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广播站[破镜重圆]》素芹

37、第 37 章

　　陈南看着许传，听出了几分认真的意思，他诧异地站在那问：“你认真的？”

　　许传垂着头说：“嗯，该结束了。”

　　陈南露出一些不屑的表情说：“呵，稀奇了，当初我说解散，你和我说愿意换一棵树吊着就自己换，你那副样子我还真以为你要一辈子住在剧团呢。”

　　见许传不出声，他继续说：“你想清楚，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再想把剧团建起来，可就不太可能了。”

　　许传小声嗯了一声，陈南听了之后彻底甩手说：“行啊，解散呗，早就应该解散，早知道这个结果你当初参加什么节目？哦，你去出名了，傍大款了，回头把我们一甩是吧，行啊，你飞升去吧。”

　　言语里都是火药味。

　　许传何尝不知道陈南对剧团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低于她，所以陈南说她什么她都不会反驳，她活该的。

　　她用手指点着从尽头窗户透过来砸在地上的光，自言自语说：“可我真的累了。”

　　此刻陈南已经气冲冲地走远，也许已经走出了医院，甚至走到了酒店和大家宣布了解散的消息。

　　可这一切很快就和她没关系了。

　　咯噔咯噔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与此同时许传看到一双红色的老式布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的视线延伸向上，看到的是穿着中式风衣服的赵传。

　　“看我笑话？”许传嘟囔着说。

　　赵传笑笑，坐到椅子上：“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

　　许传撇开视线：“你们该准备开香槟了，节目冠军注定是你们的。”

　　赵传收起笑容说：“我当年母亲走得早，那个时候……好像才改开，我接下了绿帘子。”

　　许传心中想到了许红，她直起身子坐到赵传身边，静静地听她讲。

　　“那个时候我还没你大呢，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年级。刚接手的时候没人服我，我就一场、一场地唱，比所有人都唱得多。”

　　许传说：“我也可以唱，但咱们的情况不一样，我都快被口水淹死了，但对于骂声，我其实还好。”

　　赵传问：“如果剧团只有你一个人，你会退赛吗？”

　　许传侧过头，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说：“当然不会，我一个人，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了，再怎么丢人也不会怎么样。”

　　“你是一个剧团的团长，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许传说：“是啊，所以我可能就是不适合做团长。”

　　“不，你是自大，自大到了觉得别人都是傻子的程度。他们如果怕挨骂，早就走了，不会留下来和你一起跑到北京，还跟着你上节目，甚至为了给剧团争光做早就不适合他年纪做的动作。剧团不是团长一个人的剧团，你就这么撇下一群人，未免有点太自私了。”赵传脸上十分严肃，也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无论是集体之间还是朋友乃至恋人，许传，你要学会的是把别人当做聪明人，人都是会趋利避害的，他们愿意和你站在一起，那就是相信你一定可以带他们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传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傻子，一个见面就给了她二百万说不用还的傻子，一个怕她应付不来，就给她单独开一档综艺的傻子。

　　“那如果这个人为了我赔钱又赔力呢？”她幽幽地问出来。

　　赵传也愣了一下，但她看得出来许传已经想通了，那个曾经与她势均力敌的剧团不会解散了。

　　赵传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可能是喜欢你吧，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图。”

　　许传晃晃脑袋说：“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解散才对你有利吧。”

　　“你就算是不解散，也打不过我们绿帘子。当初你妈就没打过我，你想越过我去，再修炼几十年吧。”赵老太太说话又刻薄起来，但许传并不讨厌，她笑着说：“我听过我妈夸你呢。”

　　“夸我什么？”赵传眼中带了一点期待。

　　许传斟酌了一下用词说：“谨小慎微、德艺双馨。”

　　“放屁吧，你妈能说出这种话？她肯定说我又老又小气。”赵传又说：“知道你妈为啥给你起名叫许传吗？”

　　许传细想一下，有些不敢说，但看着赵传一直盯着她，她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问：“不会是为了恶心您吧？”

　　赵传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诶呦一边说：“亏你想得出来。”

　　许传又说：“那就是为了传承呗，传承剧团，不是叫许传就是叫许承。”

