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代我吻你》则苏

67、道歉

　　时隔五年的一次见面，毫无防备的许知朔僵在了原地，神色逐渐变得苍白，隐隐想要退缩。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就被许知朔掐灭了。他努力露出来一个笑容，礼貌地跟何淑韵打招呼：“何阿姨，您好。”

　　“你好。”何淑韵回答。
　　她这次过来并不是意外，上次陆长惟回家时她就有了和许知朔见一面的想法。听到两人录制综艺回来，她给沈阿姨打了个电话，沈阿姨说今天上午陆长惟不在，她就来了。

　　“好久不见。”何淑韵说。
　　许知朔侧身让开，请何淑韵进门。

　　“您请坐。”许知朔想给何淑韵做杯她喜欢的咖啡，但何淑韵阻止了他。
　　“不用费心招待我，我来其实是想见你。”何淑韵坐到沙发上，抬手，示意许知朔也坐下来，“这么久了，我们还没见过。”

　　许知朔的呼吸微沉，慢慢坐下。
　　五年前在咖啡厅的那次见面，何淑韵坐下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

　　“你不用紧张。”何淑韵看到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感到一丝抱歉，“我知道你和长惟已经复合了，我没有想分开你们的意思。”
　　许知朔却越听越心惊胆战。
　　这些话都和上次见面时说的太像了。

　　那次见面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夏天午后的阳光充满了暴晒，许知朔坐在咖啡厅里忐忑地等待着何淑韵的到来，他不知道何淑韵特意约自己单独见面是想聊什么，但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家长，所以他认真收拾了自己，并精心准备了礼物。

　　何淑韵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到达。
　　她坐到许知朔的对面，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等咖啡上来后，她摘下来墨镜，先是打量了一番许知朔，才品了两口咖啡。

　　“你和长惟谈了这么久了，我们还没见过。”何淑韵笑着感慨了一句，“不过这和我们今天要聊的内容无关。”
　　许知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很乖地笑了笑：“阿姨，有什么话你说。”

　　何淑韵因为他的礼貌多看了他两眼。
　　“我没有要分开你们的意思。”她笑了笑，却没有就此话题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别的，“你知道长惟为什么进入娱乐圈吗？”

　　许知朔摇了下头，他和陆长惟并没有谈过这个话题，他一直默认是因为喜欢，就如同他喜欢动画制作一样。

　　“我一开始其实也不知道。”何淑韵说，“他十五岁那年瞒着我们所有人自己跑剧组试戏，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角色。可在这之前，他对表演从来没有流露出过任何兴趣。”

　　许知朔知道陆长惟十六岁出道，但不知道他之前竟然对表演一点兴趣没有。

　　“他是想像我们证明，离了我和他爸的身份光环，他一个人仍然可以。”何淑韵说。
　　“他一直都很厉害。”许知朔说。

　　何淑韵赞同地笑了笑：“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不喜欢什么恨不得离八百米远，不可能让自己容忍，这么多年他还留在娱乐圈，说明他热爱这份工作。”
　　许知朔没有说话。

　　“他喜欢表演，不知不觉中演戏对他来说已经成为生命中的很重要的一部分。”何淑韵肯定地说，“早晚有一天他会超越我的成就，也许有一天人们会不记得我，但会记得他。”

　　许知朔的心脏跳得快了一些，他好像意识到了何淑韵真正想要对他说的话是什么。

　　“可是你看他现在……”何淑韵的叹息声让许知朔的身体都变冷了。
　　“当所有事都走在正轨时，你爱他就是爱他，这是锦上添花。”她看着许知朔的眼睛，“但当事情开始脱离控制，就像这次一样。这次他是被诬陷的，但下次被拍到和你呢，那时候你爱他就是在害他。”

　　许知朔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

　　“我也不想说得那么伤人，你还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孩儿，不懂作为父母的心情。我希望我的儿子拥有一个好的未来，希望他实现梦想，而不是在未来有一天继续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何淑韵哽咽了一下。

　　“我……也这样希望。”许知朔喃喃。
　　他也希望陆长惟所走的道路一马平川。

　　“喜欢男人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何淑韵说，“他如果不在这个圈子里，他喜欢什么都无所谓，可他就在这个圈子，做着他热爱的事情。”
　　许知朔的头脑很乱。

　　“我手里有帮他的关键证据。”
　　听到这一句，许知朔骤然抬起眼！

　　何淑韵拿出手机打开了林旭的视频给许知朔看了一遍：“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和陆长惟的恋爱关系，你考虑好了，我就把这个视频给他，但你最好明天就能给我答复，因为网络上泼过来的脏水只会越来越多。”
　　何淑韵喝完咖啡就离开了。

