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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十二月月考成绩出来后,苏唐不再和我做同桌。她从班级的中游滑到倒数第十名,按照班主任的规定,她要坐在倒数第二排,坐在常锋的前面。
      常锋是月考前一天才返回学校的。
      月考成绩出来后,他不再继续送我东西,我也没有听到他说要继续追求我的事,但为了避开他们,我选择留在学校多上一节晚自习,母亲也同意了。
      我理科成绩不好,全凭借主科优势才能继续留在原地。晚自习下课后,班主任把我和苏唐叫去了办公室,他建议我们参加学校举办的英语竞赛,因为我们的英语成绩都是全年级前几名。
      他又说起苏唐的成绩,他并没有让我先离开。
      “英语全年级第三,班级排名四十六,年纪排名一千一百二,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他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吹开水面上的茶叶,继续说:“虽然我是教英语的,但是这并不光彩,你还是在后面多反省一下,不要影响到英语竞赛。”
      苏唐和我离开办公室后,她看上去并不难过,落寞的神情下有隐晦的窃喜。我担心常锋还会继续欺负她,可是她成绩不好就不能离开常锋。
      “你要是拿了奖,能回来吗?”我问。
      她对我的话很惊讶,仿佛失去了象征成功的东西。她故意反问:“回哪儿?”
      “原来的位置。他会把你往前调吗?”
      “我现在的座位挺好的。”
      “他之前不是……”
      “不是他,他离我那么远,可能是我后面的人。”还没有等我说完,她便打住了我的话头,她撅起嘴巴,不满地说:“后面那个女汉子,她一直不喜欢我,她暗恋的人一直在追求我。当时,她还在笑,我觉得应该是她。”
      我把常锋说的那句话告诉了她,她并不抗拒,她说,男生都是这样的。她问我,初中没有遇到过吗。
      初中的男生会扯女生的肩带,女生越是害羞他们越是兴奋,仿佛我们是关在笼子里的猎物,他们是通过赌博来获得猎物的猎人,他们期待我们的反应,而无论我们害羞或是生气,他们都会赢得比赛。猎人坐在观众席观看比赛,而我们为了胜利相互厮杀。
      “可能东西是她的,只有女生才会用。”她满意地笑着,眼中闪着光,她抬头看着高大的教学楼,仿佛在观望她的未来。
      常锋的行为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让她觉得他与众不同。他身上有一种破坏规矩的野性,常锋的出现弥补了她缺失的东西,苏唐被自己无法拥有的事物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期待的目光,上扬的嘴唇,像是银幕上期待爱情的女人。爱情?脑海中瞬间闪过的这个词,像是说出了密语,心底的某个秘密被它解开。
      我也曾这么期待过吗?我不是亲口说出了“我爱你”吗?为什么印象中找不出苏唐幸福的模样,我喉咙发紧,嘴中弥漫着找不到出处的苦味,双腿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我一想到那个名字,浑身的力量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我差一点摔倒在楼梯间。
      苏唐扶着我的身体,她往我嘴里塞了一块糖,甜腻的滋味驱散了身体的恐惧,我大口吸气想要平复心情。
      她询问我是否需要去医务室。
      我握住她手腕处的衣服,袖口的刺绣是一对含着花的凤凰,凤凰蛇首鱼尾,龙纹龟身,它们正挣脱一切,扶摇直上,遨游九天。
      那对凤凰的眼睛炯炯有神,幻化出无限光芒,仿佛天上的太阳因为它们而更加明亮,那两只眼睛包罗万千,世上一切光怪陆离的事物加起来都比不上它们分毫。
      我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问苏唐:“你喜欢他吗?”
