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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越江吟 ...

  •   谢景明搀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杨子明,把他和周兰亭一起送到了周府。

      方辽早就请好了太监,这几日他日夜奔走,那憔悴的样子和杨子明都没什么区别了。
      他见到周兰亭差点喜极而泣,反复确认周兰亭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之后才勉强放手让周兰亭安心修养。

      杨子明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太累晕过去了,多亏了周兰亭给他扎了针封住了他的血脉才不至于叫他失血过多。郎中给两人都开了药,又再三嘱咐一定要静养才离开。

      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人都散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周兰亭和谢景明。

      谢景明亲眼看着他喝完了药才开口:“太师有没有发现什么?”

      既没责备周兰亭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没说其他颓丧的话,只是简单问他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结果。

      周兰亭温和的笑了笑:“殿下若是去之前我们发现磐函人的房子去瞧瞧,就会发现里面又一屋子的尸体。藏在那里的磐函人已经死了,同上次一样是服毒自杀。”

      谢景明愣了愣。

      周兰亭又说:“这次我在去之前曾同皇上说过,因为我知道仅带着自己府上的人未必能和磐函人抗衡,所以我带了锦衣卫一同前往,也正是如此,磐函人见我们人多势众才自尽。殿下,在那里的磐函人已经死光了。”

      谢景明立刻明白了什么:“要杀你的另有其人!”

      周兰亭点点头,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神色:“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遭人埋伏,就连锦衣卫都不敌他们,于是我们一路退至林中,说来也幸运,那帮人在林中迷了路,所以我们才侥幸回到洞中。
      “他们一路找到附近,但到底没发现这个洞口。不过锦衣卫死伤惨重,仅剩的几个也因失血过多而死在了洞中,我身上带的救命的东西不多,所以也无力回天。”

      谢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帮人一定要守在外面,即便是知道皇上派人来搜也不肯离去。他们是担心一旦放你活着离开就会追查到底……太师对这幕后黑手可有什么头绪?”

      周兰亭垂下眼皮:“殿下也早有猜测了,不是么?我和殿下的心思是一样的。”

      谢景明沉默片刻。他心中自然有了猜测,这似乎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除了太子之外,无人敢这么做。

      周兰亭到没觉得什么,又说:“此番要多谢殿下及时赶到了,否则这一劫我怕是躲不过了。周停云这是走投无路了才给殿下写信,他原来大概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要多亏了殿下。只是殿下擅离职守,若是被发现了定要被追责,所以在盛京的时候,殿下一定要小心行事。这几日就先住在我这里吧。”

      谢景明自然是同意下来。

      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周府不露面。确认周兰亭安全之后,谢景明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还没处理——那就是程江落。

      他想查一查程江落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趁着现在回京,谢景明打算好好利用起这段为数不多的时间。

      周兰亭也知道他的心思,但白天行事太过招摇,而谢景明现在的身份敏感,所以周兰亭权衡再三,还是让谢景明先去休息,晚上再陪他一起去程江落家中看看。

      谢景明骑马起了整整一天一夜,今日又忙碌了大半天,身体早已是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干净之后,他便躺在床上歇息,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因为身体亏空倦怠太过,所以谢景明这一觉睡得极好,等他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谢景明通体舒畅,他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觉得浑身的疲倦被一扫而空。

      趁他睡着的时候,周兰亭已经进宫向钦明帝报了平安。他自然没说出来是谢景明救的他,只随口编了个谎话就搪塞过去了,好在钦明帝一向信他的话,所以并没有对此事起疑。

      房间里点了灯,外面院子里的灯火也透过窗子影影绰绰的照进屋子里来。谢景明刚下床想出去,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接着是周兰亭温和的嗓音:“殿下醒了吗?”

      谢景明应了一声,抬脚过去开了门。周兰亭端着食盒站在门外,看见谢景明,他弯唇一笑:“我还以为殿下睡着呢,不过既然醒了也好,赶紧趁热吃饭吧。吃完之后咱们就可以去程江落家了。”

      周兰亭白日那身带着血污的衣裳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的这身专门换成了黑色的,能更好的隐匿在黑夜里,看起来也清爽干净。

      谢景明见惯了周兰亭穿白衣,头一次看到他穿黑的,还觉得眼前一亮。周兰亭其实是更适合白色的,衬得他温润如玉平稳有礼,不过他长得好看,所以黑色的衣服倒也不怪异,只是为他平添了一分英挺之气。

      谢景明侧身让人进来,三下两下吃过了周兰亭带来的饭菜,然后便同周兰亭一起起身出门。

      出了门后才知道已经是子时了,因为宵禁,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这会倒是更适合两人办事了。

      一路上躲过巡查的人来到程江落家门口之后,周兰亭才笑眯眯的说:“宵禁实在是没必要,不知耽误了人们多少玩乐的时候呢。”

      谢景明已经撕开了贴在大门上的封条,此刻正拿着钥匙开门,闻言回头看了周兰亭一眼,想了想,笑着说:“太师说的是,以后若是有机会了,一定要把这个废止。”

      说着锁应声而落,谢景明将手里的钥匙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然后他顺手推开门,进去之前回头冲周兰亭挑了挑一边的眉:“进来吧。太师,要小心脚下。”

