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的血液如烈火燃烧》冬雪食鸦

2、第 2 章

　　新竹醒来时，旁边人已经离开了。
　　她侧身将手伸进内衣附近，那里面的口袋还是鼓鼓的，幸好她的胸部本身很丰满，完美掩饰住了藏在里面的几样东西。她的血液有一点发热，看看左手腕处，那几道伤痕也仿佛被抚摸过一样，泛着红。
　　楼下的车鸣声响起，准备发车了，她赶紧起身换衣下楼。
　　“抱歉，我晚起了”，她边整理头发边下楼。楼下，沈翠正发好一通脾气。
　　“我不想去！又不是我结婚，凭什么我也要跟着去啊！”她边摔打东西边吼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我有阴影！”听到此处，新竹下楼的步伐一滞，她感觉到一股怒火正在冲出，但不能泄露出分毫。
　　“没关系的翠翠，我们这么多人，我也会一直看着你”，出乎新竹意外的，是石煜先出言安慰了沈翠，明明这个男人昨天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她还以为他长大后变哑巴了。
　　新竹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几句，便去看祭拜先祖用的“东西”，果然，她刚靠近后备箱，在搬运的邹燃便拦住了她，“不用嫂子来，我们男人来做”。她只瞥见了一点香火钱之类的东西。
　　她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石煜哄好了沈翠，邹燃搬好了东西，然后沈冠拿着什么上了驾驶座发车，她迟迟没有挪动一步。她在等。
　　石煜和邹燃坐进了后排，沈翠则一屁股坐上了副驾驶，如她所料。但她刚想坐进后面最后一个位置，沈冠发话了：“翠翠，坐后面去”。
　　沈翠果然又是一大通脾气，沈冠也没忍着她，最后她瞪了新竹一眼，恨恨地坐在石煜旁边，那人很贴心地为她让出空间，明明刚才新竹要上来时还一动不动的。
　　新竹翻了个白眼，坐进了副驾。
　　“你刚刚是不是翻了个白眼！”沈翠显然看见了。
　　“没有。”新竹系上安全带。她有意想看看这个“妹妹”发怒的行为举止，刚刚在楼上观察的还不够全面。
　　“你TM…”“翠翠，闭嘴”，兄妹一前一后发话，车内居然就这么安静了。
　　沈冠看了一眼新竹，递过来一件东西，是一块热面包。“你起晚了，没吃早饭”。
　　“谢谢，不用了，我一向不吃早饭。”新竹没有抬手，而是放下了玻璃窗，看向窗外。
　　坐在后排的石煜和邹燃感受到很尴尬，他们来之前只知道是朋友要结婚了，但从没想到是这位。本来还等着和沈冠搞好关系去市区工作，某人甚至还对沈家妹妹有点意思，但万一这位嫁进去，就不好说了。
　　不是说她考出去就不回来了吗，怎么还能回来结婚的呢？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新竹看着窗外的楼群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土丘和山脉，昨晚下了雨，泥土混着新草浆汁的味道很明显，山上的紫色野花开了，连成片的老树都披上嫩绿的新衣，就是看起来像扭曲的尸体上发了树芽，别扭，违和。再往前看，远处居然有竹林的影子。全村搬迁还只是五年前的事情，当时竹林大面积开花，大家都说不能再住了，但如今看来，竹林没死，反而越发苍翠挺拔。看来这片地还没有枯寂，地下的东西，还能提供苟活的养料。她将头靠着窗户，就像回来时靠着公交车窗户时一样，她在呼吸着风，以免血液真的兴奋到沸腾。
　　“靠，你把什么东西放进来了！”沈翠突然厌恶地拍打着什么，她身旁的石煜赶紧去看，原来是一只蛾子。
　　“啪”，当蛾子飞过石煜时，邹燃眼疾手快地一拍，蛾子变成了一张纸。
　　“新竹，麻烦给我一张纸，真脏”，邹燃从新竹左手接过纸，发现她的手很烫。
　　“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一点晕车。”
　　这样无聊的对话新竹也不想继续下去，她靠着车窗睡了一觉，又经过大概三四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了。

　　“我们今天去今天回”，沈冠转头向后排二人说道，比起儿时朋友，他现在显然更把他们当作有求必应的预备员工使唤，“你们去清点好，烧的供的放的，不要遗失什么”。
　　新竹下了车，她瞥了二人一眼，他们都一声不吭，走去后备箱搬运东西。她将手伸进到外套口袋，那把折叠刀早上被转移到了这里。然后，她就靠着车窗站着，旁边是还黑着脸的沈翠。
　　她早上除了自带的瓶装水什么也没有吃，此处又没有任何补充体力和耐力的来源。万不得已她不想用逃跑的方式。
　　而沈翠看起来是真的不愿意来，先排除她知情“祭拜”的可能。但沈冠那边，有可能已经串通好了另外两个人，如果他们想要速战速决，她就只能先把沈翠控制起来。她知道他有多疼爱这个妹妹。
　　“靠，我手机没信号了！” 沈翠烦躁地揉着头发，向她哥哥举起手机，网络已经断开。
　　“那通话呢”，石煜拨打了一个电话，不通。
　　新竹拨打给“朱蛉”，显示是空号。她说：“现在确实无法通信了”
　　“我都说了，我们干完就回去”，沈冠走过来，他看起来倒是很镇定，“走吧”，他向新竹伸出手。
　　新竹伸出左手，她抬头看了看几乎要被茂密竹林掩盖的天空，原本下过雨的蓝天，如今阴的可怕。
　　祭拜就要开始了。

　　（注：沈家已废弃场地为寺庙（区域左下）和石碑林（区域右上），祭拜流程是：到达庭院（右下）准备材料，去焚烧池（中间）烧化纸房子纸钱，拜牌位，上摆祭品（中上），去墓园（左上）依次上香磕头，离开时在墓园放鞭炮。祭祀时间需要很多步骤确定，但是凡有红白喜事皆去。）

　　沈家三代以前都是务农，近三代才成为村中的创业名人，所以家谱不长，祭拜先祖的流程其实和乡下差不多，除了祭拜场地的规模。沈家直接将村中遗留下来的一处古迹划起来，有石碑，有旧寺庙，甚至还有一个颇具古风的小院子，在里面开墓园和祭坛，修缮古迹。可惜刚把院子修缮好，就出现了竹林大面积开花的事件，最后沈家带着村子人一起搬迁，并把寺庙和没修的石碑林一起封了起来。
　　新竹边走边努力回忆有关地形的记忆，走到祭坛，看见上面的头骨已经风化了，血液也成了黑斑。
　　看来他们也很久没来了，新竹看石煜和邹燃相当不熟练地抱起一颗羊头和牛头，抬到祭桌上，努力不让血滴在身上，但还是弄脏了衣裤。“啧”，沈翠嫌恶地站远一点捂住了鼻子，“臭死了”。石煜的头低的很下，他拿起黄纸，扔在畜生头上，点火燃烧。
　　“去墓园吧”，沈冠一直拉着她的手，此时更紧了。她本能地摸向口袋。
　　“滴答、滴答”，新竹的肩膀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探过肩膀，是雨水夹带泥土的味道。
　　山风携带着雨水，竹叶接过了雨滴，它们下落的越快，叶片抖动的越剧烈。
　　雷鸣声起，暴雨将至，竹泣灭明。
　　今夜注定无人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