，可是一路上苏柠就睡了一个半小时。一下飞机接机的不是父亲苏威，而是她的继母严红和七岁弟弟苏珏。

　　“小柠，这里。”严红笑着将苏柠手里的行李箱接过，随后揽上苏柠笑着往外走，“累了吗？我们先回家，今晚我让阿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苏柠面露微笑:“不是很累，麻烦严阿姨这么早来接我了。”

　　严红依旧面带笑容:“客气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还有，是你弟弟很早就把我从家里拽出来，说是你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要是他。”

　　“那当然，姐姐一年只回来这一次，一次又待不了很长时间，我当然想姐姐了。”苏珏小脸一耷拉，失落的小表情瞬间挂在嘴边。

　　苏柠笑着揉揉弟弟的小脑袋，和他保证:“小珏，等姐姐明年高考结束，姐姐暑假就来江宁找你玩，好不好？”

　　“真的？”小家伙眼里瞬间闪着喜悦。

　　苏柠笑着抚摸弟弟的小脑袋:“真的。”

　　“那拉钩。”
　　“好、拉钩。”

　　严红看着姐弟俩温馨的场面，笑着往机场外走。

　　苏柠对这对弟弟妹妹很是喜欢，虽然父母都再婚了，可是她的生活却没有出现像电视剧演的那么狗血。
　　继母严红对她非常好，每年来江宁过年她住的房间还是以前小时候住的那间，连房间里的用品都是严红亲自挑选的。

　　而继父路一鸣就不用在细讲了，对苏柠的关心比她的亲生父亲苏威都要细致。平时吃穿用度都是路一鸣一手操办的，对苏柠的细心有时比程颖还要上心。

　　可是唯独不喜欢她的，却是家中的老人，外婆嫌弃她没有女孩子模样才害的程颖离婚，而最痛恨苏柠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在这两位长辈眼里苏柠就是他们苏家断子绝孙的祸害。

　　所以每年过节，苏柠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家中老人。

　　苏家别墅。

　　他们一进门阿姨就从手里接过行李，随后换好鞋一同朝客厅走去，就在苏珏拉着苏柠高兴地想要上楼展示他这段时间的奖状时，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苏奶奶严肃里带着嫌弃的语气传到苏柠耳边。

　　“来了都不知道和长辈问好，苏柠，你妈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苏奶奶背对着苏柠坐着，可是苏柠还是能从她的身影上看见隐藏在心里的那份不待见。

　　苏柠瞬间握紧的手渐渐地松开，随后习以为常地走到苏奶奶身旁，立在很远的位置微笑地打招呼:“奶奶好。”

　　苏奶奶却冷哼一声，目光嫌弃地看着她:“本来我很好，可是现在却不好了。”

　　苏柠的目光再次沉下，这种嫌弃刻薄的场景她每年都会经历一次，可是她以为自己可以习以为常地接受这种亲人的陌生感，可是她错了。

　　奶奶出口伤人的话，还是痛的她无法呼吸。

　　“奶奶，您对我姐姐好点。”苏珏小小的身子将站在山崖边缘的苏柠护在身后，大大的眼睛瞪着苏奶奶，“还有、奶奶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上楼休息，不要话里话外暗指我姐姐。我姐姐已经和您问好了，没有像您口中说的没教养。”

　　“苏珏！”苏奶奶怒气地拍桌而起，将怒气转移到苏柠身上，“可以啊苏柠，我就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连日日和我待在一起的乖孙都可以为了你来忤逆我。苏柠！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不知道这个家不待见你吗，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还来干嘛！？”

　　“奶奶！”

　　苏柠将弟弟拉到身后，对苏奶奶微鞠一躬，随后挺直腰板笑着说:“我知道您老人家不待见我，可是没办法啊，谁让我姓苏呢。”

