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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3 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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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解放日记]:你觉得我们像不像批量生产的NPC
严老师看了一眼屏幕,瞬间被这个问题给击穿了文化,转头跑进了院子里:“王醒,干活了,你的哲学搭子找你。”
王醒在院里看平板。
那棵一年多季都红红火火的三角梅树下,已然又添了一张躺椅,今天天气也不赖,阳光温暖,又有点微风。
他躺在原来那把老的上面,原本正在看孙琰周五去录播的国汇投资俱乐部的分享会视频。此刻闻言,抬头觑了跟前的人一下,脸上写着无语。
“什么叫我的?”他说,“那明明是你的客户。”
严耕云理直气壮地把手机往他眼底下一送,是个催促的动作。
“什么你的我的?见外。”他批评道,“这种装比的机会,我要是拿捏得住,哪有你什么事?快点。”
他的歪理取之不竭,王醒拉他坐下了,整个从背后搂着他,叫他当陪聊的陪聊。
严耕云瞟了下院子的门,见它是带上的,就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这个[解放]小丫头,在严耕云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和一个视频之后的某一天,半夜给他发了个问题。
[up老师,你觉得活着有意义吗?]
吓得严耕云4点半起来上完厕所,一瞅手机,睡不着了。
他这个习惯一直不好,起夜回来,喜欢摸两下手机再睡。可无奈王醒见不得光,他白天脑子和眼睛用多了,睡眠总是很浅,手机屏那点光都能把他照醒。
严耕云不敢开灯,只能捂在被子里,从这个app点到那个,游一圈了就放下睡觉。但是这天他不敢睡了。
那小孩状态本来就不好,之前还严重到手机都玩不动了。所以有一周没联系,严耕云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但他确定这是本人,因为只有本人才会喊他[up老师]。
于是他埋在被子里,谨慎输入道:
[你没事吧?]
[你身体好些了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有吧,现在不缺吃不缺喝的,日子比以前好挺……]
又觉得都不妥,迅速删了。可作为一个普通人,“意义”这种字眼,除了应试那会儿写作文,生活里严耕云实在是极少用到。
他斟字酌句,忙活了半天:
[也许有吧,但我说不上来,我平时不太爱读书 [汗颜] 不过以前比较难的时候,我倒是有过那种活着没什么意思的想……]
然后“法”字还在输入阶段,他头顶忽然为之一轻,那块的被子被掀开了。
他也没吵,手机也没声音,王醒可能是独睡比较寂寞,孤独醒了,他翻过来一看手机,看见严耕云说曾经活着没劲,登时也睡不着了。
搞得严耕云大半夜的,还得爬起来给他解释。
“没有,不是,我这么说,只是希望能够让她共情,回个一两句,表示她现在还没事而已。”
“但你回得这么,”王醒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就已经说明了,你现在还不是那个适合跟她对话的人。”
严耕云也有同感,他说什么话,都怕刺激到她,这种态度,对方应该感觉得到。但谁叫她半夜问活着的意义呢?谁没事了不睡觉琢磨这个?
严耕云心里不太踏实,他想给孩子妈打个电话,又感觉她跟她妈和医生也没什么话说,那谁适合跟她对话呢?
这一晃神,手机就被王醒抽走了。
然后他看见王醒三下五除二回了两条。
[没有,不知道]
[但你要是问我,人生有意思没有?那我觉得是有的,只是有时得等一等]
比如他,他就是在小王的葬礼上,遇到的严耕云,那就是他人生中的艰难苦涩时光,但是现在,这个人睡在他的旁边。
回完王醒把严耕云往床上一扳,盖住道:“睡觉。”
天快亮的时候,严耕云看见对面回复了。
[我的解放日记]: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解放日记]:我感觉不会有那一天了
可这回复看着更悲观了,不过她好歹回复了,严耕云纠结半天,还是把手机戳给王醒了。
因此一来二去,这个聊天框,就变成了王醒的。
他不像严耕云那么有心理负担,他有空了才打两下,而且惜字如金。但很神奇的是,那小丫头跟他调性挺合适,隔几天就会冒出来一下,问下一个虚头巴脑的东西。
严耕云觉得她想得太多太多,基本失去了真实的生活。
但虚无或许是很多人这一生都无法回避的问题,他遇到了这个,也希望能看着她早点走出来。但要说拯救,他从不觉得自己和王醒能够拯救谁,只能说,力所能及地送点温暖罢了。
这天中午,王醒回道:[是有一点]
[解放]这次回得相当快,竟王醒退出app之前,她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做错了什么啊]
王醒也认真地回复了她:[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挺好的,很聪明。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进步太快了,以前几代人适应的那些价值观伦理,现在都是滞后的,所以你们接收和感受到的东西,会有撕裂感。然后经济呢,又到了下滑周期,地缘动荡,以前稳定期的那一套,现在通通都在失效,其实大人也是很茫然无助的,只是他们不想让你们看见而已……]
[解放]:老师你也茫然吗?
