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翅》媏生

20、第 20 章

　　再次见到他时，他没有异常的举动，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事，他似乎更加彬彬有礼了，仿佛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他从未参与。
　　他在阳光里弹琴，小臂有规律地在空中滑动着，音乐悠扬，他的手指指挥着阳光，一束阳光落在地板上，变成一圈明亮的水面；一束阳光停留在那盆盛开的兰花上。
　　他家中的花从未有过死亡，我只见过枯萎的花朵。
　　可惜我的关注点不在盆栽上，我看着他给我的书。
　　十五岁的我坚信书籍是美好的，人性是复杂的，是具有欺骗性的，而书籍却不会。
　　我相信书中描写的不被世人接受的关系，一定会客观存在，在书中一定有它光明的一面。写出文字的人一定是高尚的，他们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实。
　　我处在一个无法相信自己的年纪，居然能轻易将信任借给他人。
　　耳边传来一阵涩滞的声音，他用低缓的声音对我说：“你可以都给我听吗？”
　　但其实他并不是在请求我，他在等待我行动，他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命令着我。
　　“洛丽塔，我□□，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我呼吸一滞，血液在各个角落沸腾起来。
　　我来不及细想，他又接着说：“继续。”
　　“在清晨，她是洛，普普通通的洛，穿着一只袜子，身高四尺十寸。穿上宽松裤时，她是洛拉……”
　　钢琴声随着我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似乎在歌颂什么，那琴声绕过蜿蜒的山后，又碰上狭窄的河道，变得急促而低沉。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仪式。他随意地摆动上半身，摇晃着脑袋，世界就在他的脚下，他即将创作下一首神曲，又仿佛他是一只等待进攻的狮子，下一秒便会向我扑来，撕碎我的身体。
　　他在弹上节课我总是弹错的曲子。
　　钢琴声像早晨初生的迷雾，直到迷雾快要将我淹没，他才让我停下，那首曲子弹完了。
　　他让我坐在钢琴面前，这次换他为我读书。
　　我们接力完成某种神秘的献祭仪式，这场仪式看似充满了欢乐。
　　我没有思考他的目的，我只是盲目地弹着，当我不小心弹错一个音符时，我怕会受到惩罚，我用余光看着站在我不远处的人，他兴奋地读着那本书，好想要将世上所有的文字都塞进我的脑子，他尽心尽力地挖掘，他根本没有注意我。
　　我尝试继续弹错，他依旧没有任何责备，反而更加卖力地念书。最后，我没有意识地弹着琴，听着他口中的故事。
　　这是一个继父爱上继女的故事，按照书中的描写来看，在继父眼中，这是继女引诱继父爱上自己的故事。
　　书中用继父的视角讲述整个故事，我只能以他的角度去了解洛丽塔。洛丽塔危险多变，又任性放荡。
　　一些过于直白的描述让我感到羞耻，我隔着起雾的玻璃偷窥一切，什么也看不清，最后把自己弄糊涂了。
　　为什么那些文字让我觉得羞耻？这不是我，我没有继父，我也不是洛丽塔，我更没有想要去引诱他人，为什么会羞耻？
　　那一种奇异的错觉让我无地自容，仿佛我便是洛丽塔，我做着最无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