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法》小猫笑我

3、第三节 肖像画•杰西

　　和往回有很大的不同，康奈尔公爵这次在格桑城只呆了不到三天。而且，他还带走了夏伊莲夫人、卡特少爷和露露小姐。
　　女管家包法利夫人留了下来。
　　按照康奈尔公爵临走前的吩咐，公爵府近四分之三的仆佣被遣散。
　　蒂法有幸被留下——因为维拉对包法利夫人的孝敬。
　　每个被遣散的仆佣从包法利夫人那里领到了三个银币的遣散费，然后，带着自己那几件薄薄的破衣服，流着眼泪离开。
　　公爵府所发的印有水晶郁金香族徽的工作服，是严禁被带出公爵府的。
　　顶着红红的眼圈和自己熟悉的朋友、姐妹们告别，就是这几天里蒂法每天做的事情。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公爵府中已经呆了十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他们在外面早已没有了亲人和朋友。
　　对他们而言，在这个酷寒的冬季，离开和死亡，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区别。
　　随着这些人一个个离开，初冬时节的公爵府，变得从未有过的凄清。
　　没有了主子，包法利夫人对下人也不再像从前那么苛责。
　　蒂法的工作变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唯一的遗憾是，她不能抽空回家去看维拉——格桑城中的大搜捕并没有因为公爵大人的离开而有所松懈，现在城中的戒备，比公爵来前更加森严。
　　据说监察厅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叛乱份子中的一名重要人物，此刻正藏身于格桑城中。
　　这个时候离开公爵府，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夏伊莲夫人走后，包法利夫人养成了午后小憩的习惯。
　　侍候包法利夫人躺下后，蒂法总是以打扫书房为籍口，一个人躲进书房里，偷偷的看书。
　　“海中的人鱼公主爱上了人类的王子，为了让自己的鱼尾巴变成人腿，好和王子在一起，她毫不犹豫地喝下了巫师给她的毒药。”
　　“巫师给了人鱼公主一把尖刀，告诉她，如果有一天王子不爱她了，她的身躯会化为海上的泡沫。除非她将这把刀刺入王子的心脏，以他的鲜血涂沫她的双腿，她才可以重新得到鱼尾，回归大海。”
　　“可惜王子对此一无所知，他爱上了另一个国家的公主。为了爱人的幸福，善良的人鱼公主决定牺牲自己。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走进洞房，她将手中的尖刀丢进了大海中，任由自己美丽的身体在绚烂的朝霞中，在蔚蓝的大海上化成七彩的泡沫……”
　　“只要心爱的人幸福……人鱼公主实在是太笨了……王子……变心……不值得她牺牲……”蒂法一边翻书，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才不会……咦？什么声音？”
　　书房内室传来轻微的沙沙声，隔着内外室间隔的玻璃窗，蒂法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书房内室靠外墙一方的窗户被拉开，一个黑影翻窗而入。
　　“不好，小偷！”一个念头闪过蒂法的脑海。
　　如果换成别的小侍女，遇到这种情形，只怕要么是吓得浑身发抖，要么是惊声尖叫。不过，这样的反应绝对不属于蒂法。
　　胆大包天的野丫头什么时候害怕过城里的小偷？
　　“敢到公爵府来偷东西，胆子不小，不过今天遇到我蒂法，只能算你倒霉……”
　　蒂法退后半步，将身子紧贴着墙壁，藏进书架的暗影中，右手反手从身后的壁橱上操起了一支半人高的银烛台。
　　翻窗入室的黑影显然被有发现隔壁的小侍女，他站定后一边大声地喘息，一边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屋内的环境，然后，从窗户往外探出头去，偷手去够窗户的拉销，大概是想把窗户关上。
　　这时，他的后背已经完全暴露在正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的小侍女的面前。
　　还等什么？！蒂法捋起衣袖，抡圆了臂膀，贝齿紧咬，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银烛台，照准黑影的脑袋，狠狠砸下。

