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之女神（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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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呢？”
“手术刀！”
“我们需要更多镇静剂！”
梅洛迪亚在治疗之家连续两个轮班，终于可以在护士站的窄床上休息片刻。
她很快陷入浅眠，但梦中并不安稳：鼻中充斥消毒剂的味道，耳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双手洗净后很快又重新占满血液。
事情比想象中更糟。
医院那位从来不出现的天才医生——另一位索姆家族的成员马鲁斯，也不得不离开他的研究室，参与救助伤员。
梅洛迪亚协助过一次他的手术。
他握着手术刀的手骨节分明，刀锋划破皮肤时又稳又准。
但他看向病人的眼神…
梅洛迪亚眼前出现一双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睛，带着审视判断，除了沉着冷静，还有漠然的冷酷。
而他薄薄的嘴唇，颜色浅淡，几近灰白，却总是弯着充满兴味的愉悦弧度。
梅洛迪亚打了个寒颤，居然直接从梦中惊醒。
她大概弄出不小的声音。
护士长夏洛蒂停下手中记录，回头对她说：“再多休息会。”
她又叹口气，“辛苦你了，刚刚成为护士，还不满一个月吧。”
梅洛迪亚点头道谢，又摇摇头。
的确是辛苦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精神上的担忧。
医疗库存日渐减少，护士长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向博德之门的医院以及医师公会写信求助。
她们不知道那些信能否寄出，但她们急需麻醉药，镇定剂，绷带，缝合线…如果可行的话，甚至炼金药剂和能够使用治疗神术的牧师。
然而，她们仍在雷斯文，在守卫、士兵和德鲁伊的庇护之下。
镇子外，领主凯瑟里克亲自率领军队与暗夜法官战斗。贝里也与翠绿闲庭的德鲁伊们一起，召唤荆棘树丛阻止敌人前进。
梅洛迪亚担心朋友，想念爱人。她渴望见到凯瑟里克，却又害怕见到他。
如果他出现在治疗之家…梅洛迪亚甚至不敢继续去想。
她咬住唇，如果凯瑟里克真的受伤，她是否能够支撑下去？
又两个轮班，梅洛迪亚可以回家休息近一整天。
她终于得以洗澡更换衣物，补眠醒来，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继续休息，便起身去塞伦涅圣所。
医院不是唯一的治疗中心，圣所的祭司也会为镇民们处理小伤口，安抚紧张情绪。
梅洛迪亚到达圣所时，祭司正开始一场祈祷仪式。
他身后是一双美丽的人类女性眼睛，漆黑如同夜空。七颗十字银星环绕，其中两颗垂下恍若眼泪。
——塞伦涅将在黑夜中指引你的脚步。
——月亮会带你走向新的黎明。
梅洛迪亚随祭司默念，又从祷词中得到平静。
愿所有月光照耀之处，都将知获女神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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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塞伦涅响应了他们的祈福。
三天后，双方达成临时休战协议。
梅洛迪亚听到这个消息时在塞伦涅圣所。
——她每得到一天休息，醒来后都会去圣所帮忙。
她以前也常来这里，是专业医护人士，又格外擅长照顾小孩子。祭司本就认得她，感激之余也告诉她更多前线消息。
然而，协议时间只有两天。
可以预计，休战结束后，他们将面临更加可怕的战斗。
但士兵们太需要这个休息了，凯瑟里克与大德鲁伊同意时没有任何犹豫。
梅洛迪亚微微怔愣。
接下来的战斗还会更加残酷？
居然还能更残酷吗？
她手指无意识收紧，捏疼了半身人的胳膊，他好脾气的只是轻轻哎呦一声。
“我理解你，简直没个完！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最多一个月，我就会离开这里。”
梅洛迪亚有些心神不宁，替半身人换好纱布，同祭司告假。
祭司安慰她：“你只是来帮忙，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她牵下嘴角，又冲祭司轻轻点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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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迪亚心中疲惫，外加还有些时间，便决定先回家休息。
几天前落下的雪尚未融化，特殊时候无人扫雪，它们堆积在路上，又被踩出一条灰扑扑的雪泥路，连路旁的房屋也变得灰蒙蒙起来。
快到家时，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银发银铠。
“凯瑟里克！？”
凯瑟里克已经冲过来俯身抱住她。
“你怎么在这里？”
凯瑟里克气喘着说出一连串话：“治疗之家说你这天休息，但我没有在家找到你。我猜测你在塞伦涅圣所，正准备去那儿找你。”
梅洛迪亚摸着他微微冒出的胡茬：“你回来了？我听说休战只有两天？”
“是，我很快就会回去。”
“你来，我，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我只想见见你。”
梅洛迪亚在他眼中看到仲夏节那晚的热烈和痴迷，心中生出一种深挚的爱。
她希望他幸福，她渴望与他靠近。
“梅洛迪亚！”凯瑟里克突然握住她的肩膀，灰色眼瞳如同满月。
“你想到要做什么了？”
“请嫁给我吧！”
她怔愣片刻，猛的睁大眼睛：“女神啊…”
“请答应我吧！女神也会给我们祝福！”
“是因为战争吗？让你觉得必须要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做出重大决定。”
“可能是，可能不是，但我知道我想和你共度一生。”
“可你还不知道全部的我，也许…”
“别再犹豫了，别再担心了，你爱我吗梅洛迪亚？”
“我爱你，凯瑟里克，我很爱你。”
“那就和我结婚吧！”
梅洛迪亚望着他，忽然觉得周围生机盎然起来，像是春天提前来到他们身边。
她嘴唇慢慢弯起：“我答应你。”
下一刻，她被凯瑟里克深深吻住。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交织出一首乐曲。她听不清旋律，只能听见强烈的节奏和鼓点。她想要纵情大笑或者放声尖叫，但她的唇被封住，舌被禁锢。
