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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假恶魔 ...

  •   於寒返校第一天,面色相当不好。

      距离他意外摔马骨折过去了大半年多,恢复的倒不错,就是这段时间还需要拎着拐杖走路。走廊边有个同学路过,急匆匆地瞟了他好几次。

      於寒心里啧了一声,他被这人盯得浑身不自在,结果走进教室那道目光仍然紧随其后。他随手将拐杖靠在第一排边的墙上,转头也瞪了对方一眼。

      没料想对方丝毫不介意於寒有些抗拒冷意的一瞪,反而兴冲冲迎上去,直接放下笔记本一屁股坐在了於寒身边:“我操,於寒?真的是你?我这几天看到个腿瘸的就想着是你,结果跟一路人一回头是个洋人......今天总算给我逮住了?”

      於寒默不作声地揉了揉手,依旧没肯说话。

      这同学倒也不介意,大大咧咧继续说:“他们说你回来上课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你还记得我不?当年大一开学那节国贸课我抢着坐你边上,气死好几个美女了。”

      於寒有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男交际花,当年似乎也是这么挤到了自己边上。

      但於寒还是想不出对方的名字,出于礼貌微微偏了偏头,露出藏在灰色卫衣帽中半张脸蛋,一边金属耳钉也在阴影中忽闪忽闪:“你是......”

      男交际花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林澈。”

      这名字在於寒脑子里丝滑地过了一圈,能不能记住还得看缘。

      他刚刚复课,对读书这事堪称一无所知,上午才刚跟家里又吵了一架,这会儿依旧头疼欲裂,扶着脑袋问同桌:“你怎么也选到这门课的?”

      林澈答:“别的选完了呗,我那会儿还在挪威船上看鲸鱼呢。”

      於寒心想自己倒没看什么鲸鱼,就是单纯的忘了。

      他开学前一周想起来的时候别的课都满了人,只剩下这门比较政治还剩了空位,想来社科院无非是写写论文,一看也没有线下考试,随手就点上了确认。

      还差五分钟上课,林澈相当熟练地打开文献,又小屏打开麻将游戏,边打边唠嗑:“不过我打听说这门课得看人,有两个讲师,女讲师和蔼可亲温柔如水,男讲师虽然长得帅,但其实是恶魔转世,咱还得碰碰运气......”

      於寒看他松弛的那样儿,脑里也没刚才那么紧绷了。他接着打开电脑,随手点着点着又点到了和亲哥的聊天框,上一页是自己气冲冲地说不想重读,他哥立刻就发来骂他就爱在家犯懒的语音。

      鼠标还没停几秒,人就心有灵犀,又发来一句:“上课别聊天。”

      於寒直接把电脑一关,帽子向后一掀,露出一头亮眼的薄藤粉发,心烦意乱地瘫在座位上,双腿微微向前一伸,整个闲散慵懒,仍旧病恹恹的模样。

      林澈抽空又瞟他,心想还是熟悉的那张唇红齿白洋娃娃脸,就是有点憔悴,嘴里念叨:“你还真一点没变,而且现在看着...嗯,还成熟不少。”

      於寒乐道:“老了?”

      林澈连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就是看着累。不过也是,你们运动员比赛哪能不累的,还受了伤,这几个月压力蛮大吧?”

      “还好吧。”於寒随口应付一句。

      五分钟过去,教室门被推开,林澈还没胡上牌,手忙脚乱一通乱点,百忙之中抽空观察了一眼讲台上那位讲师的性别,脱口而出:“完了,是恶魔!”

      於寒双手撑着桌子直起背来一看,正巧和男恶魔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怔。

      那张看起来冷淡凌厉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似笑非笑的眼神在於寒身上打了个转儿,从凌乱的发梢,一路溜到卫衣袖口里露出半截的手指尖。

      於寒不自然地缩了缩手,男人的目光立刻行云流水地一收,挪到了隔壁林澈身上,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叫我?”

      林澈闻言,差点把头埋到地里去,等男人转过身的一刻才小声嘟囔:“他真华裔啊。”

      於寒低下头,再一次打开电脑遮住脸:“选错课了。”

      林澈也啧啧感叹:“确实,选错课了。”

      男人简简单单一身白衬衫西装裤,双腿笔直,身姿挺拔。

      他半个人微抵在讲台边沿,快速翻了几页PPT,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什么波动:“很高兴在新学期见到你们,我的全名是贺迟,平时可以直接叫我Loren。”

      林澈碰了碰於寒的胳膊:“你知不知道,就我们那个学生群里,一天八百条都能绕着他这脸这身材聊?”

      於寒没回答,透过电脑边沿,眼睛一眨,却忍不住又想偷看他。

      白衬衫非得解开最顶上两颗扣,顺着开敞的领口下去还能看到若有似无的胸肌线条。

      棱角分明,五官硬朗,眼窝深邃,看着也如名牌男模一般,带着从容不迫的特别气质。

      但也能在这张脸上找到东亚人多有的柔和线条,比如内双的眼皮,厚薄刚好的嘴唇,上唇弧度流畅自然,明明只要轻轻一勾,就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可惜今天进门到现在,还没见到过这样的时刻。

      贺迟双手撑在讲台边,抛了个问题出来,底下稀稀落落有人举手,他听了几位,都没给出什么评价,连个总结句都没有,就点点头,然后继续翻页。

      林澈摸不着头脑,小声嘀咕:“唉,这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状态?”

      上一秒嘴角似乎是攒着笑,但下一秒眼底里就掺上了拒人千里的寒意——

      於寒想,倒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是在赛场观众席,男人身材饱满,穿的是熨的一丝不苟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两腿交叠,双手一覆随意搭在膝上,眼角边结了冰似的,整个人散发着成熟慵懒的气息。

      於寒当时落了东西,硬着头皮要穿过这尊大佛:“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贺迟一抬眸,於寒倏时差点以为他变了个人,刚刚那处冷漠倨傲的眼尾一挑,竟然能溢出温柔热情的神色,殷切问道:“於寒?”