　　杰西是个孤儿。
　　他打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的父亲，他母亲在他七岁那年撒手人寰。
　　于是，杰西和一群大大小小乞丐一起，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像狗一样在大街上乞讨，吃着别人施舍的残羹剩饭，等着有朝一日，被饿死或是冻毙在街头。
　　直到那天，杰西遇上了伊凡。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些贵族老爷们有大把的金币，可以过逍遥快活的日子，而你却穷得连条裤子也买不起？”
　　“你想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么？”
　　“那么，跟我来吧。”
　　于是，杰西跟着伊凡到了一个地方。
　　在那里，有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在那里，有一群和他际遇相似的苦命人。
　　这是一个贫穷但快乐的群体，大家和睦相处、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在那里，杰西吃上了饱饭，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洗干净了的杰西是个非常秀气、非常漂亮的男孩。
　　伊凡亲自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传授给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生存的知识，战斗的知识。
　　作为这些孩子中资质比较优秀的一个，伊凡亲自指导他学习武功和魔法。
　　等到杰西的年龄稍大一点之后，伊凡开始派杰西到外面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并逐渐将这个群体的领导权交到杰西的手中。
　　这个充满了战斗力的群体，让美利沙王国的教会老爷、领主、贵族们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他们称呼他们为“叛乱者”。
　　这个充满了温暖和关爱的群体，得到了美利沙王国大多数百姓支持和拥戴，他们称呼他们为“革命者”。

　　就在半个月前，“革命者”在拉玛城领导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暴动——为了给饥寒交迫的老百姓们争取到食物和御寒的物资。
　　遗憾的是，队伍中出现在叛徒，元老院监察厅的宪兵队比他们预想的更早到达了拉玛城。
　　暴动失败了，杰西的战友们用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
　　为了掩护更多的同伴安全撤离，杰西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他主动暴露了自己，把监察厅宪兵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以格桑城为中心，宪兵队布下了层层罗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为将他困死在城中。
　　现在，格桑城中，至少有两千名宪兵，在挨家挨户搜寻他的下落。
　　现在，他孤身一人，而他的全身上下，至少有十七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杰西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中，自己越挣扎，这张网就收得越紧。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最关键的是，得不到休息，稍微停下喘两口气，宪兵们的脚步声，总会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冷，刺骨的寒冷，身上的创口已经感染、发炎、溃烂，对于疼痛的感觉，杰西的神经早已麻木，现在他只觉得晕眩——也许，身上的鲜血已将流干？
　　“嚓、嚓、嚓——”在这寒冷的冬季，宪兵们的牛皮靴砸在雪地上的声音，总是分外的清晰、分外的刺耳。
　　看了看公爵府高耸的围墙，杰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翻过围墙，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呈现在杰西的眼前，沿着小楼一角的落水管，杰西爬上了第二层。
　　他的运气不错，第二层右边第三间房的窗户没有关死，杰西很轻松的拉开了窗户，翻身进屋。
　　和屋外的严寒相比，屋内温暖有如天堂。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杰西对自己的当机立断颇有些得意。
　　落脚站定，深吸了两口气，杰西再次打量屋内，确认了这是一间没有人的空房间。
　　接着，他伸出手去，想把窗户关上。
　　然后——
　　一阵剧痛从后脑传来，杰西的眼前，无数的星星像金币般闪闪发亮。
　　用尽全身的气力挣扎着回头，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刹那，杰西依稀看见龙神正屹立于自己的面前，手中巨大的神杖闪烁着无比绚烂的银光。