　　苏奶奶怒指她：“苏柠！现在马上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就在战火拉起时，苏威从公司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盒车厘子。一进门就看见母亲身体微颤地怒视苏柠，便疑惑地问：“都站在这客厅干嘛？”

　　说着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旁边瑟瑟发抖的阿姨，目光又很温和地转向苏柠身上：“小柠来的挺早啊，我以为到晚上才到呢。”

　　是挺早。
　　早到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
　　苏柠的心里暗自自讽道。

　　“都别站着了，我买了一点车厘子，一会儿让阿姨洗点。”苏威顺势走到母亲身旁，笑着将老人家重新扶到沙发上，“妈，您老消消气，大过年的就别气性那么大了。”

　　苏奶奶冷哼一声，斜目瞪了一下苏柠。

　　严红注意到苏柠眼角处的失落，慢慢走到她的身旁笑着说：“小柠啊，你先和弟弟上楼，一会儿吃饭时阿姨再喊你们。”

　　“姐，我们上楼吧。”苏威拉着手心微凉的苏柠朝二楼走去。

　　十分钟后，严红进了厨房，苏威陪着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就在苏威看着电视里搞笑的桥段哈哈大笑时，母亲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对他悠悠开口，“儿子，今年不是说好了不接苏柠回来过年吗？为什么又接来了？”

　　苏威的举动顿时停下，转而冷漠地看向母亲；“妈，小柠是我的女儿。自从我和程颖离婚后，小柠这些年来的生活起居，我没有一次做过父亲应尽的职责。这些年来对小柠的缺失是我无法弥补的，所以妈，算我就您了，能不能对小柠好点。她马上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大人对她的不喜欢，她都看的出来。”

　　“我怎么对她不好了，我们苏家供她吃供她喝，还供出错了。”苏奶奶气愤地将手里的茶水摔在桌面上。

　　苏威无奈起身：“苏柠这些年来的衣食住行都是程颖和路一鸣负责的，十年来，除了必要的抚养费，程颖没有多要过我一分钱。您说小柠是我们苏家供着的，其实是人家路一鸣养大的。除了小柠是姓苏，好像我这位亲生父亲还没有路一鸣那个继父了解自己的亲身女儿呢。”

　　“儿子，妈不是这个意思……”

　　苏威语气低沉地朝厨房走去：“算了，我只是希望今年的春节，您和我爸就不要仗着自己是长辈来挖苦小柠了。”

　　“儿子……”
　　苏奶奶看着苏威没有任何回应地进了厨房，一会儿又从厨房端着洗好的车厘子上了二楼，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二楼，苏珏的房间。

　　苏威推开半掩的门看到的就是姐弟二人趴在床边盯着一堆奖杯和奖状看，而苏珏还一一将那些奖品指给苏柠看，苏柠也笑着夸赞弟弟很优秀。

　　“车厘子洗好了，快来吃吧。”苏威斜靠在门面上，敲了敲门。

　　“啊—是我最爱吃的车厘子。”苏珏一看见父亲手里的车厘子就撒腿跑到门口，随后将果盘举到苏柠面前，“姐，也是你最喜欢的。”

　　苏柠看着果盘里红彤彤的车厘子，笑容强硬地挂在嘴边，缓慢地从里面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是苦涩的感觉。

　　“姐，好不好吃？”苏珏盯着苏柠的表情，笑眯眯地问。
　　苏柠笑着拿了一颗喂给弟弟：“很甜。”

　　苏珏笑着嚼了一下：“嗯，是甜的。”

　　站在门口的苏威笑眯眯地说：“好了，你们玩吧。”

　　苏威走后，放在苏柠嘴里那颗甜蜜的车厘子却涩的发苦。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吃车厘子，只是弟弟苏珏喜欢，所以苏威就会觉得她的喜好会和儿子的一样。

　　从来都是如此，父亲从来都会把苏珏的喜好也认为是她的，可是父亲却从来都不曾了解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苏威从未有过一丝用心之处。
　　——而她也从未有用一丝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