　　许知朔拿着自己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失魂落魄地走出咖啡厅，回到家里。
　　他坐在阳台想了一夜。

　　何淑韵的一些话他并不认同，但她手里有证据，这个证据可以帮陆长惟走出困境。
　　于是，许知朔接受了这种条件。

　　二十一岁的许知朔第一次知道，原来爱可以是谈判桌上的筹码，想伤人时轻而易举。

　　但二十六岁的许知朔自己没有了当初的天真单纯，五年前的他在何淑韵面前说不出反驳的话，五年后的他直视着何淑韵的眼睛，声音很清晰地说：“我不知道您来见我是什么意思，但不管为了什么，不管您今天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和陆长惟分开。”

　　斜对面的何淑韵愣了下。

　　“如果您担心我们被发现，我可以答应一辈子做他的地下情人。我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保证只要出了家门，我就永远不和他一起出现。他拍戏工作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等他，我不去探班，也可以不给他打电话。”许知朔认真地说，“如果被拍到，我可以站出来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们也可以往我身上推。”

　　顿了顿，他轻声补充，但眼神和语气却越来越坚定：“只要他工作结束回到家的时候，我们可以待在一起。只要他还喜欢我，需要我，我可以做到这些。”

　　何淑韵看着许知朔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许知朔说完自己的想法，毫不退缩地跟何淑韵对视，像是一位坚守城池的小将军。

　　“我很抱歉。”何淑韵诚恳地说。
　　许知朔猛地愣住，表情空白。
　　“对于五年前的事，我向你说句对不起。”何淑韵说，“那件事是我错了。”

　　和许知朔分手后的这五年，陆长惟总是绷着，她看在眼里，总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吊着陆长惟的那根线“啪”就断了。

　　有时候她看着陆长惟也会想自己去找许知朔那次是不是错了，如果她当时说的是让许知朔陪陆长惟走下去而不是让许知朔离开，会不会这五年陆长惟就还是和以前一样。

　　但她也知道想这些都无济于事，所以她只希望陆长惟能够再遇到一个人，忘了过去。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兜兜转转五年过去，俩人又一次走到了一起。

　　更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在知道陆长惟跟许知朔在一起时，竟然意外地松了口气。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这五年，吊着的人不是陆长惟，是她。

　　“您……”许知朔神情透露出无措，他已经做好了抗争的准备，可等来的却是一句道歉。

　　“你很疑惑我为什么会道歉。”何淑韵自嘲地笑了笑，“他告诉过你吗？他有时会幻听。”
　　“您说什么？！”许知朔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淑韵，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是一点也没有。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直到两年前我意外听见了他在和不存在的你说话。”何淑韵笑容发苦，声音艰涩地说，“他去看了医生，他说，一年前你就会在脑海中跟他说话了。”

　　许知朔的身体逐渐开始发冷，心脏止不住地抽疼。他的身体以这种方式告诉着他现在的情绪不对，可他控制不住。
　　他甚至不想再坐在这里，他想去找陆长惟。

　　“医生开了药，但他从来没吃过。”何淑韵自责地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错了。我是他的妈妈，我怎么就把他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没和我说过。”许知朔回答了她之前的话，他又控制不住开始掐自己，想要冷静一点。

　　“你们重新在一起，我很开心。”何淑韵真心实意地说，“所以，我为当初对你做的事道歉。你可以选择不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够多爱他一点。”

　　许知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起五年前，也是他跟陆长惟妈妈，他们两个坐在桌子两头，为了陆长惟针锋相对。
　　现在他们又面对面坐着，而为了陆长惟，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强势女人轻而易举就说了对不起。

　　但许知朔仍然有疑惑。
　　何淑韵既然这么爱陆长惟，在乎陆长惟的梦想，怎么会在当年拿关乎陆长惟名誉清白的证据来跟他谈条件。

　　何淑韵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很羞愧地说：“我爱他，但不得不承认我犯了大多数父母会犯的错，我想让他在娱乐圈中继续我没有完成的梦想。所以，当时对你说的那一番话，一方面是我接受不了他喜欢男的，一方面是我的自私在作祟。”

　　五年前就有过的疑惑在五年后得到了解答。
　　可许知朔没有丝毫得到答案的开心，只觉得满心的酸涩：“所以当年，即使我不接受你的条件，你也会帮陆长惟，是吗？”

　　“我会帮他。”何淑韵回答。
　　“我只是在赌你，你不敢和我赌我会不会帮他，因为你承受不住我不帮他的结果，所以，你只能选择接受我的条件，我赌赢了。如果你狠心一些，或者没有那么爱他，赢得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