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青梅》燕路遥

9、再次离开

　　程青宇理清了思绪，很快回了家，打算和妻子朱玲好好谈一谈。尽管难以启齿，但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向朱玲坦白了。
　　朱玲沉默着听完了这一切，冷笑了起来。她从沙发上慢慢站起身，嘴角上扬，问道：“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程青宇歉疚地说道：“朱玲，你还年轻，还能找到真正的幸福，我希望，你不要在我这里再耽误下去了。”
　　朱玲“啪”地将一个杯子摔碎了，她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我想请教一下，这个幸福去哪里找呢？”
　　程青宇被朱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玲抬起手，愤怒地指着他，声音发着抖：“你说得多么轻松，我失去的青春怎么办？我女儿的家怎么办？你和你母亲都是混账，当初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平白来招惹我？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你轻飘飘一句话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哈！这真是我听过的最自私自利的笑话！”
　　程青宇没有想到朱玲会是这样的反应，十分惊愕。可是朱玲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他一句也反驳不了，心中难堪又愧疚，除了一句对不起，其他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朱玲慢慢恢复了镇定，她坐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和一把锋利的柳叶刀，一边削皮一边幽幽地说道：“你想也别想，我是不会离开的。这件事关系到我女儿的幸福，我可不会让她这样年幼就没有了完整的家！现在，我们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你好好考虑吧！”
　　朱琳抓住了程青宇的软肋，安琪是程青宇心里最重要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肯伤害自己的女儿的。
　　自此之后，程青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境地。当着女儿的面，两夫妻和和气气，可是女儿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几乎说不上一个字。
　　就这样僵持了几个月，朱玲的态度忽然有所缓和。
　　她重新热情起来，对程青宇嘘寒问暖，在程青宇回家的时候，还专门做了一桌好菜，表达了对程青宇感情依然深厚，希望生活重回正轨的愿望。
　　程青宇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却更加难受了。但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妥善结束这段没有爱的婚姻。
　　等安琪睡下以后，他拉住朱玲的手，请她坐下，慢慢说道：“朱玲，我知道你不想这个家散掉，不想安琪有一对离婚的父母。我都明白。我自己，也不愿意让安琪受到伤害。我们可以这样生活下去，直到安琪成年。可是，我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面对你、欺骗你。在我知道了是我母亲使梅樱离开这件事以后，我心里再也放不下她了。这件事终归是我和我母亲做错了，我真的明白，也非常自责和愧疚，但明知是错却继续错下去，会让我和你，还有安琪将来更痛苦。我愿意放弃所有一切补偿你，尽管这与你的痛苦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我只能这样做。”
　　朱玲咬着嘴唇，忍了半天，终于落下泪来，她伤心地说道：“你只看到你对她的爱，却没有看到我对你的爱。我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你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而是我在你心里连与她比较的资格也没有！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程青宇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他狠下心来说道：“在我心里，从来只有她。装得太满，太疼，所以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一点我到现在才明白。而我对你，只有深深的愧疚。朱玲，你是这场漩涡里最无辜的人。我真的错了。可是，时间不能倒流，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尽我所能补偿你，但，唯独不能爱你。”
　　朱玲掩面失声痛哭起来，程青宇也红了眼眶，他握住她的手，反复说着“对不起”。
　　不管朱玲接不接受，他绝不愿再糊里糊涂过下去了。
　　等朱玲睡下以后，程青宇走出家门。他静静地走在路灯下，夜风吹在他脸上，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经过这场与朱玲的谈话，他忽然感觉自己真正成熟了，过去他的怯懦让他错失了梅樱，但这不会再发生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勇敢面对，都会忠于自己的本心。
　　他想起母亲谈到的梅樱母亲家族的秘密。也许放在过去，他会犹豫、害怕，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对此已经无所畏惧了。无论梅樱将会面对什么，他都会坚定地守护她。
　　程青宇突然很想听一听梅樱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梅樱终于接起了电话。他刚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来了梅樱欢快的声音：“粗心鬼，真巧啊，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要结婚了！”
　　程青宇握着电话，愣在大街上。
　　他听着梅樱告诉他：“不过，他在日本，我得回日本了！”
　　半晌，他落下泪来，却在电话里说：“好！只要他爱你，我就为你高兴！记住，要幸福！还有，今后无论你遇到什么，我永远都在这里！”
　　梅樱仍然是欢快幸福的语气：“嗯，你也要幸福啊！欢迎你们全家来日本玩，我会好好款待的！”
　　这通电话打完以后，梅樱很快回了日本，她的婚礼在大阪举行。程青宇没有参加，梅樱也没有邀请他。但她发了婚纱照给他，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和一个帅气的男人拥吻着，刺得他的眼睛一阵发酸。
　　他们两人又分开了。
　　梅樱回到日本以后，继续从事着园艺和花艺研究，她常常将自己的作品发给程青宇，程青宇也将自己在各地考察游历的有趣瞬间发给她，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祝福。两个人默契地不打扰对方的生活，像老朋友一样相处着。
　　朱玲没有提离婚的事，似乎在等待着程青宇回心转意。
　　程青宇待她彬彬有礼，他把除了青宇筑务以外所有的财产转到她的名下，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业。
　　青宇筑务发展得越来越大，程青宇的应酬也越发多起来。
　　一天，他参加一场宴请，喝了一点酒。宴会深夜才结束，他独自开着车上了高速往工作室走。连日的高强度工作本就使他非常疲倦，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他神思恍惚起来。
　　就在他打恍的一刹那，车子偏离了正常方向，突然撞上了高速公路一侧的护栏，车身侧面擦出一片火星，让他本能地向另一侧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下子失控，剧烈转动起来。他慌乱地踩下刹车，想要控制住方向盘，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昏了过去。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最后想到的是：他就这样死了，梅樱会怎样？要是早知道他的生命这样短暂，他绝不会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好长一段时间他感到很困，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梅樱在洒满阳光的梧桐树小街奔跑着，梅樱的红裙子飞扬起来。前面很亮，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快步向前跑，超过了她。她在他身后急急地喊着：“粗心鬼，等等我！你答应给我建的玻璃房子呢？”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梅樱向他伸着手，他也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可是明明梅樱好看的指尖就碰着自己的指尖，他就是拉不住她的手。
　　梅樱撅着嘴，生气地说：“你给我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呢，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吗？不许走！”
　　他急得直冒汗，嘴里说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还没有找到那个梦里的地方呢！你再等等我！”
　　他努力挣扎，使劲伸直了胳膊，终于一把抓住了梅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