凯瑟里克终于退开些，二人呼出的雾气仍纠缠着。他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拉住她的手臂要她一起走，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梅洛迪亚：“我们去哪里？”
凯瑟里克：“塞伦涅圣所，宣布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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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看到梅洛迪亚，微感诧异，看到她身旁的凯瑟里克，已经变成目瞪口呆。
“你……”
“嘘，别声张，莎尔信徒并不知道我在镇上。”
祭司放低声音：“你们来是…？”
明明刚要求对方别声张，凯瑟里克自己却声音洪亮：“订婚！我们希望得到塞伦涅的祝福。”
祭司转向梅洛迪亚。
她灰色的眼睛里，是与凯瑟里克一模一样的喜悦和期待。
“我的孩子们！”祭司说，“当然！”
仪式从简，他们随祭司来到一间舞动着月尘的房间。
房间中央立着根半身高的石柱，柱身雕刻猫头鹰与半龙，最上架着一只浅盆。
月尘偶尔飞舞到石盆上方，会渗出闪亮的、发光的珍珠液滴，那是从月亮滴落的眼泪。
“祝福你，我的孩子们。”祭司将一滴月泪蘸在他们眉心，“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
凯瑟里克的吻很克制，只轻轻一点。
然而他的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这颤动也传递到梅洛迪亚身上。
他们接下来还需要交换一缕头发，但谁都没办法好好完成，终于彼此拥抱笑成一团。
祭司摇摇头，也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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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迪亚把银发缠在手腕上，又看着凯瑟里克把她的头发放入怀表后收在怀里。
他再次俯身亲吻她：“我一定会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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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停战结束，莎尔信徒果然猛烈反扑。
更多暗夜法官不知从什么秘密通道来到战场，有的甚至能够使用法术，召唤幽影笼罩大地。
但是凯瑟里克早有准备，和德鲁伊合作，用隐形荆墙将对方分而击破。
他的至圣斩也如同月光，撕开黑暗，为战场上的士兵指明希望的方向。
梅洛迪亚听得紧张，又忍不住瞥一眼祭司：“你这个形容是从吟游诗人那听来的吗？”
“每一个人都这样说。”祭司微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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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又持续了四个月。
迎春花冒出第一朵花苞时，莎尔信徒终于无条件投降，被全部驱逐出雷斯文。
战争的影响却持续了更久。
暗夜法官会在死亡时留下诅咒，把身周土地烧成灰白色的荒芜，如同大地上的一块光秃疤痕。有时那片疤痕上还有黑色阴影环绕，靠近时稍有不慎就会被幽影侵蚀，需要痛苦的治疗和月神的祝福才能好转。
战场被严格封锁，几位德鲁伊留下解决污染，贝里也在其中。
还有治疗之家，医院的忙碌情况一直到夏天才有所好转。
索姆家的那位天才医生，马鲁斯·索姆，在战争结束后不久离开医院。具体原因没有公开，但有传言说，那是因为他从医院停尸房盗取无人认领的尸体并拒绝说明下落。
“马鲁斯很有天赋。”院长叹出长长一口气，“战时情况特殊，医院其实可以为他补一些程序。”
梅洛迪亚却在心里轻轻松一口气。
透过马鲁斯那双细长冷漠的眼睛，她总能看到一股污秽，像是幽影受害者伤口中难以祛除的诅咒。
她问起凯瑟里克背后是否有其他原因。
凯瑟里克眉头皱起，脸上显出将军的威严，又很快展开眉毛，在她跟着蹙起的眉心印下一吻，只是说：“马鲁斯不适合待在雷斯文了。”
梅洛迪亚敏锐的发现，凯瑟里克用的词是雷斯文，而不是治疗之家。
“医院院长对他的离开感到非常可惜。”她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也曾和他配合过几次手术，他是位很厉害的医生。”
凯瑟里克抿下唇，但回答仍然含糊：“他对自己的选择没有悔改之意。”
梅洛迪亚没再追问下去。
“别担心。”凯瑟里克抚上她的脸颊，“如果真到了需要他的时候，我有办法唤他回来。”
梅洛迪亚皱下鼻子：“好吧，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他。或者说，我很有些害怕他。所以他不回来也没什么关系。”
凯瑟里克笑着吻住她，在吻变得炙热时轻轻退开。
自订婚以来，两人反而更加相敬如宾。梅洛迪亚知道这是凯瑟里克的尊重——战争结束后，她带他去父亲的墓碑前，听到了他的郑重承诺。
“我将永远爱她，尊重她，珍视她，直至永远，哪怕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隔。”
梅洛迪亚虽然由人类父亲抚养长大，但最好的朋友是自由坦率的德鲁伊。她觉得他们足够相知相爱，又已经订婚，不需要更多，甚至凯瑟里克那句话本身就是一个仪式。
不过凯瑟里克坚持，哪怕只有一个简单的婚礼。
他们都做了让步，婚礼和订婚一样，没有盛大的仪式，但有女神的祝福。
梅洛迪亚渴望与凯瑟里克更加亲密，却也尊重他的想法，甚至因为期待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那一天越临近，她就越感到幸福。
那一天，也将是她与凯瑟里克相识一年的日子。
仲夏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之女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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