　　杰西做了个梦，在梦中，他被数不清的监察厅宪兵们追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宪兵们蓝色的制服，有如无边无际的蔚蓝色海洋，将他一点点的淹没。
　　蓝色的海洋上出现了一点光亮，杰西拼命地游，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她微笑着，向杰西伸出了她的手。
　　杰西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迎向那只纤纤玉手，就好像溺水的人拼了命要抓住那一根救命的稻草，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到那只希望之手的一刹那，那只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闪闪发光的神杖——龙神杖。
　　杰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鱼公主已经微笑着，高举起手中的神杖，瞄准他的脑袋，当头劈下。
　　“啊——”杰西一声惨叫，翻身坐起，梦中的情形清晰犹在眼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的，不过最痛的地方，当属后脑勺处，杰西伸手一摸，一个硕大无比的包块，有如雄伟的圣伽山，在那里高高隆起。
　　身子底下是一张矮矮的小床，身上盖的棉絮很旧，不过很干净，也很暖和。
　　长舒了一口气，杰西暗自庆幸，至少，没有被抓——他最初以为自己醒来时会躺在监狱冰冷的水泥地上。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很好的包扎了起来，千疮百孔、血渍斑斑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套干净的白衬衣——不过，杰西挥舞了一下已经将自己的手掌都整个包在了里面的长衣袖，这件衣服是不是太肥太长了一点儿？
　　“这件衬衣是卡特少爷穿剩下的，我偷偷藏起来洗干净准备拆了改改给我父亲维拉做几条内裤，还好没来得及拆，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不过卡特少爷比你高比你胖，所以衣服不太合你的身，这是我唯一可以找得到的男人衣服了，你就将就一下吧。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穿女孩子的衣服，我倒是可以帮你借上几套。”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杰西抬头，然后他就看到了蒂法。
　　“康奈尔公爵府的小侍女？”凝视蒂法半秒钟后，杰西得出了结论。
　　下这个结论并不需要费什么脑筋，蒂法长裙胸口处的水晶郁金香图案说明了一切。
　　“嗯。”蒂法点点头，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把杰西吓得够呛。
　　“革命者？杰西？”
　　看到杰西被踩到尾巴般的表情，小侍女的脸上的微笑不无一丝得意。
　　“你不知道自己是名人吗？格桑城的大街上至少有两万张搜捕你的告示，我想不认识你都很难。”
　　“对了，公爵府里就贴着好几张，要不要我随便扯一张来给你看看？”
　　看着小侍女一脸促侠的坏笑，杰西拼命的摇头。
　　“你知道我是革命者，为什么不叫人来抓我？”
　　“我的确很想，搜捕令上抓到你的赏金是两千个金币，我要在这里干上一千年，才能拿到这么多的钱。”说这句话的时候，蒂法一脸的兴奋，连瞳孔都呈现出外圆内方的金币形状。
　　那形状令杰西心惊肉跳。
　　“不过，维拉曾经告诉过我，革命者是我们穷人的朋友。”
　　“我虽然穷，可是我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看着小侍女一脸诚挚的表情，杰西的眼睛里升腾起淡淡的雾气。
　　“维拉是？”
　　“我的养父。”
　　“我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是维拉捡了我，把我养大。”
　　“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蒂法。”

　　“对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小侍女离开了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餐盘，餐盘里有一小块牛排和几片烤得有些焦糊的黑面包。
　　杰西抽了抽鼻子，用颤抖着的手接过了盘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不过并不觉得太饿——连续不断的紧张逃亡令他早已失去了食欲。不过，当牛排和烤面包的香气传到他的鼻子里的时候，似乎早已麻木、死亡的胃口忽然一下子活了过来，他狼吞虎咽，三两口就把盘子里的东西全都送进了肚子。
　　蒂法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杰西可怕的吃相，脸上写满了同情：“别着急，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喝点儿水，别噎着了……”
　　当杰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转瞬间将盘子打整得干干净净之后，他抬起头，用充满乞望的眼神看着蒂法：
　　“还有吗？”
　　“没有了。”小侍女的声音很干脆。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蒂法一脸的无辜，“这些面包是我今天的全部口粮，还是我跟莉莉娅说了很多好话才提前要出来的。而且，我还顺手拿走了杜比的那份烤牛排，杜比现在还在跟我闹别扭呢。”
　　“杜比是谁？”
　　“是卡特少爷养的狗，很大很漂亮的金毛寻猎犬。”
　　喉咙里还残留着烤牛排的肉香，一股反胃的感觉沿着食道直冲而起，杰西现在已经半点儿食欲也没有了，他只想吐。

