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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宴瑶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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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光有虽然胖,但是架不住谢景明在外头历练了这么多年,他单手举起一百来斤重的大刀都没有问题,更别说用脚勾一个一身肥肉的人了。
于光有踉跄了一下,一个仰头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因为笨重的身躯,腿脚挥舞了半天也没能坐起来。
谢景明蹲下身子,一脸寒意的拿着刀柄,用刀身轻轻拍打于光有的脸颊:“他也是你配碰的?若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便直接给你剁下来怎么样?”
他还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第一次说便是因为于光有辱没了周兰亭。
于光有被吓得吱哇乱叫,但是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周围的家丁不敢上前,都一脸焦急的围在两人身边,想伸手但是在触及到谢景明冰冷的眼神后都又颤巍巍的缩了回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谢景明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他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的短刀,又坐回了原位,家丁这才敢把于光有扶起来。
于光有哼哧哼哧的起身,他还没站定,被他指使出去的家丁就又灰溜溜的跑了回来,一脸惊慌失措的对于光有说:“老爷,不好了老爷,外面有一队人马包围了咱们的府邸。”
于光有目眦欲裂,看样子恨不得一头把谢景明给撞死。
他抬起萝卜似的粗手指指着谢景明,恨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叫人来围我的府……”
谢景明语气平淡的打断他的话:“围你的府用锦衣卫算是大材小用了,你这辈子未必会再有这样的荣光。好好受着吧。”
正好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冲谢景明行完礼后恭敬地说:“殿下,您吩咐的已经做完了,消息已经给了知府,一会他们应该就会带人过来。”
谢景明满意地点点头,又居高临下地盯着于光有:“不是说要叫人么,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这位叔叔长什么样子,那我便替你将人叫来吧。”
顿了顿,他脸上带了点笑,虽然还是冷冷的:“毕竟你不心善,我可是个心善的人。”
于光有那远在官府当知府的叔叔于卓尚听见消息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一开始他同样不知道谢景明的身份,因此也没把人放在眼中。
他来就是想给于光有主持“公道”顺便折辱谢景明一番,叫他竟然敢在自己头上动土。
可是来到门前见到围着的锦衣卫之后,于卓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事不妙。
从府外走到堂内的这段路上,于卓尚已经把此事的前因后果挺家丁说了个清楚。
听见有人敢这么对自己的侄子,于卓尚最初的气愤过去之后,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来的人不是什么随便平常的人。
可以调动锦衣卫,同时还敢直接对于光有动手动脚,那想必肯定是有后台且后台很硬的人,否则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不过于卓尚再怎么大胆的猜测也没猜到来的人竟然是三皇子。
他从前与这位皇子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和于光有不一样,他很快就认出来了谢景明。
原本气势汹汹想着为于光有讨公道的于卓尚也不敢气高,反而先殷勤的打了招呼:“这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谢景明没说话,于卓尚讪讪的,刚刚还一肚子的怒火,现在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于光有还不知道谢景明的身份,因此只是埋怨他叔叔竟然对着欺辱他的人点头哈腰。
他见到于卓尚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平常哪里见过于卓尚这么卑微的样子?这和他认识里那个趾高气扬的叔叔完全不同。
于光有的脑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二两,又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不比他叔叔会察言观色,也不比他叔叔认识的人多,因此此时见叔叔气势上挨了谢景明一截,顿时又想破口大骂。
幸好于卓尚了解自己这侄子,先开了口把于光有的话堵了进去:“只是我这一路匆匆赶来,不知内侄如何得罪了三皇子殿下,叫殿下连锦衣卫都出动了,来围堵这宅子?”
