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本笔记本》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4、3 郑恩

　　老地方就是小卖部后面几张桌子摆成的简易就餐区。
　　小卖部处在这个学校一个隐蔽的半地下式建筑最里面，从后门出来有一小块空地，摆了三四张从隔壁倒闭的面包店里搬出来的餐桌，旁边配有开水机，不少人喜欢在这里吃被教学楼列为违禁食品的泡面。
　　我到的时候h已经坐在那里了，正在摆弄手机。和我一样，h也不是个规则下行走的乖娃娃，但他此刻行为倒没有违反学校规则——他们国际部有特权，可以不交手机。
　　我走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坐下。他一下子抬头，嘴巴咧得很圆地冲我笑，又一下子想起，马上把脸皱成一团，眼巴巴地朝我抱怨：“来得好晚！我刚刚都要给你发消息了！”
　　桌上的便当是h在返校前在校外的便利店买的，味道不知道比食堂好多少倍，要是有得选的话，没有人愿意吃食堂。
　　我注意力全在便当上，便扯开塑封的塑料膜边敷衍道：“路上被人拦了一下，耽搁了一会儿。”
　　h突然紧张起来，一下子坐直身子，目光在我身上犹豫地盘旋，我不用抬头都知道他在担心。有时候真的会感叹，h感情太充沛了，如果说别人的感情是一副色彩鲜艳的画，h的感情就是画家在作画时不慎把颜料打翻了，还是罐装的那种，全部倒在了画纸上，哪个颜色有一点点异动，整幅画就极力呈现出那种颜色最丰富的表现。
　　我拍了下他的手背，道：“没事，是遇到初中部主任，和他聊了几句，还是老生常谈的，好好学习啊什么的…”终于把塑封膜撕开了，揉成一团塞到垃圾桶里，我抬头看h，他还在用他那种充满担忧的眼神盯着我。
　　我心忍不住变软了一分，把打开的便当递给他。h真的很像一只狗，最像狗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瞳仁尤其大，眼白少，上眼脸遮住一部分使他看起来异常良善，盯着人看的时候真的让人想摸摸他的头，看手感是不是真的想小狗毛一样柔软。
　　h撇撇嘴，表示相信了，闷了几秒又再一次叮嘱：“如果有人为难你，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我把筷子也拆开，插到他饭里：“知道了，快吃饭。”
　　h又开心起来，低头刨饭，但嘴不停，下午返校到现在不过也就两个小时的时间，h说得这两个小时发生了两个星期的事一样，从他同桌也烫了头发但没被主任抓到，说到最新企鹅新出了个聊天气泡他准备试试。h说话就是恨不得把所有信息全部塞到对方的脑子里，吃一顿饭说的内容如果变成毛线的话，织出来的围巾的话能从小卖部铺到操场。
　　我就听着，时而点头表示正听着呢。我其实话也不少，但每次和h吃饭都是这种模式，我们双方都很习惯，甚至可以说我们平时干什么都是这种模式，我负责听，h负责用废话毛线给赤道织个围巾。
　　h手舞足蹈说了好一阵，目光又回到我身上，他问我：“真的还好吗？”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问他：“你能接受吗？”
　　他一下子大义凛然，一脸“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的表情，说：“我当然能！我简直巴不得！”
　　我闻言挑了下眉，h心虚地清清嗓子，换上一副指责的表情继续说：“就是你不告诉我我有点生气！”
　　我说：“那也是没办法嘛，当时的情况我不能说。”
　　h又了然地点点头，“非常理解。”
　　我又想笑了，理解什么呀，这小子也不过比班上同学早知道几个月罢了，啥都不知道就理解了。但看到他那张故作高深的脸，我忍不住配合他，也故作高深的点点头。
　　照例的，吃完饭我和h准备去操场走走，但是走上操场之后我注意到h有一点不对劲。上学期走操场我们通常注意力都放在聊天上，我们无话不谈，即使h比我高两个年级，我们还是什么都聊得上道。但今天，他有点奇怪。
　　我打量了一下h，到底是哪里奇怪呢？我这一看又把h搞得更僵硬了，啊，僵硬，怪不得，刚刚h都僵硬到同手同脚了。他飞速瞥了我一眼，有点恼羞成怒地扯了下我的短袖边：“哎呀快走。”
　　我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h在一起会完全控制不住地想笑，但是为了我校园bking的完美形象，我通常都是强忍着憋回去。
　　“笑呗，想笑就笑，别端着装逼了。”
　　“是不是因为我今天穿的裙子？”我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就想看他窘迫的样子，“第一次看我穿裙子，好看吗？”
　　学校校服有两套，运动服男女都一样，传统的中式校园运动服，但返校要求着正装，女生就是白衬衫配苏格兰条纹裙。这是学校学老外那一套学来的，别的不说，先从着装层面把本校打造成“中国的伊顿公学”。我上学期是“男生”，自然和男生一样穿衬衫配西裤，为了遵守和亲生家庭的约定，我私服也是男生的打扮。h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穿裙子。刚刚坐着吃饭还好，腿在桌子底下看不见，现在并肩走在操场上，风一阵阵地撩动裙摆，露出光洁的小腿，h看天看地看自己，怎么也不好意思把目光摇晃到我身上。
　　h锤我一下，力气不大，“走走走，回去上课了。”
　　我便从善如流地贴着他慢慢从小卖部晃回教室，同去年一样。他反倒步伐有些不稳，像鬼上身一样地打着旋飘着走。走到长阶梯尽头，我俩要分头，普通高中部在左边，国际部在右边，初中部也在右边。他与我分别了有两步的距离，突然又恢复了活力一般，坏笑着把手机向我挥挥，我了然点头。坏孩子呀，竟然公然引诱年级第一在晚自习玩手机。
　　我在座位上把手机掏出来，有新消息来了。
　　H：“欢迎进入高中郑恩！”
　　我看向窗外，接连数日的暴风雨在昨天停下，一颗随风飘摇的草种落在地上，痒痒的草根向深处伸去，准备发芽。
　　好吧，我对自己说，欢迎进入新的人生，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