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
-
竖日，寻道宫。
泛着冷光的黑宝石地板上，十几个木雕板凳上坐着今日前来学习的嗜血玄蟒一族的少年，他们身前的矮几上放置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以往，于卿长老将那双看着纤细实则威力不容小觑的双手在某位学生的桌前轻扣时，所有学生都仿佛被掐了脖子般把所有的讨论停下。但这一次，当她依旧轻扣桌面时，周围的叽叽喳喳却还在持续。
她不悦的皱起眉，看向众人议论的源头——未婚先孕凭借幼崽得以进入天玄山的青年。
青年模样的叶长珩虽然身穿寻道宫的黑色劲装院服，但在一众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中鹤立鸡群，异常显眼。他将黑色的蛋直接放到桌面上，并不打算给幼崽垫个窝，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在于卿长老眼中像个冷漠的后爹。
不过令于卿长老比较意外的是另一件事情，青年周身围绕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仿佛诅咒一类的黑色法力，若非于卿长老修炼的便是观测命脉之术，她还当真看不出这个人的身上的诡异之处。
心中好奇，她一摸眼睛，暗黄色的微光于瞳孔中明明暗暗，眼睛所反应的情景便从普通景象变为密密麻麻的命格红线。
于卿长老骇然的发现，使用观测术之后，这个青年身上的煞气源源不断，多到令人生怖的地步。而且青年的命格原本是一帆风顺，不可估量，可现如今却被人硬生生扭转了命格，变为步履维艰，天煞孤星。
这是一种极其克人的体质，哪怕是如于卿长老这样修为高深的人，若是与叶长珩产生瓜葛，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这人虽然只是一个废物的金丹修者，但他的身世背景绝对不简单！于卿长老眼睛一眯得出结论，心下思索一番，打算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余长老，总归不能让这个身世不明的人坏了他们这几百年来的精心打算。
于卿长老刻意的视线过于明显，坐在最后一排的叶长珩都能感觉出她怪异的态度。不过他也想不到对方发现他被人篡改命格的事情，只当自己破坏了学堂纪律，便低头打开桌上的那本书籍，尽力忽略于卿长老和其他少年的视线。
昨晚微徐长老在叶长珩到达落桃院不久后边便亲自现身，告知他黑蛋成为他们一族的重点照顾对象，令黑蛋在未破壳之时便前往寻道宫，接受仙魔妖界的知识传承。
叶长珩既心想要在御凛身边探寻这个世界的秘密，也担心黑蛋在这个地方的安危，便自请前往，一同学习。
“于卿长老，抱歉我迟到了。”
在叶长珩在思考这节课到底还上不上时，熟悉的少年音吸引他抬起头。
少年御凛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还未长开的俊脸上有一道恐怖的鞭痕，横跨眼睛和鼻梁，身上的院服破烂不堪。
叶长珩蹙眉。
于卿长老对此见怪不怪，这个幼崽的天赋资质一般，并不值得她上心，妖族之间和族内有斗殴是常事，只要这些幼崽不死就行，怎么打架都无所谓。
御凛一出现暂时吸引了其他少年的注意力，倒是歪打正着让周围安静下来。她随手一摆：“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日后别迟到了，现在开始上课。”
少年点头，走到以往经常坐的位置，却发现凳子被人施了一种法术，只要坐下便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坐下去之时，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拉住他的左手。
御凛一愣，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果然是昨天刚认识的叶行。
大美人侧头靠近他，低声道：“和我坐一起吧，这个凳子很大，坐得下我们两个人。”
御凛不知不觉便紧紧抓住大美人的手，似被人控制的傀儡般，呆呆地被叶长珩牵着坐下身边。