王醒:[会啊]
[解放]:那你是怎么办的?
王醒:[开始也是在家摆烂呢]
[解放]:哈哈哈
[解放]:那不跟我一样
严耕云看她哈的那一瞬间,心口忽然一暖,伸手抓住王醒的手腕。
头顶的蝉鸣一声大过一声,在这个月结束之前,严耕云寄出了[解放]的鱼缸。
那是一个缸体的观赏位,基本被木条和白纸做成的实木格子推拉门挡住了,只在缸顶上露出了一点嶙峋的山石,看起来像是一点荒芜的山巅。
但拉开那个木格子,底下却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水下世界。那“山巅”原来是一座破败的拱桥,拱与桥基形似月门,门内似桥下,又似洞穴,长满了嶙峋的树根和垂绦的水生植物。
严耕云还专门叫王醒写了张说明,叮嘱买家鱼类最好用阿马帕三色灯和阴阳燕子。因为这两种鱼都很好活,容易有成就感。
至于缸名,他取的名字叫[小窗],意思是希望孩子可以换个视角看待困境。
但是后来,[解放]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绝处逢生]。
做完这个订单,严耕云又做了个恶魔缸,是本市的订单。
恶魔缸里装的倒也不是什么恶魔,只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买家还专门同城快递了一个高达迷你模型给他,叫他装在缸里面,风格要赛博朋克。
王醒因为宠物比较正常,看得很是愣了一下。
然而严耕云告诉他,螃蟹也还挺正常了,现在养什么的都有,鳄鱼都有养的。
“暹罗鳄,”严耕云拉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道,“买的时候也就这么大,然后卖家告诉你它长得可慢,然后一年过后,恭喜你,得到了一条龙。”
王醒:“……”
他的知识面还是太狭窄了,遂学无止境道:“这种,不违法吗?”
严耕云也没严谨去查过法规:“暂时没听说是违法的,这种属于养殖鳄,你买来养着玩儿可以,但是不能卖。”
“它涨这么快,不危险吗?”
“我觉得挺危险的,养两年了,那笼子就跟纸糊的一样,”严耕云反正怕这个,“但是主人不觉得。”
“行吧。”王醒紧了了紧眼皮,不理解但是尊重。
这周末李霖消失了,严耕云喊他到院里烧烤,他居然也没动心,消息回得一拖三拉,说他有点事,下周一定。
对此,王醒未卜先知地来了一句:“相亲去了,没叽里呱啦的,看起来有点戏。”
到了星期一,李霖按时迟到并出现了。
严耕云在小群里拷问他:[老李,组织关心你,周末两天干嘛去了]
李霖瞬间冒出来:[我要吃蛋挞]
[YAN]:那我也要吃
王醒看见了,但他假装在忙,没回复。
但是李霖没有放过他:[@王醒叫王醒给你买,顺便也给我买一盒]
王醒一撩眼皮,终于回了句:[相亲去了吧,怎么样?]
[李霖]:相毛!我去医院了,这两天累死又累活
完了两人一问,他啥事没有,是他之前相过亲,但又把他晾到了一边的某个小Q女士的爸爸,也是他爸的一个老相识,心脏忽然不舒服了。但是女方当时不在国内,问他方不方便陪个诊,因为他两家离得近。
李霖二话没说就开车出去了,任劳任怨地跑了两天。但他俩那对话框却很冰冷,透着一股陌生而商务的气息。
对话聊聊几句,跟打字要钱一样,尤其是李霖,都没有超过7个字的长句。
这可太不像他了,再一看他给人家留的备注,叫:女卷王
什么鬼啊——
严耕云差点笑出声,他在群里艾特李霖,叫他讲讲卷王的故事。但李霖这次拧巴上了,死活说没什么。
严耕云才不信他这个中邪的模样,直接给王醒打了个电话。
“这个卷女士跟跟李霖什么情况,”他八卦兮兮地说,“你知道吗?”
王醒说:“知道。”
李霖藏不住话,又爱喝酒,保守估计,他知道李霖90%以上的秘密,并且这些,他不吝于跟严耕云分享。于是李霖的相亲史上,失败原因的最离奇的一次,顷刻暴露了。
“卷王女士姓钱,叫钱靖,是李霖他爸的老朋友钱总的独生女,他俩第一次相亲,李霖对她挺满意的。但是后面第三回吃饭,人家跟他说了句‘等我们结婚了,你去宾大读个博’,他回来就不吭……”
话没说完,李霖恼羞成怒的声音横插进来:“不是这样的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