      於寒点点头,等穿过去到位置上拿起落下的保护头盔,又忍不住扭头往后瞥了一眼。

      简单和自己打了招呼后,那人就恢复如初,漠然垂眸,看着赛场上几匹马踱来踱去。

      於寒甚至怀疑,那一眼的温柔也不过是自己须臾间的幻觉。

      贺迟淡淡一眼从讲台上扫过来,於寒立刻低下头,假装在读文献。

      林澈已经在一边学生群里聊的热火朝天。於寒一直在群里,不过他训练忙,基本不会看这些消息,今天大概是实在听不进去课又没事做,就点开看了眼。

      林澈:家人们,本人特帅,没开玩笑哈。

      有人问:你说谁帅,於寒还是那个男老师?

      於寒心想我还在群里没被踢出去呢,这群人就已经毫不顾忌地聊上了。

      林澈也当於寒不存在般滔滔不绝:他俩那是不一样的帅......唉,这个老师打分狠到底是真的假的?虽然有时候讲话冷冷的,但也不能叫恶魔啊,上课都不点名,假的吧。

      不知哪一学期的受害者蹦出来回他:假什么假,笑面虎,平时上课全是小测,期末要是他改到你的论文,那至少能多扣十分。

      於寒看着林澈立刻露出夸张的悲剧表情,简直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分数也悬在这个男人手中,下意识就点开贺迟发的资料,眼皮一抬,试图将视线聚焦在第一页的前言上。

      结果还没看下去几行,这些单词就跟苍蝇一般毫无章法地在眼前乱飞,晃得自己脑子那叫一个生疼。

      他索性又全都翻译成中文,结果母语更不行,本来还稍微能理解,现在变成方块字后,竟然更加读不懂了。

      什么道理......

      难道是自己真的太久没看书了?

      於寒又往后滑了几页,可每一页眼里都抓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郁闷地又翻回了第一页。

      这时的贺迟正在发小组讨论用的文献,两张薄薄的A4纸。等走到自己面前,他似乎是刻意多留了几秒,慢慢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白纸边递了过来,尔后沉声用中文问道:“还习惯吗?”

      也不知是袖口还是手腕,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无花果的清香,乍一闻有些甜意,但只留一瞬,消散过后,又带来一阵青涩带苦的雨后草地味儿。

      於寒身体微微后仰:“习惯。”

      班里分了几组人,都跟鸟似的叽叽喳喳围成一圈讨论起来。贺迟上研讨会流程跟其他讲师没什么区别,都是先讨论再提问。他抱着胸靠在墙边,正正好好边上就是第一排於寒和林澈两个脑袋。

      过了没多久,贺迟直了直身子,大概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近向林澈抛了几个问题。林澈也是个标准的留学混子,只能硬着头皮照着翻译器磕磕巴巴说了一段。

      贺迟稍稍仰头,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冷嘲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英国待得太久,他整个人也沾上了伦敦人那套极具特色的阴阳怪气:“......挺有意思。”

      挺有意思,在这就等于你说的挺幽默的,可以投意林笑话集,搞学术还是算了。

      贺迟又把目光接着转向於寒。

      林澈这种脑子缺根筋的都能看出对方的差别对待,贺迟那眼底里一刹就多云转晴:

      “你伤怎么样了?还严不严重?我倒认识不少康复师,你愿意的话,哪天我找了请人去你家里看看。”

      林澈心想,他这还上课么?跟我聊就哐哐丢问题说我挺有意思,跟於寒聊就要帮人请医生?

      於寒的气质其实也并不算平易近人,大多时候就跟林澈的印象一样,小王子,让人捧在手心怕化了的一颗珍珠,在外跟他们这群同学说话一概都是端着,谈不上特别热络。

      在内不大清楚,不过这会儿看来对老师也没什么区别,只礼貌地冲对方笑了一下,多说一句都懒:“我家里已经请了。”

      贺迟竟然笑道:“是,想起来了,是我关心则乱,我这个老师还想着帮专业运动员找康复师......但要是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你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

      林澈举手,用中文问:“老师,我行不?”

      贺迟连个眼神都没给:“上课说英语。”

      林澈目瞪口呆:你俩说的难道是洋文?

      贺迟继续追问:“医院那会儿总见不到你人,我叫那边护士送了些东西给你,你后来收到了吗?”

      於寒在医院那段时间不爱见人,贺迟找过好几次,都被护士客客气气送了出来。

      最后一次他提着几盒补品,又拎着一只黑色金边的小礼品袋,交到那位都已经快要相熟的的护士手上,按住小姑娘的手,微微动了动唇:“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烦您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护士小姑娘看他那张俊脸看得脸热,即使於寒提过不收礼物,她仍旧鬼迷心窍地替这个男人收了下来。

      后头护士一想,於寒似乎从来没公开过他治疗的地址,这人看着又不像是普通粉丝,等贺迟快走时,才忍不住问:“贺先生,您是......於先生的朋友?”

      贺迟眼里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护士想要是男朋友,不能连礼物也送不进去吧,便理解地点点头:“您是在追於先生啊。”

      贺迟慢慢摸了摸后颈,眸色晦明,懒洋洋道:“这得你们於先生说是,才算是。”

      於寒想起那些堆在医院角落杂七杂八的礼品袋,其实自己那会儿伤的厉害,根本懒得管这些东西到底都是谁送的,后来怎么收走了也不知道,只能心虚地回:“收是收到了......”

      贺迟了然,给了个台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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