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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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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淞晨,你是不是出事了?”
晚上,鹿治鑫在微信上询问起杨淞晨的情况。
杨淞晨无奈叹了口气,他暗自惊讶于鹿治鑫获取信息的速度之快,不过新闻没有把话说满,他还是选择挣扎一下。
不知为何,他十分害怕鹿治鑫会因这件事担心起来。
“我怎么会出事呢?你想多了吧。”
那头秒回:“我今天看到新闻啦,说一个独居的杨姓男子被人袭击,有知情人说是住在你家的那栋公寓楼里的,我想想就感觉是你。”
杨淞晨舔舔干裂的嘴唇,回复:“我看你是听风就是雨,照你这意思,姓杨的全部都是我对吧?”
“你现在敢和我开视频吗?我听说被打的人可是全身挂彩的,让我看一眼行不行?”
鹿治鑫这句回复一针见血,直戳杨淞晨的心脏,让他短暂丧失思考的能力。
“或者明天有空我们见个面,你敢答应吗?”又是一记神补刀,将杨淞晨思维最后的挣扎摧毁得一干二净。
杨淞晨一手拍向拧作一团的眉心,扫视窗外。
夜幕下灯火辉煌,车流如织。隔在他与繁华夜景之间的,是映在巨大玻璃床上一个苍白、迷茫又无神的自己。
杨淞晨没想到鹿治鑫能如此精确获知这条消息,或者说不得不这么早让他知道。
人生本就充满太多的意料之外和猝不及防,所有的措手不及之后剩下的都是直面不按常理出牌的现实。
杨淞晨重重吸入一口气,犹豫了相当长的工夫,直接摊牌:“你赢了。”
随后微信界面跳出鹿治鑫的视频聊天请求。
提示音在杨淞晨耳边嘈杂地循环几遍,他的右手拇指悬空好一会儿,轻轻触碰拒绝键。
鹿治鑫急眼了:“你倒是让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啊,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我很好,没事。现在很晚了,我要好好休息。”
杨淞晨闭了阵发重的眼皮,发出带有安抚目的的消息。
屏幕上有短暂的沉静,鹿治鑫似乎是做出了让步,发过来:“你在那个病房,我明天有空来看你。”
杨淞晨抿紧嘴唇,俊朗的面孔透出一触即破的无力感,僵硬地挪动手指打出消息:“住院部5楼17号床位。”
按下发送,他按住额角无声叹息,仿佛下了一个抽走他全部力量的决心。
终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当晚,杨淞晨辗转难眠,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明天该如何面对忧心忡忡前来的鹿治鑫。
自从父母离他而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害怕别人会因为他而担心,久违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顾虑不是多余的,鹿治鑫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杨淞晨,而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整个人都焦虑起来。
杨淞晨说的没事真的是没事吗?有知情人说杨淞晨被打得浑身是血,他现在是不是全身淤青?他会因为这件事留下后遗症吗?
纷繁的担忧铺天盖地挤满鹿治鑫的思绪,炸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第二天一大早,他顺着杨淞晨提供的信息,几乎是一路跑到医院病房。
鹿治鑫按下病房门的把手,第一眼见到的是病床上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患者。巨大的黑色墨镜和蓝色口罩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让人看不出长相。
可是那个人身上自带的阴郁沉静气质,鹿治鑫是不会弄错的。
“杨淞晨,你在室内为什么还要戴墨镜啊?”鹿治鑫睁大眼睛喊了出来,声音里半是怜惜半是责怪。
杨淞晨只是简单和鹿治鑫对视一眼,很快就同陌生人般僵硬地别开实现。
没有人看到墨镜遮掩下他的皱眉,还有溢出眼底的失落与倦意。
鹿治鑫当然猜得出杨淞晨的小心思,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摘下他故弄玄虚的墨镜:“让我看看你究竟弄什么名堂!”