于卿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于开始今日的讲课：“今日我要讲述的便是我们一族擅长的镜花水月术和禁制术。由于你们的修为不够，所以对于前者，我只做一个简单的讲解，后者才是学习的重中之重。”
“低等的幻术，只能令一个人产生幻觉，做出自虐等行为，但更高阶的幻术，却是能够依照施术者的想法，创造一个仿佛真实的环境，将相信这里为真实世界并生活下去的修者困在这个幻境中，直到老死。在本族中，目前只有最高修为的族长百里勍才能灵活创造出一个真实的幻境。不过此术若是使用不当，不论是对被困幻境的人还是创造幻境的人，都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解决办法就是让施术者遭受重大打击清醒过来，解除幻境。至于禁制……”
叶长珩不自觉沉迷在于卿长老所讲述的镜花水月术与禁制术，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居然一直牵着御凛的手。
自家崽凑到他面前跳来跳去，叶长珩也不为所动。黑蛋生气了一会儿，又跳到御凛身前，奈何少年眼中只有大美人，所以他也吸引不来对方的注意力。
黑蛋闷闷不乐的独自一个蛋滚到叶长珩的怀中，听于卿长老的课中，整只蛋晕乎乎的不想学习，不一会儿便在蛋壳中呼呼大睡。
御凛因为不想甩开大美人的手，一直没对自己身上的伤进行擦拭，虽然身上的疼犹如毒液一般迅速蔓延，令他痛不欲生，但是他还是不想松开对方的手。
对于叶行的施以援手，御凛甚至忍不住扯开一抹笑，高兴得心里冒泡。他从未想过在妖族这种的地方，还能遇到这样一个特别的人，这让他对天玄山都生出一丝留恋了。
因为前期叽叽喳喳了许久，不一会儿便下课了。叶长珩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牵着御凛的手许久，而对方身上的伤还未处理。
“你身上这伤是怎么了？”叶长珩一边拿出储物戒指里多如牛毛的膏药为御凛擦拭，一边思索课堂上的破解幻境之法。
当时御凛走火入魔，可能无意间便使用了镜花水月术，并且以自身幼年的记忆勾勒出这个幻境的世界。
大美人的手指在脸颊上不知轻重地涂抹膏药，带来一丝丝凉意与痛意，御凛“嘶”了一声，无所谓道：“来寻道宫的路上遇到了跟着人来拜访的青鸾少主，又和对方打了一顿。”
“他为何屡次找你的麻烦？”叶长珩不解。
“可能因为之前青鸾一族大长老家的小姑娘对我表白吧。”少年乖乖坐在凳子上像个小绵羊，任不会控制力道的大美人动手动脚。
“哦？”叶长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上下扫视了一圈黑衣少年，发现御凛年轻的时候确实是挺好看的，哪怕疤痕贯穿大半张脸，也依旧风采出众，难怪引得人家小姑娘上心。
可惜长大了就是衣冠禽兽了。叶长珩暗暗心道。
大美人刚想拉着少年前去换一身衣服，就听到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站住！你就是那个母凭子贵进天玄山的人类？”
*
而此刻真实的仙魔妖界，碎星谷。
应浔又做梦了，反反复复都是那一晚的场景。
梦里他依旧见到那个手持森冷白剑，于暴雨中杀戮不眨眼的俊秀青年。
他原本素白的衣袍被自身和围攻的二十人的鲜血所染红，表情也不似以往的柔和，更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煞星。
梦中，应浔急忙朝着那二十多位仙者道：“给我停下！我只是让你们拦截他，并不是让你们对他……”
他本意是想让这二十多位仙者给俊秀青年一个教训，好将对方强行留在自己身边，不料有几位大罗金仙居然对俊秀青年起了歹意。
这三位大罗金仙是二十人中为首的三兄弟，在仙魔妖界实力强横，由于穷凶极恶树敌无数想逃入碎星谷，他们愿意帮助应浔是看在他是碎星谷少主的份上。
虽然应浔修为次他们一等，但还算占了个碎星谷少主的名头，众人便停下了围攻之势，但仍对俊秀青年跃跃欲试。
其中一位大罗金仙闻言，当即冷笑道：“小少主，若只是普通想要出逃的男宠，我们几位兄弟帮你便是，只是此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落央仙君呐……”