　　“对了，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儿是我的房间，以前是我和诺娃两个人住，不过她前几天被辞退了。你现在睡的，就是我的床。”
　　“至于你是怎么来的嘛——你昏倒在书房里，是我把你从书房拖到这里来的，放心吧，一路上没人看见。”
　　“你为什么会昏倒在书房里？啊——这个，”小侍女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因为我不小心用书房里的银烛台，轻轻的、非常轻的，敲了你这里，就这里——”她退后小半步，伸手指了指杰西高高肿起的后脑勺，“一下！”
　　“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爬窗户进来的？人家以为你是小偷嘛……”
　　“喂，你是大男人，大男人是不可以对女人动粗的！”小侍女的神情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楚楚可怜。
　　“哦，原来你也算女人？！”杰西正用他邪恶的眼神扫描蒂法的胸部。
　　一个男的盯着一个女的胸部看，无疑是一种非常无礼的举动。
　　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觉得杰西的举动无礼——蒂法的胸部平坦得就像是格桑城外的红土荒原。
　　“对不起，不好意思。你人又粗鲁，长得又难看，我的确没看出来你是女的！”
　　“我现在要休息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请不要打扰我。”不等蒂法接话，杰西已经在床上躺下，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

　　“杰西这个混蛋，居然嘲笑我长得难看不像女人。”公爵府后花园的池塘边，小侍女蒂法狠狠一脚将一颗石子踢入了池塘中。
　　为了报复蒂法的一烛台之仇，杰西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蒂法的样子确不算漂亮，但绝对谈不上难看。
　　蒂法应该算是扔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女孩子。
　　她的眉毛长得很一般，眼睛长得很一般，鼻子长得很一般，嘴巴长得很一般……很多个一般加起来，结果就是——非常一般。
　　她不像莎莎那样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像苏珊那样有一只小巧可爱的鼻子，也没有娜娜那样迷死人的身材……
　　不过蒂法对她自己的样子很满意。
　　在这个年代，对于蒂法这种阶层的女孩子而言，漂亮有时会是一种资本，但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种祸害。
　　蒂法亲眼看到莎莎被她的亲生父母卖到了妓院，看到她赤裸的尸体被人从妓院时抬出来，丢到城外的荒原里；看到十五岁苏珊被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贵族抢去做小老婆，因为受不了深闺寂寞红杏出墙而被执行家法当众沉潭；看到娜娜被卡特少爷强行拖进了他的寝室，第二天，格桑城的大街上多了一个疯女人……
　　漂亮有什么好？蒂法不漂亮，至少蒂法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活得活蹦乱跳的。
　　蒂法承认自己不漂亮，但这绝不代表她不介意一个男孩子，尤其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当着她的面说她难看。
　　“死杰西，你给我记住，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蒂法心想事成，报复的机会很快来临。

　　两小时后，杰西惊讶地看到蒂法旋风一般的冲回了房间。
　　“喂，你打扰了我睡觉……”
　　“我知道，不过现在包法利夫人正在跟宪兵小队长交涉，他们在围墙下发现了脚印和血迹，要求搜查公爵府，我估计最多还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搜到这里。”
　　不等蒂法把话说完，杰西已经双手撑着床沿翻身坐起，不料脚尖甫一着地，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就因为用力而再度裂开，伴着鲜血沁出，前胸后背胳膊大腿伤处剧痛袭来，大脑一阵晕眩，整个人又跌坐回床上。
　　蒂法一把扶住他的身子：“你想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找个地方藏起来。难道等着他们来抓不成？”杰西痛得牙齿缝儿直吸凉气。
　　“门外就是走廊，现在外边儿到处是人，你打算藏到什么地方？”
　　杰西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只有两张小床、一个衣柜和一个茶几，小床太矮下面根本藏不住人，茶几下边相当的通透，至于衣柜——看着柜门间足有两个指头宽的缝隙，杰西摇摇头，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打算。
　　“别着急，我自有办法！”
　　蒂法将脸凑近杰西面前三寸，仔细端详。
　　“喂，干嘛这么盯着我看？你有什么办法？”看着蒂法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杰西浑身发毛。
　　蒂法的右手潇洒的弹了个响指，一付恍然大悟的模样：“杰西，我终于明白了，难怪你会觉得我难看，那是因为你自己长得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男人！”