      周兰亭“嗯”了声,笑眯眯的跟着谢景明一起进去。

      程江落的房子已经被三司法的人查过无数次了,可能有线索的东西全被官府的人带走,剩下的基本上都没什么用了。不过谢景明还是不死心,他想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什么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程江落的房子谢景明之前来过几次,因此也知道里面各个房间大致的位置。他先带着周兰亭一起去了正屋和两个厢房,不过都没在这些房间里发现过什么东西,正房被程江落当作书屋用,他平常只住在正屋后面的一间小小的抱厦内。
      正房里头摆了许多书,谢景明大致翻了翻,都是些地方志和一些话本子,他看了两本之后也就放下了。
      官府的人来查案,想必已经把这里面的书都翻尽了,既然他们都找不到什么,谢景明自然也不指望自己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出来有用的东西。

      放下书后,二人又去了程江落住的抱厦瞧了瞧。

      房间内就一张木床,床边放着小桌子和几张杌子。其余的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墙上挂着一副宋人清的字画,字画旁边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女子的画像并没有落款,查案的人大概是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所以两张画都没管。可是谢景明看着那画中的女子却觉得熟悉,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可是现在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就只好揭下那副画好好的收在了身上。周兰亭正翻看桌子上的书册,见谢景明走过来便微微一笑:“这只是寻常话本罢了,似乎没什么重要的。”

      谢景明道:“原本我还希望能找到点什么,但眼下看来有用的已经被人搜尽了。”

      周兰亭道:“也不尽然,听闻官府的人也并没有搜到有用的东西,只能说程江落早有准备,不曾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罢了。”

      谢景明沉默片刻,然后道:“太师真觉得程江落是背叛了天耀么?”

      周兰亭温和反问:“那殿下又觉得是有什么隐情呢?”

      谢景明摇摇头,他心中不怎么好受,但是神情一贯是那种随意自在的,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不过若是你与程江落相交过,便也会觉得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另有隐情,不过现在左右是查不到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离开之前谢景明还不忘把撕掉的封条和锁都依照原样弄好。

      外面的街道上静悄悄的,不是有虫豸的嗡嗡声响起,月光像水流般洒在地上,像是有人撒了一地的散碎银子。

      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走了一阵,周兰亭先温和的开了口:“殿下觉得段将和是不是死有余辜?”

      周兰亭忽然提到了段将和,谢景明愣了片刻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段将和?”

      周兰亭笑眯眯的望着谢景明,温声说:“没错,段将和。他虽然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想同殿下说一说这个人。”

      谢景明没想出来一个将死之人要说什么,于是顺着周兰亭的话“嗯”了一声,等着周兰亭说下去。

      “段将和不仅在现在战功赫赫有名,先帝在时,他同样是个功臣。殿下,我突然和你提起他,其实是想说,新旧交替时,需得除掉一些旧的东西还能叫新东西更好的发展。若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头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杀掉前朝的旧臣,尤其是那些功劳甚大的功臣。”

      “可这样做会叫其他臣子寒心,人心不稳,必然会导致朝廷动荡。”

      “殿下能想到这层,说明殿下是个仁君。不过杀人的法子千千万,能暗中取人性命又不叫旁人察觉出异样的更是数不胜数。我自然不是叫殿下直接杀人,既然已经到了那个位置,想按个什么罪名做不到呢。”

      谢景明沉默片刻,周兰亭的话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倒不是说不舒服,因为周兰亭像是会什么蛊毒一般,不论从他嘴里说出怎样残忍的话,听的人似乎都不会觉得唐突——谢景明事后总结,摸约是周兰亭长了一张得天独厚人畜无害的脸,导致大家已经有了一个“他很柔弱”的先入为主的印象。

      再加上他气度不凡,看起来对什么都淡然沉静,所以哪怕是话的内容在残忍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是想要下意识地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谢景明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的明白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周兰亭言语间好像已经把他当作了真正的上位者。

      虽说两人虽然到现在还“殿下”“太师”的称呼对方,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不用这些表面的东西称呼了,之所以还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懒得再改口。

      但周兰亭对他说的这番话,显然既没有把他当作好友,也没有把他当作三皇子,而是当成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尊贵无比的人。因为这些话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但细细想来就能知道这像是臣子规劝皇帝所用的话术。

      周兰亭见谢景明不说话,于是又笑眯眯的问:“怎么了,莫不是我的话吓到殿下了吧?”

      谢景明摇摇头,然后又粲然一笑:“说句不大合时宜的话——太师比这更狠的话都说过,这种程度的我还是可以适应的。”

      周兰亭的眉眼忍不住弯了弯:“那就好。”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路,地上的影子紧挨在一起。

      谢景明说:“我在北覃时身边住着很多小孩子,有时候我们闲了便会同这些孩子一起玩,倒也有趣。从前还觉得小孩子难缠,带起来劳心劳力,可是同他们在一起住过才发现小孩子也并不是都可恶。起码玩起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快乐的。”

      周兰亭笑眯眯地说:“依着殿下所言,小孩子倒是给殿下调剂生活了?”

      谢景明想了想,非常谨慎的轻微点头:“玩他们的时候是这样。”

      周兰亭闷声笑了一会,然后便说:“说起来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宫中也有位娘娘有了身孕,想来不久之后宫里也会有小孩子叫殿下玩了。”

      谢景明愣了一下。

      周兰亭接着道:“是魏嫔娘娘怀的,上月太医请平安脉时才发现。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五月了吧。”

      谢景明不知道该感叹他爹那副身体还能怀上皇嗣还是还感叹这孩子时运不济,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太后没做什么么?”

      周兰亭道:“魏嫔娘娘最近尤爱吃辣,依着太医的诊断来看,说是俗语说‘酸儿辣女’不无道理。”

      谢景明了然,魏嫔这是怀了个小公主,所以太后并不将其视为威胁。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小公主没被太后盯上,也算是倒霉中夹杂了一点幸运吧。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周兰亭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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