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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好吃懒做的知青(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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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斌第二天起来想提这事的时候被罗承行岔开了话头。
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过去了。
罗承行照样早上晚上打好水,天天让何玉斌跟他后面上工,何玉斌看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放心了。
何玉斌跟罗承行后面干不了啥,但是他每天下工回来还是累得就想躺炕上也没心思想七想八。
他现在不在屋里吃饭了,很顺杆上爬地和罗家人一块在院子里吃。
农村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般都是罗承行沉默着吃饭,王凤霞和罗芳偶尔说两句,罗大生边呼噜稀饭边和何玉斌说话。
罗承行这才发现何玉斌要是想哄一个人有多容易。从前想不明白罗芳咋给他骗了的,现在看他把罗大生说得直笑,心里有点明白了。
人家就是有见人说人话的本事!一会说山宝村谁都说村长和善待人好,过一会又说啥的。
罗大生连连摆手说就是给山宝村大家伙办点事儿,哪能和城里的官比?
罗承行一边沉默着往嘴里扒饭,一边想,何玉斌怎么不用这本事也哄哄他?有啥事他都能帮着干了。
吃完饭,罗大生放下碗,一拍脑袋想起来个事:“小何啊,过几天大队要刷标语,我给大队长说了一嘴让你去,你这两天不用跟着大头上地里了,跟着我去队里,咋样?”
刷标语?这可比下地轻巧多了!
何玉斌哪有不答应的。
罗承行看了他一眼,就这么不想跟他下地?这些天的,他让何玉斌干过啥?
罗家人吃过饭,何玉斌弯腰要帮着收拾,罗承行想也不想说:“我来就成。”
何玉斌就等他这句话呢。
“那我先回,收拾收拾明天跟罗叔去队里。”何玉斌十分有心眼地说。
罗承行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心里有点后悔。
怨不得何玉斌不给他说好话,何玉斌什么都没干呢,往那一站,他就啥都给干好了,还用得着说好话?
罗芳把几个碗摞一块拿起来,罗承行一使劲把木头桌子搬起来挪到树下面。
他放下桌子,往回走去接罗芳手里的碗,被罗芳一躲,笑嘻嘻地说:“哥我给你送进去。”
罗承行还没好好说这丫头。
罗芳的屋离罗承行的不远,前几天晚上罗承行吼了几句罗芳也是听到了的,这会正跟她哥卖殷勤呢。
“你把糖抽空还给何玉斌去。”罗承行把罗芳手里的碗拿过来就往灶房走。
罗芳急急地跟过来:“还回去?凭啥?我没偷没抢,他自个儿送过来的!”
王凤霞知道这事也说她了,说糖这东西太贵重,而且现在何玉斌本来就搁罗家住着,要是让外人知道罗芳收了何玉斌的东西有人嘴碎咋弄?
只是王凤霞见她不情不愿的,也就没接着说,反正这事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罗芳不把糖拿到外头去别人也不知道。王凤霞就嘱咐罗芳要是有人来找她玩可得把糖罐子放好了。
可罗承行不像王凤霞,罗承行让她还就非得让她还回去的!
罗承行心里想起来何玉斌对那罐子糖的宝贵劲儿,“何玉斌家里人再没送过东西来,那是……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罗芳有点被他说动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心里已经盘算着一会给何玉斌送回去了。
谁知道她还没说话,就听见她哥又说:“……别去了。”
罗承行只是又想起来何玉斌把糖给罗芳之后那松了口气的样子。
罗芳说:“哥,你到底让我还还是不还?”
“留着吃吧。”罗承行说。
他说完就提了桶水来要刷碗刷锅,罗芳站那却没走。
她仔仔细细看着罗承行:“哥,你最近咋这么怪?”
“咋了?”罗承行哗啦啦地倒水,头也没抬。
罗芳长长地“嘶”了一会儿,“就是怪,说不上来的怪。”
“小姑娘家弄得那是啥动静?”罗承行看她一眼。
罗芳不“嘶”了,嘟囔道:“就是怪怪的。”
罗承行把她赶走了,灶房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看着盆里的水。
他伸手搅和了一下,水荡起波纹。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是咋了呢?
他也没想明白。
这两天何玉斌跟着罗大生去队里刷标语了,照样算工分。
罗承行干着活习惯性地想回头看一眼,回过身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堆起来的倒伏秸秆。
还有一回,罗承进跟他后面抱秸秆,看他回头还一脸莫名其妙:“咋了?”
罗承行摇头。
罗承进习惯他这个闷不吭声的性子了,还几步跨过秸秆堆过来悄声给他说:“你要是想上茅房走了就是,也就你最老实,一天不落扎地里。”
罗承进看他不动,更确定了他有事,就又劝了几句。
罗承行不知道罗承进咋想到他要上茅房,不过他犹豫了一会,还真被他说动了。
罗承行头一回在敲钟前悄悄回去了。
他听他爹说刷标语就要一晌午头的时间,算算时候何玉斌早就回罗家了。
罗承行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现在回去看看是怕何玉斌趁家里没人乱动东西。
他刚进院子,何玉斌就一脸高兴地跑过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罗承行不知道咋说,就没吱声。
何玉斌自顾自高兴:“太好了,罗大哥,你给我烧点热水呗?趁罗芳没回来,我想洗个澡。”
对何玉斌来说,他算好长时间没洗澡了,现在浑身刺挠。平时罗家又有王凤霞和罗芳在,他没法洗。
罗承行没答,但是往灶房那去了,他从地上折了半根秸秆生火用,给何玉斌烧上了水。
何玉斌站在门框那和他说话:“你不知道今天大队刷标语有多忙。”
他当时都有点后悔了,跟着罗承行不用干活,但是刷标语要他上手干活了,手上弄得红红白白的还有浆糊,他回来之后用水洗了半天才洗干净。
“明天还去吗?”罗承行问。
何玉斌点头,搬了个矮木头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还得去,今天刷了一遍‘妇女能顶半边天’,昨天算亩产的时候‘妇女地’产量第三,大队长说要开会的时候表扬呢。”
罗承行“嗯”了一声,往灶膛里塞柴火。
“今天大队长还夸我刷的字方正好看,一行字都排得直。”
“去完大队就得中午了,明天可回不来这么早了。”何玉斌说着,灶膛的火把他的脸都照亮了。
罗承行一愣神,觉得记忆里的何玉斌和眼前这个有点不一样了。
记忆里那个何玉斌,罗大生一眼就知道他没有好心思,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除了罗芳,家里没一个人见他有好脸。
更别说他爹罗大生给大队长推荐何玉斌去刷标语了。
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到底为啥呢?
好像从他把何玉斌带到家里来就不一样了……
水烧好了之后罗承行给他端到了屋后面他们平时洗澡用的地方,又帮他把帘子给放下来。
何玉斌拿来了毛巾肥皂,对要走的罗承行说:“罗大哥,你能不能等会帮我搓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