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意占有》鹤妄野

1、昏暗的房间，满墙的照片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只有一盏放在工作台上的台灯发出一些光亮。这抹光亮不大，笼罩不了整个房间，只能堪堪照射工作台上那一片小小的天地。

　　因此，压根就看不清其他地方的布局，只能隐隐约约的判断这个房间里面有好几个大型的架子，每个架子都陈列着一些事物，却又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一个身影高挺修长的男人，站在工作台前，背对着这些架子，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亮，依稀看得出他穿着一件泥塑工匠穿着的衣物，有些脏，是沾了些泥斑。

　　工作台上有一个用来放置泥塑的台底，上面放着一个半成的泥塑，大概的身体动作和姿态都已经做好了，只差神态面容。

　　男人似乎还没有去雕刻修饰泥塑面容的打算，还在细细地刻画着衣服褶皱、脖颈纹理和头发，每一笔每一划都下手精细。

　　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刀，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丝丝白光。

　　男人细致地把泥塑上的衣服文理慢慢地雕刻出来，动作该轻柔小心的地方，用的力都很适当。

　　被雕刻刀削下来的泥条，有些落在了工作台上，还有一些停留在原地，男人伸出一只手将这些泥条拂去。

　　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耐心，光是刻画这衣服纹理也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雕刻了许久，男人似乎满意自己雕刻的泥塑了，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男人把雕刻刀放下，拿起一边放着的干净湿润帕子擦拭沾在自己手上面干了的泥巴。男人擦拭得很用力，甚至是直接把手上的皮肤擦到红了起来，像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一样。

　　男人擦得差不多了，放下了这条帕子，换了另一条干燥干净的帕子，再次开始手上的擦拭。

　　第一次不并擦不干净，不过男人似乎也不是准备离开，放弃接下来的雕刻工作，所以才不是特别在乎。

　　男人把手上的帕子放下，拿起了一张照片，光线并不好，看不清。男人把手中的照片转移到了工作台灯下，细细端详。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张扬，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眼神蔑视，还朝着镜头挑衅地挑着眉头，手上更是直接比了一个中指。

　　但是这些讨人嫌的动作放在身上，让人不在乎不起来。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是有些长了的，都有些泛黄了，不过却被人保存的特别好，被塑封了。

　　男人修长白皙的指尖点到了照片上少年的脸上，摩挲了一下，停留了下来。

　　看着照片，男人好像是愣住了神，久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

　　男人再次拿起了雕刻刀，手上的照片却在拿起刀好一会儿才放下。

　　照片上的少年就是他要雕刻的人。

　　能让他细细去雕刻的人。

　　男人抬起拿着雕刻刀的手，开始在泥塑的面部刻画。

　　一副金丝框眼镜的镜框边，折射着灯光，眼镜框之后的好看的眼眸中尽是让人胆寒的情绪。

　　占有欲、病态、阴郁……和情愫交织在一起。

　　男人专心致志于手中的泥塑，忽视了尖锐的雕刻刀的刀锋，在不经意之间划伤了他的指腹。

　　待男人察觉到时，放下雕刻刀，张开手掌，一片血迷糊了他的手掌。

　　男人没有很在意，随手拿起干净的帕子擦拭掉了血留下的痕迹，然后用桌边的创可贴贴在了伤口处，还好的是，伤口已经不在流血了，不过口子有些大。

　　仔细看男人的手，发现他手上有挺多细小的伤口的，不过都愈合，不仔细看得话，压根就看不出来。

　　男人在刻画完了泥塑面容之后，脱下了泥塑工匠的外套，随手放置。

　　小心翼翼地有一次拿起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少年。

　　眼中的病态、占有欲、阴郁……甚至于爱意，都比方才还要浓烈。

　　我快要见到你了，宝贝。

　　男人端详了好一会儿手中照片，把照片放进了他身上穿的衬衣胸膛前的兜里面后，才关掉工作台灯，打开房间的灯，把泥塑搬到一个小型推车上，推往另一个房间去。

　　在男人打开房间的灯光时，让人终于可以看见这个房间架子上陈列的东西了——很多泥塑……和一面照片墙。

　　泥塑都是一个人，就是那个少年，各种各样的都有，各个年纪段也都有，男人甚至是按照了时间一一摆放得特别好。

　　而那一面照片墙，也都是那个少年。

　　这个房间照片泥塑的那个人有关，又或者说整个房间都是有关于他的。

　　……

　　近来的几天，北城的天气都不错。少有的不热不冷，按往常来说，在这南边入秋的这几天里面，温度升降是拿捏不住的，一转眼就是一个样子。

　　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倾盆大雨，躲都来不及，只能变成一个落汤鸡。

　　楚阳明打完球，整个人就是满身汗津津的，无袖球服背心被汗水侵湿，贴在他的身上，就更加的不舒服了，额头前的发丝也湿了。

　　他现在要赶忙回家洗一个澡，他忘记今天要去接机了。时间快到了，要是赶不上，他八成就玩完了。

　　不仅仅是他妈要骂死他，最重要的是他接的这个人是他儿时记忆中恶魔的罪魁祸首，让他到现在都不好面对自己的童年。

　　楚阳明在路上飞奔，后面的路尧宋在后面追他，边追还边喊，“握草，慢点，你赶着投胎啊！等等，东西掉了！别跑了！”

　　楚阳明在狂奔中，不停地在掉装备，路尧宋就在后面又是追人，又是捡楚阳明掉下来的装备，真的是累得气喘吁吁。

　　“不跑，老子就赶不上！帮忙捡捡东西！今天过后我请你吃饭，谢谢了！”