他的目光闪烁着贪婪：“不说落央仙君拥有的稀有天材地宝，丹药法器，光是他这副皮囊，便足以令人神魂颠倒，他不就是靠这张脸将小少主你……”
话音未落，这位大罗金仙便感受到一阵迅雷不及掩耳的剑气袭来，他狼狈地慌忙躲避，剑气侧身而过后，竟然将身后几位太乙境界的人就地斩杀！
俊秀青年也趁此短短几息的机会，干净利落地拿出一瓶千金难求的仙灵液喝下，忍着气血涌上来的疼痛，强行从半步大罗金仙提升到金仙的境界。
“别废话了，打吧。”
俊秀青年想要赢他们只能速战速决，便手执长剑再度与这些人打起来。
“狂妄小辈！虽然你落央能依靠这灵液短暂拥有大罗金仙的修为，但我们三兄弟早早便是大罗金仙，实力上可比你好不少。”为首的大罗金仙嗤笑道。
虽然围攻落央仙君的人中有数十位才玄仙后期修为的仙者，给落央仙君这种半步金仙修为的人只配当垫脚石，但三个大罗金仙携手攻击勉勉强强才金仙境界的落央仙君，落央怎能全身而退？
应浔悔恨不已，脸上满是痛苦：“你们给本少主停下来！”
可惜短短数秒，眼前这些人已在刀光剑影中过招上万次，不是他这种才太乙境修为的人能够掺和进去的。
因为斗法的人修为之高，天空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阵阵紫电偶尔还降下正在打斗的人的中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碎星谷外围已被夷为平地，鲜血四溅，二十多位在仙魔妖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离死亡不远。
一束能够燃烧魂魄的红莲业火于俊秀青年手中出现，他手腕一抬将尸体焚烧，这些人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而应浔从始至终都被一个青玉项链法器所保护，任何打斗与雨水都没沾染上他，这项链是落央所赠。
应浔沉默地看着俊秀青年一连串杀人如流水的动作，心脏不可节制地疯狂跳动。此时青年的墨发因为喝大量仙灵液强行提升修为而变为白发，如血的衣袂在血雨中翻飞，仿佛魔界的魅魔出世。
星盘上说他的命定之人是苏阮，可是他现在爱的，真的还是苏阮吗？
他的思绪混乱，像一头扎进迷宫的人，找不到出路。
落央擦了嘴角流出的鲜血，服下丹药恢复体力，准备离开。
见俊秀青年要走，应浔才蓦地回过神，一个箭步移到青年身边拉着他的袖口，不由自主道：“长珩……你要去哪里？你不能离开我！”
落央仙君还未飞升仙魔妖界之前，他在下界修真界的真实姓名为叶长珩，为防止上界人伤害他在修真界的知己好友，所以他便以“落央”之名行走在上界。
真实名字落央只告诉了应浔一人，曾经让应浔暗自高兴了很久。
落央仙君一双如寒星般的双眸透着似悲伤似断然的情绪，声音却依旧轻柔：“应浔，以前是我没有看出端倪，直到我在碎星谷看到他的容貌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你一直在透过我看某一个人。”
应浔的脸骤然变得苍白，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对方说的字字属实。
那个“他”指的是他即将要结为道侣的男人——苏阮，也是应浔最初爱的人。
落央背对着应浔，将长剑收回储物戒指，削瘦的肩膀微微下沉，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你想禁锢我留在碎星谷一事，看在以往情分上我不多说什么。恭喜你下月大婚，我便先行离开了。”
应浔苍白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你以为碎星谷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么？”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温和，又放软了语气低声哀求道：“碎星谷有连环禁制，你无法逃离，回到我的身边吧……”
应浔去拉落央仙君的手，像这些年他们在一起时候的那样亲密。
长珩看起来清冷难以接近，但内心柔软，以往只要他服软，对方就会无奈一笑，任他索取。
