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风音客

30、第 30 章

　　周一晚自习，许言希和赵晨刚被夏阳叫去办公室，李子文就转身和苏柠小声嘀咕道:“柠姐，你说言哥和晨哥保送会不会保送到同一个专业？”

　　苏柠低头写着数学卷子，没有兴趣地回他:“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俩肚子里的蛔虫。”

　　“可是，江宁大学最好的专业就是计算机系了，我觉得可能会。”李子文的手扒在苏柠前桌边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柠在草稿纸上写着演算过程，在苏柠算出结果后，李子文突然又问她，“诶柠姐，你说这言哥要是保送了，会不会和校花夏舒雅的事就会更进一步？”

　　苏柠抬眸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李子文坐直看了看讲台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宋小小，凑到苏柠耳边低声说:“上次放学回家，校花就问言哥保送的事，这不就是变相的试探言哥的心意吗。”

　　苏柠目光疑惑地在李子文身上来回打量，夏舒雅的意思是这个吗，问许言希保送的事也应该是学业上的事啊，怎么到李子文这里就成了儿女情长了，“李子文，你的脑子就是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李子文半懵半懂地去拉低头不理他的苏柠，“柠姐，你说话啊，刚才那句什么意思啊？”

　　“李子文！再乱嚎一句，外面罚站去。”
　　宋小小在台上盯李子文很久了，全班都在安静自习，只有李子文一个人在哪拉着苏柠闲扯。这家伙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见苏柠都不愿理他，还一个劲的拉着对方加入自己。

　　教师办公室。

　　夏阳从抽屉里拿出两张保送表递给许言希和赵晨，欣喜说:“这是学校给你俩的江宁大学计算机系的保送报名表，东西拿好回去填好了，明天交给我。”

　　赵晨说:“好的夏老师。”

　　“好好好。”夏阳欣喜地点头，可是一旁的许言希却盯着手里的表发呆，察觉到许言希犹豫的神色，夏阳看向许言希问，“许言希，是哪里有问题吗？怎么不说话啊？”

　　沉默了几秒，许言希将手里的保送表放在桌面上，目光很郑重地说:“夏老师，我自愿放弃这个保送名额。”

　　夏阳惊了:“为什么！？”

　　一旁的赵晨也对许言希突然的放弃感到震惊，在赵晨心里许言希一直都很喜欢奥数，也在计算机方面比同龄人都很优秀。可是当机会送到眼前时，许言希为什么要放弃呢？

　　夏阳目光瞬间严肃的看着许言希问:“许言希，给我一个理由。”

　　在二人都看向他时，许言希的目光先是一沉，随后傲首挺胸地看向夏阳，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学计算机专业，我想学医。”

　　夏阳:“什么！”

　　赵晨:“！”

　　很久之后，夏阳努力消化这个消息，随后呆呆地坐在靠椅上，喝了一口茶来压惊，再次问他:“许言希，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要学医？”

　　许言希回他:“喜欢。”

　　“喜欢……”夏阳默念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水，还是很不理解地看向许言希问，“可是你以前也没有表现出对医学的热爱啊，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医学了？”

　　许言希目光沉下:“以前是不喜欢，后来喜欢了。”

　　从各方面来看，许言希之前是挺喜欢计算机的，从前他也想过考江宁大学计算机系。可是后来因为一场变故，许言希对学医就有了很执着的心理。

　　挂在夏阳正前方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可是房间里的三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此刻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墙面的钟表声。

　　大概过了有5分钟，夏阳再次看向许言希语重心长地劝解他，“许言希，我知道喜欢是很难改变的，可是以你现在的能力选择计算机专业是最好的决定，而且这个专业以后发展前景非常好。”

　　许言希抬眸对上夏阳期待的目光，主意依旧不变:“我知道，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医学。”

　　“喜欢不一定要去做。”夏阳站起身走到许言希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而且学医的道路是一个很长远的道路，老师也是希望你可以在最优的选择里，找到属于自己最好的未来。”

　　赵晨也劝他:“小言，夏老师说的很对，医生的辛苦你也明白。许叔和程姨学了20年的医都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阶段，这条路本来就很难走，你又何必非要一头栽进去呢？”

　　“对对对。”夏阳说，“许言希，这个保送表你先拿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

　　许言希低头看着夏阳手里的报送表，顿了一下还是将表推回给夏阳:“夏老师，我考虑的很清楚，我很清楚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一条路，也明白其中的不容易，可是我不后悔。”

　　“这……”夏阳举在半空的手呆滞在那里。

　　时间又过了很久，夏阳失落地将手里的表放回桌面，缓缓地坐下看向许言希和赵晨说:“你们先回去吧，让老师再想想。”

　　许言希微微点头:“给夏老师添麻烦了。”

　　赵晨看向走到门口的许言希，快速留下一句“夏老师，我们先回去了。”快速追上许言希。

　　很久很久之后，夏阳看着桌面上的那张表格，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便掏出手机给周敏打了一个电话。

　　高三（7）班。
　　赵晨和许言希一同从后门走进教室，在全班同学羡慕的目光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苏柠看出了许言希的异常。