　　楚阳明脚上步子不停，像个马达一样快速的交替，一溜烟儿的功夫，路尧宋才停下来弯腰捡起个东西的功夫，抬眼人就不见了。

　　路尧宋把捡起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塞进了自己的手机书包里面，是真的不明白楚阳明这么着急干嘛。

　　转身朝后面看了看，发现没有还要什么东西掉落，路尧宋微微叹了一口气。

　　……

　　楚阳明回到家，幸好家门钥匙没有像装备一样掉落，他顺利地打开了自家的门。

　　一开门，楚阳明随手把手上的东西和钥匙扔在了沙发上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立马换上鞋子，走进了客厅。

　　楚阳明家是二楼小洋房，很大。

　　这天是工作日，楚父楚母都没有时间去接机，原先是打算请假的，但是那个人说不用这么矫情，让自己去就可以了。

　　呵，就算是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人还是像以前一起讨人厌得很。

　　楚阳明有些气呼呼的，但是自家母上的话又不得不听，只能乖乖地认命去接人，不能反抗办法。

　　等到楚阳明去到厨房拿了一瓶水，打开喝了大半，返回客厅后，才发现原来家里面还有其他人。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男人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背很挺直，低着头正摆弄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楚阳明把还含在嘴里面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又赶忙咽了下去。因为太过动作太过急促，又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咳咳咳咳……咳。”

　　楚阳明被水呛的，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把眼泪都咳了出来，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脸也红了。

　　他的这一番声响，终于引得了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的注意。男人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睛看向了楚阳明。

　　楚阳明措不及防地和男人对视，心中一跳，像是被吓到了，以至于刚刚抑制下去的咳嗽又控制不住了。

　　“咳咳咳咳……”

　　“自己拍拍胸腔的位置，舒缓一下胸腔里的气息，调整一下呼吸。”男人的声音并不是很低沉，没有大提琴般的那种感觉，听起来倒是有些冷淡，没有什么起伏。

　　楚阳明立马按照着男人说的做，生怕自己真的被呛死了。他现在还年轻，正直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没有体验过爱情的苦，而且被呛死，这种死法太憋屈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阳明才堪堪缓了过来，他摸了摸咳嗽咳得有些痛的喉咙，眼眶被咳出来的眼泪糊住，花了他的视线，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

　　楚阳明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了，又一次看向了男人坐着的位置，发现男人还抬着头看着自己，眉头还是皱起来的。

　　一时间，楚阳明又是胆战心惊的。

　　果然，下一秒男人又开口了，说出了他最不想听见的话，“你出去打球了？前段时间给你发的那几套真题做了吗？”

　　楚阳明不说话了，低着头，心里直接是给自己判了一个死刑。

　　完蛋了。

　　没错，他就是一个传说中的高三狗，但是别人整天忙得不行，他却能有很多时间去打篮球，不过这些都是靠着眼前人给他补的。

　　他亲爱的表哥，褚萧。

　　“呃……这个……那个……”楚阳明说话支支吾吾的，一听就知道是虚心使然。

　　褚萧却也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很淡然。

　　给楚阳明补课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褚萧自己自愿的，而是楚阳明的父母，褚萧的舅舅舅妈拜托他帮忙，他才答应的。

　　而且这几套真题卷，现在其实也不用这么快交。按照楚阳明的能力来说，还可以再往后给延几天，褚萧只是问问进度而已。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面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之中。

　　楚阳明站在茶几边，打量这褚萧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他心里更加忐忑了。往往一般人，还能看看脸判断一下情绪，但是这招在他哥身上完全不管用。

　　不是他哥是一个冷面瘫，而是他哥即使笑起来也和没有笑差不多，一样的冷淡，对谁都一样，无论是他自己的父母，还是他爸妈包括他。

　　永远的疏离。

　　什么东西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一样，无欲无求的，像一个清清冷冷的和尚。

　　当然，楚阳明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逼逼叨叨几句，他可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他还没有想要死的打算。

　　“去洗澡吧，一身汗味。”褚萧看楚阳明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动动鼻子闻见了一阵汗臭味，不适地皱了皱眉，抬手用食指轻抵在鼻子处。

　　“嗯，好好，马上立刻，我现在就去。”楚阳明把也知道自己身上臭得不行，他自己也忍受不了，更何况是有洁癖的褚萧呢，他点了点头。

　　而且他现在也只想逃离，他从客厅匆匆忙忙地跑上楼，跑到一半，发现自己东西忘记拿了，又倒回去拿上自己乱丢的包。

　　褚萧完全没有管上蹿下跳的楚阳明，继续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眼神都没有分出来一点给楚阳明。

　　楚阳明走到了上楼梯的拐角，忽然想起自己忘记的头等大事，时间也不知道够不够了，脑子里面想着快点洗个澡。

　　可身体跟不上脑子的指令，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一个被绊倒后，楚阳明发现自己的帅脸和地面的距离不断拉近了。

　　然后……

　　就是“砰”的一声，在整个房子里面响起。

　　楼下的褚萧听见了这声巨响，手上打字的手顿住了一小会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敲打键盘，似乎刚刚的停顿和听见的声音都只是错觉。

　　楚阳明因为疼痛，只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还边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是担心着自己的完美的鼻子被摔断了，然后自己的绝世容颜就将要不复存在了，又会有多少少女要为此伤心而痛苦欲绝。

　　不过还好，只是有些痛，没有摔断，毕竟真的可比假的抗造多了。

　　楚阳明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发现有些不见了，大概就是跑回来的时候，掉路上了，希望路尧宋能全部捡了起来。

　　拿着东西，揉着鼻子，楚阳明要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冲澡，去去这一身汗臭味，换一身体面点的衣服。

　　楼上关门的声音响起，楚阳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客厅沙发坐着的褚萧，终于有了一些动作。他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有消息发过来了。

　　是那人有关的消息。

　　他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