下一秒,鹿治鑫忽然在原地定住,仿佛被狠狠敲了一棒,心中是说不出的后悔。
肿胀的眼睛畸形到不成比例,只能张开一条细小的缝,细看还能发现眼睛里残留的血丝,令人心悸。
淤血的青紫和熬夜眼圈的乌黑让本就瘦削的杨淞晨增添一丝憔悴。
“对……对不起……”鹿治鑫瘪着嘴重新为杨淞晨带上墨镜,朝一旁错开目光。
“没事。”杨淞晨伸出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神色无波道,“我的眼睛这段时间需要遮一下光,所以要带墨镜。”
这番话的真假鹿治鑫没心思去甄别,他将带来的不锈钢保温罐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的瞬间,醇香的气息伴着蒸汽冲淡了病房里刺鼻的酒精气息。
“把口罩脱了,尝尝我做的鸽子汤。”鹿治鑫嘴角带着期盼的笑意,“这可是我照着菜谱精心炖煮的,添加了好几味中药材,你吃了可以加快身体恢复速度。”
杨淞晨略感诧异,顿了几秒,有些艰难地摘下口罩。
淤青基本覆盖住整张脸上白净的地方,杨淞晨经历的所有痛苦与屈辱浓缩在嘴角处大块的血痂上。
或许是之前已经见识过触目惊心的黑眼圈,此刻鹿治鑫看着这些淤青倒没格外震惊,可眼神里依旧流露出难过。
“来喝鸽子汤,我喂你。”鹿治鑫一手举起保温罐,一手抓住汤勺,将热气腾腾的鸽子汤端到杨淞晨面前。
金黄通透的汤汁散发勾人食欲的香气,鲜美滋味是杨淞晨一直不敢奢望的享受。他咽了咽口水,淡淡开口:“我自己来。”
他刚要伸手接过保温罐,肩胛处倏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眉头瞬间皱作一团。
鹿治鑫慌了一下,平整如镜的鸽子汤表面短暂荡起圈圈涟漪:“哎呀,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别动了,让我来喂你。”
杨淞晨有些失落,却也没有拒绝鹿治鑫的好意。
一勺汤稳稳端到杨淞晨嘴边,他噘嘴一吸,滋溜一声吸进肚里。
“怎么样?”鹿治鑫眼睛睁得大大的,重新舀了一勺汤。
杨淞晨舔舔嘴唇,声音轻淡:“不错。”
一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鹿治鑫抬起头,目光从杨淞晨色彩斑斓的脸上掠过,极浅地笑了下:“不错你就要把它吃完哦。”
杨淞晨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透明塑料袋铺在面前,一口肉一口汤地接受鹿治鑫的细心投喂,时不时吐出几跟纤细的骨头到塑料袋里。
这是杨淞晨品尝过的最有滋味的汤。
投喂的间隙,鹿治鑫悄悄问起来:“施暴者真的只是发酒疯导致你躺枪的吗?”
杨淞晨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用沉默给予回应。
他瞥了一眼鹿治鑫,对方眼中流露出同样的质疑与困惑。
鹿治鑫给杨淞晨嘴里塞了块鸽子肉,淡淡开口:“打你的那个人,我之前见过。”
杨淞晨忽然坐直身子,皱眉扫了眼鹿治鑫,没有开口。
鹿治鑫神色镇定,说出杨淞晨好奇的内容:“我有几次去那家饭店用餐,就看见那个中年人在店里。他是个光棍,好像还有精神病。饭店老板看他可怜,经常会免费给他饭吃。”
杨淞晨黑亮的眼珠微转,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殴打我,和这家饭店有关系?”
“没错。”鹿治鑫笃定点头,“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杨淞晨缄默半晌,随后毫无征兆地仰头笑了起来。
自嘲、无奈、愤恨……杨淞晨也说不清自己的笑声里掺杂了何种情绪。
干枯的笑声在狭小的病房飘荡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了。
“难道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吗?”杨淞晨神情低落,沉沉叹了口气。
鹿治鑫放下早已空无一物的保温罐,状似无心抛出问题:“你会后悔你当初的仗义执言吗?”
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挺身而出,换取一身伤痛,看起来不是一笔划算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杨淞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后悔。”
杨淞晨即刻的回答出乎鹿治鑫意料。
他的手紧紧抓住柔软的被子,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回应赋予鹿治鑫继续往下说的勇气:“饭店老板的为人不错,三观端正,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这点我们都知道。”
杨淞晨认真聆听,狭长的眼睛里似乎有细微的肯定一闪而过。
鹿治鑫继续说:“倒是那天老板的儿子反应挺激烈的,我敢肯定,一定是他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借着他家饭店对姓陈的家伙的恩情,教唆他进行报复,何况打人者有精神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他咬死不供出幕后主使就没问题。”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杨淞晨像是带着期待破灭后的失落,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的沮丧,“难不成还要报复回去?没有证据那就是我们不讲道理,你可不要把我拉下水。”
鹿治鑫猜到杨淞晨的谨慎,信心满满地接过话:“你放心,我有一个方案,可以获取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信息,到时候我们可以凭借这些信息给老板儿子定罪。”
“是什么方案?”杨淞晨淡淡皱了下眉,鹿治鑫的话对似乎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在杨淞晨交错着期待与疑虑的目光里,鹿治鑫飞快转动眼珠子,酝酿着如何简明扼要地向他阐明自己的计划。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年轻的护士推着满是药物的小车喊了句:“要换药了。”
杨淞晨和鹿治鑫的密谋戛然而止。
鹿治鑫拿起保温罐,进了卫生间冲洗起来。
护士的闲谈伴着流水声飘进了不大的卫生巾:“你的艳福真不浅,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关心你,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他不是我的女朋友。”杨淞晨沉闷地否定起来,声音里透着漠不关心的冷淡。
谁知护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比女朋友更亲密的关系。”
杨淞晨没有解释,也许是太费力所以懒得解释。
鹿治鑫可以想象出他脸上带着不屑和无奈的烦闷表情。
保温罐明明已经洗好了,水龙头却迟迟还未关上。
鹿治鑫的脸颊不知不觉升高温度,红到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