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翅》媏生

52、第 52 章

　　许落秋的父母会在家待一个星期，他们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那天晚上，父母带着许落秋去吃了火锅，他们都没有主动提起白天发生的事。这顿饭，许落秋吃得并不开心，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向谁说一句抱歉。
　　何煋给她发过消息解释了这件事，他说他利用了她，辜负了两人之间的友谊。他说他不知道王烜是这种人，居然把画给其他人看，最后还给许落秋造谣。不用他说，许落秋已经能猜到那些谣言大抵是什么内容。
　　何煋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她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想回。
　　回家以后，许落秋静静地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想这样一直待下去，最好以后都不用去学校。只要白天的回忆从角落中钻出，想起那些恶意的话和唾弃的表情，她心再大也会难过。
　　她分明说了那不是自己画的，何煋也承认那是他的东西，为什么王烜一开口就给她定了死罪？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那些人心里已经有答案，何必再来羞辱她呢？
　　所以老师口中的好女生是怎样的？反正不可能是她这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许落秋应声：“进来吧。”
　　“乖乖，你上次跟妈妈说你的内衣穿着不舒服，妈妈有个朋友是做这方面生意的，她给我推荐了这个牌子的内衣，你来试一试。”许落秋的母亲递给她两件文胸，一件黄色，一件黑色。
　　许落秋给母亲抱怨过自己买不到合适的文胸，上次店员告诉她罩杯，她照着码数去网上买，要么大了，要么小了。母亲知道后，让许落秋重新量胸围，母亲说会给她买到合适的内衣。
　　“现在有些做内衣的好像都没有统一的尺码，每家店文胸尺码都不一样，那么多人要穿，怎么就不用心一点。”许落秋的母亲整理起肩带时这么说。
　　“有没有空罩？”
　　“没有，很合适，很舒服，谢谢妈妈。”许落秋亲了母亲的脸颊。
　　母亲笑了，认真检查起来，没有发现不好的迹象，她又说：“你现在在发育，不可能一直都是这个尺码，胸部会随着体重的变化而变化，月经来之前胸部发胀都是正常的，要是哪天觉得尺码不合适一定要给妈妈说——还有睡觉的时候记得把它脱了，整天戴着对身体不好。”
　　不好为什么要穿呢？为什么一定要把身体塞进着里面，每次脱下后后背都有裂痕，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穿？许落秋很想问，但她忍住了。
　　换上睡衣后，她躺在母亲的腿上。
　　“妈妈，你不想问我什么吗？”许落秋一说话，眼眶里装满了泪水。
　　“你要是想说那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眼泪打湿了她母亲的裙摆。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了出来，心里的重担终于落下。
　　“你们老师居然这么做！”一向温柔的母亲听完这件事后变得严肃起来，她用手背擦去许落秋的眼泪，“不是我们的错就不要去承认。”
　　“可是……他让我下个星期念检讨。”
　　“该检讨的是他，我的孩子没有错，凭什么要来欺负她。”许落秋的母亲亲了她的额头，“我的女儿以后会成为著名的画家，她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璀璨，落秋，你要小心，不要让别人拿走了你的天赋，你要保护好自己的羽毛——我第一次接触那种画，你们是叫做‘裸体绘画’对吧——我当时看的第一幅画是《马背上的Godiva夫人》。那幅画的故事是——如果Godiva夫人裸体骑马走过城中大街，那么伯爵会给人民减税。我非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敬佩她的行为。艺术的表达形式多样，一件优秀的艺术作品会跨越时间与懂得欣赏它的人邂逅。”
　　“我不想画这个了，妈妈，我总以为自己有能力抵挡流言蜚语，但我每次都没有成功，我好像从来没有驾驭它的能力。”
　　许落秋的母亲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抱着她，过了很久才说：“妈妈离开你那么久，没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乖乖，真的对不起。”
　　许落秋摇着头，她知道母亲最在意她。小学时，她发高烧，母亲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赶回家，等许落秋痊愈了又坐最晚的航班返回，来不及倒时差又开始工作。从那以后，许落秋学会照顾自己，她不想母亲那么辛苦。
　　“我每次需要妈妈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初中开学第一天，我一出校门就看到妈妈，妈妈给我送了一束花，她祝愿我能有一段快乐的初中时光，那时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人觉得上初中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我的妈妈总是鼓励我，把最好的愿望留给我。”许落秋擦完鼻涕后又躺下，“我的妈妈体会过世间的美好，她喜欢高山流水和变化的四季，她认为永恒的美需要有限的生命去传承，这才有了我。”
　　“我的乖乖这几天过得不快乐，妈妈难受了好久。”
　　“那——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去学校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读书？”
　　许落秋的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她说要和丈夫商量一下。
　　三天后，许落秋的母亲带她去学校办理转学手续，母亲告诉她，去了新地方住的可没有现在这么好了，许落秋根本不管这些，只要她能离开，让她睡大街她都乐意。
　　许落秋选择下午放学时去收拾教室里的书本，她的母亲把车停在了校门口。她跑了两趟终于把书拿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饭盒，她需要再回去一次。
　　教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她推开那扇门，她亲眼看见，何煋被王烜压在课桌上，他们像两条蛇叠在一起。
　　许落秋慌张地跑下楼。
　　“不是拿饭盒吗？”
　　“我……好像之前拿回家了。”
　　不需要了。
　　她心里想着，她永远不会接受他的道歉，她不需要了。
　　至于后来何煋怎么样，许落秋听过最多的一个版本是——何煋成绩下滑，被一群人欺负，他开始穿一些中性风的衣服，后来开始穿女装，他扮演着他并不熟悉的角色。
　　还有一个版本是——何煋的拒绝没有被王烜接受。
　　没过多久，他和许落秋一样也转学了。
　　许落秋没有和他联系，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