　　赵传的笑声停了下来，她看着许传的眼睛说：“不是，你的名字和传承无关。”

　　“那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字典里乱翻的吧。”

　　“傻孩子，是传奇的传，许红希望你拥有自己传奇的一生。”

　　窗外太阳西沉，手术室的门也已经推开，小旋风的手术很成功。赵传背着手，背有些佝偻着说：“走了，后天赛场见。”

　　许传追过去问：“那您的呢？您的名字呢？”

　　赵传摆摆手说：“我已经被名字框死咯。”

　　*

　　病房里是小旋风诶呦啊呀的声音，许传正给手里的苹果削皮，她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一边说：“多大岁数了自己心里没数吗？还真当自己二十七八呢？”

　　小旋风咬一口苹果说：“嗯……我要是二十七八，别说整个岭城，就是整个东三省都没人打得过我。”

　　她笑着收起东西，趁着小旋风儿子还在陪护，她可以出去透透气。

　　北京的医院门口永远都不会有寂静的时候，出门之后的花园设计得也十分巧妙，只是来到这里的人没几个人会有心思停下来看这些修剪好的树木和细心搭配的鲜花。

　　许传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前面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慢慢靠近，走到这个人眼前时，她看到那人神情慌乱，似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易凯晨。”许传怕他被人发现，小声叫了一声。

　　那个身影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周围确实没有能躲起来的地方，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许传过来。

　　“你怎么在医院？不是在准备新戏吗？”许传疑惑地问。

　　易凯晨拉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他拉下口罩说：“溜达。”

　　明显说谎的语气把许传脑子里的亮点一点一点穿起来。

　　紧闭、医院、还有很久不回的消息和电话，以及……好明显的消瘦的脸。

　　“溜达？”许传重复了一遍。

　　“嗯，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急匆匆转移话题。

　　“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她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她曾经猜测过，就像她十年前就猜出了易震是个变态一样，十年前她不敢问，十年后，她觉得易凯晨是个成年人，怎么还会受制于他父亲。

　　可现实就是他真的消失了很久，再次出现就是在医院。

　　而这其中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易凯晨为她做的事惹怒了易震。

　　她强硬地拽着易凯晨的衣服，不顾他有些不适地后退，她扯开他的外套，又把他灰黑色内搭袖子褪到半截，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他的胳膊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与重逢那一面比少了些肌肉。

　　“你干嘛？耍流氓要对我负责的。”易凯晨轻笑着，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可许传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力气还不小。”易凯晨揉着她脑袋说。

　　许传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父亲家暴这件事，我十年前就知道。”

　　易凯晨的动作顿了一下说：“你知道不是挺正常的吗？我天天去你家蹭饭。”

　　“你不怪我吗？”许传问。

　　易凯晨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怪你？怪你干嘛？怪你袖手旁观吗？袖手旁观的人多了。”

　　许传贴着他坐下说：“可我们现在可以报警了，我们和十年前不一样了。”

　　她看到易凯晨摇头说：“你有证据吗？”

　　许传的目光暗了下来，她抓着他的衣服，死死不肯放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像之前一样了无音讯。

　　“想我？”易凯晨看着她的手，轻声问。

　　许传抿着嘴，想了很久，特别正式地对他说：“易凯晨，我也要为我十年前的事道歉，对不起。”

　　他眼光中尽是温柔，他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怪过许传，他附上许传的手说：“你应该对刚才扒我衣服的事道歉，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轻薄过。”

　　许传白了他一眼说：“我之前又不是没看过，一条胳膊而已。”

　　易凯晨岔开腿仰头看着月亮说：“许传，我想退圈。”

　　许传对他这个想法并不算意外，她知道他在圈子里一点儿也不开心，对演戏也没兴趣，她也学着他的模样看月亮说：“那就退嘛，我支持你。”

　　“那没钱了怎么办？”易凯晨问。

　　“你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万呢，我还欠你好多钱。”许传说。

　　“傻子，不是想听这个。”易凯晨把视线收回来，眼巴巴地看着许传。

　　许传并不擅长说一些很暧昧的话，她把自己的腮鼓起来，别扭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