      她有些犹豫,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奇怪的争夺欲,她执拗地坐在我身边不肯说话。在时间的逼迫下,她说,弄不明白自己的感受,如果常锋表白他们会在一起。
      苏唐把我扶回了教室,一路上她都低头不去看我。
      英语竞赛结果出来后,我得了校级三等奖,苏唐进入了半决赛,半决赛结果出来后,她得了省级三等奖,但班主任还是没有让她回到我的身边,我们在那天以后没有什么交流了。

      学校每年会举办元旦晚会,一般是在跨年夜前一天举行。元旦晚会规模不大,主要是娱乐为主,很多参加选拔的同学最后都能上台表演。
      苏唐也参加了。
      元旦晚会上,她穿着汉服弹着古筝,她为一旁的舞者奏乐,灯光没有照在她的身上,可我一直关注的是她。
      她游刃有余地拨弦,手指灵活地在空中起舞,仿佛她触碰的不是古筝,而是一股清水,她能让水流发出悦耳的声音,她从容地面对着台下的观众,没有一丝恐惧。
      苏唐曾经说过,她古筝过了十级,她会弹吉他、打台球。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一个闯入重点高中的普通人,而进入重点高中只是像苏唐一样的人,人生最普通的一个步骤。我的格格不入,在那一刻毫无体面地展现出来。
      让我感到排外的还有常锋、蒋临那样的人。他们和我过去认识的人都有相同的特征,我以为那是小镇才会让人沾染上的特有气质——会出现在余图生的眼神中,会出现在我父亲的话语中,会出现在同龄人的行为中——我以为是我以前的世界不够广大,狭小的世界能存放巨大的邪恶。所以我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小镇,我躲开了一个陷阱,却仿佛落入了一个更大的迷宫——到哪都一样。
      我开始不再专注学习,我幻想着休学的后果,我会随便从事一份工作,工作不需要专业知识,我只需要像一个机器一样重复做着相同的事。
      我站在十六岁的山头能看见六十岁的景色——脚下的山越来越矮,山体也从如今的绿色渐渐褪色。六十岁时脚下会是黄色的土地。站在土地上回头观望,我只能看见十六岁时的山脚。或许工作十年之后,我就生了孩子,过着母亲那样的生活。
      我想到母亲,她那愁容的神情,我又不得不继续学习。
      每当我想要放弃时,母亲的身影总会逼我再次踏上原有的道路。我怕我的神情会变得和她一样,我会变成一个离开小镇生活的小镇人,永远为未来担忧,永远对生活不满,永远重复着相同的话题——生计、孩子和丈夫。
      我常常上课走神,即使我知道期末考试快要到来了,可我依旧被我的挫败感打败了。就连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历史,也在一次随堂测验中得了五十二分,我更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我似乎总是能把事情搞砸。
      我的人生像一首跑调的歌,没有人去欣赏。

      镜子里,我发现自己的下巴和脸颊长了几颗青春痘,我沮丧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靠着墙壁哭了起来。
      我双手遮盖着我的眼睛,泪水淌在手心,我像一个到处碰壁的蜜蜂,世界没有甜言蜜语。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我慌忙地躲进厕所,反锁上门。
      我是借着上厕所的幌子出来的,还有十分钟下课,我想等周围没有人再离开,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耳边传来常锋和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还不来找我?”这是一个带着哭腔的陌生的声音。
      “当然是我不喜欢你了。你和我爸妈一样,惹人烦。”
      “是你说的喜欢我,现在什么意思?为了你我整天穿着不保暖的衣服,你说你——”女生嘶吼起来,常锋似乎不想和她继续纠缠,抢过她的话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强迫你,我没有威胁你让你必须怎么做,你们怎么都一个样。”说完,他还哼笑了一声,极具破坏性地摧毁了女生的自尊。
      她哭了起来,很快,她又被人拉走,随着下课铃声结束,周围再也找不出任何人的抽泣声,一切恢复了原样。
      我的眼睛变得干枯,离开原地后,我再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走廊的喧闹声像潮水将我包围,我在拥挤的洪流中寻找回去的路。
      历史老师找我谈话了。
      她拿着我的成绩单和试卷,脸上并没有严肃的神情,她让我坐在她的旁边,一边看我的答题卷,一边问:“你们班上不止你一个想选文科的人,还有其他的?”
      “对,还有几个。”
      她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选择文科?家长告诉你最好选择文科吗?”
      “我喜欢。”
      她脸色柔和下来,拿出红笔为我讲解试题。
      我连中央集权的确立与发展都说不清楚,中央行政制度和地方行政制度完全混淆,我脑海里的知识全都是一盘散沙。
      当她提问时,我还在一点点从记忆中大海捞针地寻找。她没有责怪我,她说当时她学到这里时也记不住,虽然高三历史考过三十多分,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了一个历史专业的学生,在毕业后也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中央集权制从秦朝建立,一直延续到清朝。秦朝有焚书坑儒,清朝有文字狱,你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要对文学进行一定程度的管控吗?”
      “为了巩固统治。”
      “算其中一个方面。”她说,“因为世界上没有比奴役人的思想更让人心悦诚服的方式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
      “历史是一个有魅力的学科,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身体中的血液沸腾着,经过她的一番讲解,我醍醐灌顶。为了帮助我复习,她给了我上一届学生的笔记,这些笔记原本是写在本子上的,后来被打印了下来。那人的笔锋强劲有力,字迹工整。
      画思维导图是复习的一个好方法,她说。她告诉我,这位学生是她教出的第一个考上清北的学生,这名学生现在还在攻读文学系的博士。
      有了复习笔记,我很快就能把知识复习一遍。照着这种方法,我背诵起来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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