可这一次还未等他伸出手，落央仙君浑身散发一股强大的威压，令他身体疼痛万分，动弹不得。
应浔不甘心地看向落央，他只能看见落央在血雨中线条优美却冷冽的侧脸。
对方轻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认为他的行为可笑，“应浔，你是把我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的玩物了吗？苏阮既是你的选择，你便要为你做出的选择负责。”
“令尊好像快到了，在下便先行离开，这禁制拦不住我。”
落央的眼中无一丝情爱与迟疑，哪怕身受重伤，转身也似灵活的燕一般，悄然越过层层禁制离开。
应浔只能遥遥望着落央的背影，迅速化为夜空中不可见的小点，心中的不甘和痛苦犹如狂风卷席脑海，令他从前世的梦中醒来。
应浔猛地睁开眼睛，被他抱在怀里早已醒来的侍君偷听少主的梦话，好奇的问道：“少主，落央仙君是谁？”
仙魔妖界有这个人物么？
“落央仙君是谁？”应浔古怪地一笑，揽起侍君的腰，解释道：“他是年纪轻轻便飞升的天之骄子，曾经是仙魔妖界最强大的几个存在之一，怕是只有被封印的妖王御凛才能与之抗衡。”
不过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在内心补充道。
侍君脸颊靠在应浔的胸膛上，闻言诧异：“曾经？那这位仙君如今……”
应浔痴迷地抚摸着侍君与落央仙君相似的脸，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如今……亲友散尽，生机将断，灵根被毁，孤鸾煞星名副其实。”
侍君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问下去。
应浔观侍君惊恐害怕的神色，想象落央仙君做出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一悦，忍不住拉着侍君春风一度。事后，他将精疲力尽的侍君留在房间，独自一人前往碎星阁。
应浔挥了挥寂静的空间，空中竟然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正显示曾经与落央仙君，不，应该说与这一世的叶长珩为知己好友的南宫离如今身处的场景。
应浔一扫周围环境便知南宫离正在一个秘境之中，问道：“找到机缘了么？”
自从苏醒了前世记忆之后，应浔既对叶长珩报以隐秘的爱意，同时也怨恨过往实力强大的落央，所以他便通过碎星谷的秘术与下界星辰大陆的人联系，找到叶长珩最好的挚友，挑起对方的欲念，为他所用。
前世，落央机缘无数，法宝丹药唾手可得，修仙速度一骑绝尘。这一世，应浔便通过星盘占卜出对方的机缘，让南宫离抢占先机，夺走对方的气运。
甚至连叶长珩原先的好命格，都被应浔修改了。
纵然会遭到星盘反噬，应浔也在所不惜，只有让叶长珩面临即将死亡却无计可施的困境，待他找到契机下星辰大陆，他才能以神圣的姿态出现在弱小卑微的叶长珩面前，救助他，让他对自己动心。
此时才筑基修为的叶长珩，道心未定，最易动情。
南宫离摇了摇头：“此前无数次你占卜出来的机缘，我都一一得到，但这次却并未找到，不知是否是这个宝物只认叶长珩为主。”
应浔摆手，也不在意：“也罢，找不到便算了。如今长珩过得如何？”
“……”
南宫离阴翳的神色在镜子中看不清楚，说话却表现正常，“叶长珩许久未突破筑基中期，若再无机缘，还有十年便会衰老而死。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和宗门长老告辞一段时间，说是去外面的地方闯荡一番，以寻找提升修为的机会，以至于最近我失去了他的消息。”
应浔眉峰微动，“能否找到长珩曾掉落的头发？”
“我所能找到的头发已经尽数交给你了，他向来谨慎，不会留下太多可乘之机。”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最后以应浔挥手收回镜子结束。
他坐着沉思了一会儿，选择尽快突破下界与上界的壁垒，早日下界与叶长珩重逢。
他深深凝望着厢房里挂着的清隽白衣青年的画像，喃喃道：“长珩……你终究会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