　　——他好像很不开心。

　　“言哥、晨哥恭喜啊。”李子文凑到赵晨面前，先是恭喜他们，随后又笑嘻嘻地看向许言希，“被保送了，这以后就有大把的时间玩了，也不用怕胡主任叨叨你们了。真好啊——”

　　宋小小怼他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李子文，又不是你被保送了，你高兴个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高兴了，我这是在替我言哥和晨哥高兴。”李子文得瑟地比自己保送都要高兴，“这以后要是有人问我大学有没有被保送啊，我就说我两位兄弟被保送了。”

　　“啧—”宋小小嫌弃地不看李子文翘上天的得瑟样，而是看向赵晨问，“是江大的计算机系吗？”

　　赵晨点头:“是。”

　　“那恭喜了。”宋小小笑着贺喜道。

　　在大家都在恭喜赵晨和许言希保送时，苏柠的目光一直落在低头不给任何回应的许言希脸上，从进门到现在，许言希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且脸上明显表现的很忧郁。

　　被保送到江宁大学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
　　为什么许言希没有那种喜悦感，反而有一种低沉感。

　　许言希的反常让苏柠很是疑惑。

　　晚自习放学，苏柠突然拉住正要出门的赵晨，将人拉到墙角问他:“赵晨，许言希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赵晨看向苏柠，惊叹果然是同桌，连李子文和宋小小都没有看出小言的失落，苏柠却看出来了，“有，保送江大的事，小言放弃了保送。”

　　“为什么啊！？”苏柠惊叫，“这么好的机会，许言希为什么要放弃？”

　　赵晨也很惋惜地说:“小言说他想学医。”

　　“学医？”见赵晨点头再次确认，苏柠松开了拉着他的那只手，目光沉了一下朝门外走，留下一句，“选择自己喜欢的，总比选择自己不喜欢要学的轻松一些，或许许言希是真的喜欢学医。”

　　赵晨看着苏柠走远的背影，他在苏柠的话里彻底醒悟。
　　自以为自己是小言最知心的朋友，可是在听到他要学医的那一刻，自己脑子里只有疑惑加劝解。可是今天在苏柠这里自己才真正明白，原来他对许言希还不够了解。

　　次日午餐时间，周敏坐在沙发上听了夏阳将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随后周敏双手捧着的那杯热茶早已凉透地放在她的膝前。

　　对于许言希为什么突然要学医的这个举动，其实昨晚她和许文杰心里就有了答案。来之前，丈夫许文杰特意嘱咐，说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学医就随着他。

　　儿子大了，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他们做父母的就不要加以干涉太多。

　　“周医生，你觉得呢？”夏阳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周敏。

　　几秒后，周敏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在夏阳的阻拦下将纸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周医生，茶水…凉了。”夏阳阻止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周敏将喝完的纸杯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周敏抬头笑着看向夏阳，说道:“谢谢夏老师对小言的关心，可是许言希马上就是一位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未来的路是属于他自己的。所以在选择专业的这方面，我和他爸爸不会过多干涉。”

　　夏阳明白了，点点头:“好吧，其实学校只是有点可惜，以许言希这么好的条件保送是最好的选择。”

　　周敏笑了笑:“夏老师，人生没有最好的选择，有的只是自己是否选好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既然这条路是许言希自己选的，那未来在这条路上经历的一切好与坏都将由他自己来承受。所以，夏老师也别太自责，许言希的未来需要他自己来走。”

　　“懂了。”夏阳恍然大悟地笑了，“听了周医生的这些话，我心里的疑惑算是彻底解开了。”

　　周敏笑着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夏老师工作了，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夏阳将周敏送到门口，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散开了。

　　主教学楼前，周敏走下台阶就看见许言希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在她看向儿子的瞬间，许言希回头眉眼带笑地看向母亲朝自己走来。

　　“妈，你和夏老师聊完了。”

　　周敏走到儿子面前，将落在儿子肩膀上的落叶抚掉:“聊完了，保送的事，我们都不会逼你。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

　　许言希并未表现的震惊，而是很平静看向母亲:“你和我爸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周敏目光柔情地牵起儿子垂在两侧的手，“无论是因为什么让你选择了学医，我和你爸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你，你的路注定需要自己来走。如果我和你爸一味的将自己的希望加在你的身上，那这条属于你的路就不会走的那么有意义了。”

　　许言希注视着母亲的目光，在他表现出震惊时，周敏笑着摸摸他微凉的脸颊，“而且，我们也知道为什么你会改变以前的梦想选择学医，所以我们就更不会去阻止你。”

　　许言希的目光垂下:“妈，谢谢你们。”

　　周敏笑着双手捧起儿子拉的脑袋，对他笑着挑眉，“别不开心了，现在就愁眉苦脸的，这要是以后上了大学面对那些枯燥的医学理论，妈妈是不是都要提前给你买些保健品了。”

　　“妈，你是不是医生啊，能不能严谨点。”许言希简直哭笑不得，“保健品能随便吃吗。”

　　周敏抹掉儿子眼角一滴泪珠，郑重其事地说:“许言希，爸爸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许言希看向母亲顿时严肃的目光，也跟着严肃地看着她继续说，“爸爸说，希望他没有做到的，可以由自己的儿子来完成。”

　　泪花再次在许言希的眼眶中涌起，是希望的传递，也是父亲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