　　一分钟之后，杰西毛骨悚然地看到蒂法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特大号的带着白围腰的镶花边紧身灯笼长裙。
　　这是康奈尔公爵府小侍女的统一着装，长裙的胸口处还绣着天蓝色的水晶郁金香图案。
　　这套长裙是离开的诺娃留下来的，蒂法的身上此时就穿着一套一模一样的长裙。
　　看着蒂法高举着灯笼裙微笑着的冲自己走来，杰西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是你自己换，还是我动手帮你换上？”
　　“我——自——己——来——”

　　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已经换上了漂亮侍女裙的杰西，蒂法秀眉微蹙。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是什么地方呢？
　　一拍脑门，蒂法找到了答案。
　　从衣柜里翻出两个线团儿，蒂法不由分说，直接塞到了杰西的胸部。
　　杰西原本因失血过多而无比苍白的俊脸现在红得像猴子的屁股。
　　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摸着下巴，蒂法对杰西魔鬼般的身材相当满意。
　　接着，她打开了她进来时手中提着的小箱子。
　　看着这满满的一箱的化妆品，杰西双眼发直。
　　这些化妆品属于蒂法的小主人露露小姐，露露有着整整三大箱的各式化妆品，她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很多，不过，她留下的更多。
　　蒂法自己从来没有化过妆，不过，她为露露小姐画过无数次。
　　眉笔、眼线、粉底、胭脂、唇彩……杰西无可奈何地任由蒂法把自己的脸当作了画布，肆意描抹……
　　虽然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杰西知道要应付当前的危机，蒂法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倒是相当的不错。
　　只可怜堂堂革命者的首脑人物，如今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像个大洋娃娃似的摆弄。
　　而杰西现在的模样，也的确很像一只超大号的芭比娃娃。
　　三分钟后，蒂法帮杰西化完了妆，盘好了头发——还好，露露小姐的化妆箱里有着各色各样的美丽假发。
　　杰西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位漂亮的金发美女。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镜中的美女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浅笑。
　　蒂法点点头，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
　　“杰西，如果不是我先前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看过你的身子，我一定会相信你是个真正的女孩。”

　　进屋搜查的两位宪兵对着房内的两位小侍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两位兵大哥一步三回头，眼珠子恋恋不舍的挂在那位正敛容端坐于床边的“美女”的身上，嘴里不停的咽着唾沫。
　　“杰西，虽然我自己也是女孩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扮成女孩子的样子，的确非常漂亮，非常迷人。”
　　“还好卡特少爷不在这里，不然他铁定会打你的主意的，就像他对待可怜的娜娜那样……”
　　“杰西，你看到那两个宪兵看你的眼神了吗？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这么漂亮，不去当人妖，实在是太可惜了……”

　　十天后。
　　借助于蒂法“男扮女装”的奇思妙想，杰西顺利的逃离了格桑城，逃离了监察厅的搜捕网，回到了“革命者”的根据地。
　　这个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冬日午后。
　　杰西端坐在书桌前，很认真的画着一幅画。
　　一幅龙之子的肖像画。
　　伽西亚一旦去世，美利沙王国的顶层就会出现权力真空。
　　这段权力真空时间越长，杰西他们的机会就越多。
　　“革命者”的地下人员潜入到教会内部，刺探到了关于龙之子传承确认的程序和方法等方面的一些情报。在研究了这些情报很长一段时间后，杰西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这是他们的机会，他们必须要把握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现在杰西需要一幅画，一幅龙之子的肖像画。
　　杰西决定自己动手。
　　在伊凡的关怀和指导下，杰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且，他对于绘画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画面上，龙之子手执神杖，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唯有画中人的面部，仍是一片空白。
　　杰西需要在上面填上一张脸，一张最好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脸。
　　杰西凝神，小侍女蒂法邪邪的笑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起闪现在他眼前的，还有她手中那支硕大无比的银烛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嘴角微微上翘，一个恶作剧的念头闪现他的脑海中。
　　一炷香后，蒂法的模样在画纸上龙之子的面部渐渐成形。
　　于是，蒂法有了她生命中的第二幅肖像画，虽然她本人对此还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