于卓尚气势早就弱下去了大半,但还是撑着口气说:“……也请殿下明确地告知内侄这是犯了什么罪,好不叫我们稀里糊涂的就伏了法才是。”
于光有听见“三皇子殿下”这五个字,满腔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了,刚刚要撞死谢景明的那股子狠劲儿自然也没了。
刚刚还呲牙咧嘴叫下人扶着的于光有此刻只是呆呆地看着谢景明,
谢景明一眼都没看于光有,只是把玩着手中那刀子,皮笑肉不笑的对于卓尚说:“大人既然好奇,我自然会如实相告。”
说着抬了抬手,身边的锦衣卫会意,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本小册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将那册子扔进于卓尚怀中:“这是近十年来,你这好侄儿贪污克扣佃户的钱。除了这项罪责,还有肆意责骂辱没百姓,强抢民女,夺人财务等等,都一并在这上面写清楚了。按照天耀律法,你这宝贝侄子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停顿了一下,谢景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于卓尚:“若是大人觉得罪证还不够我这么大张旗鼓的话,我也不介意查一下你们这一大家子的账簿。”
于卓尚仓惶地接住谢景明扔过来的东西,听见谢景明后半句话,豆大地汗水已经是从两鬓落下来了。
他六神无主的擦了擦汗,谢景明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也不敢再翻开账簿看,只是慌乱的把账簿好好拿在手里,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对谢景明说:“殿下既然这么说,想必内侄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当今圣上自即位以来便以法治天下,既然犯罪,自然是要严惩不贷的,作为他的叔叔,我也算是管教不严,烦请三皇子殿下万万不要心慈手软,得狠狠惩戒一番才是。只是恳请殿下千万不要顾及我们的脸面,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说,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谢景明道:“于大人是个明白人,愿意配合是再好不过的。既然如此,就不劳大人费心了,”他朝身边的锦衣卫示意,“就把于光有带下去仔细查查吧。”
锦衣卫立刻训练有素的严实的架起了脸色煞白的于光有,也不顾于光有的挣扎和向他叔叔求救,二话不说便将人带了下去。
于卓尚连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侄子,他讨好的笑了两声,对谢景明说:“殿下明察秋毫,下官实在是望尘莫及。”
“不敢,”谢景明神情淡淡,“既然没别的事,那我便先走了。”
于卓尚立刻说:“您忙,您忙。”
说完做出恭送的姿态。
在转身离开之前,谢景明又回过头,看着拭汗的于卓尚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笑非笑的说:“哦,对了,你侄子倒上来的那茶已经凉了,我就不喝了。你们若是喜欢,一会我叫人看着你们叔侄二人喝完,不够了我那儿还有,可以一口气喝到够为止。”
说完也不用他回答,甩了甩袖子和周兰亭一同出去了。
在于宅发生的事不一会就传遍了其他几个富户家——这事是谢景明有意散播的,为的就是杀鸡敬猴。
果不其然,谢景明再去其他人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一改往常的刻薄变得热切无比笑脸相迎。
接下来谢景明的事就十分顺利了,从这些富庶人家手里一共收了几百两银子,再加上几乎将于光有给直接抄家了,所以最后也算是收获颇丰。
晚上两人一同回去时,谢景明显得很高兴:“这些银子用在百姓身上,大约也能暂缓一下百姓们的饱腹问题了。”
周兰亭只是淡淡的轻笑,听见谢景明的话只微微颔首。
谢景明察觉到周兰亭兴致淡淡,便觉得奇怪,问道:“我看太师似乎不大开怀的样子。咱们解决掉了这几个人,就能暂时救济百姓,太师是觉得哪里不尽满意么?”
周兰亭听后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倒也谈不上满意与否,只是觉得殿下想的太过于简单。殿下,你除的了这一家,但是后面的千千万万家呢?于家倒下了,明日就会有张家李家站出来,天耀的现状在这里,你杀掉这些人不过只是被后面的人推到台前来的罢了,后面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人等着,杀是永远杀不完的。”
谢景明的表情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周兰亭没看他,神情淡淡的接着说:“殿下若是想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这办法和殿下的想法背道而驰罢了。”
谢景明下意识地追问:“什么?”
周兰亭温和地说:“若是殿下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便可以制订律法,肃清吏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整治这些。”
说完后,他的垂下眼皮,露出一个仿佛带着蛊惑般的笑容:“只有这样才有望真正解决掉这些天耀的蠹虫。只是殿下……你想么?”
谢景明愣在原地。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想叫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周兰亭的声音仿佛带了说不尽的蛊惑,顺着他的耳朵一路来到了他的心里,然后在他心中牢牢的占据他的脑子,再一路生根发芽,直到最后长出参天大树。
谢景明第一次真正的直面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