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小册子》杜冒菜

10、【单元二】情歌·上

　　微博上，任砚庭转发了陆谦玙的新动态，附文案：“谢谢谦玙的用心创作，很期待。”

　　陆谦玙几乎秒回：“也很期待庭哥的新电影。”

　　两家粉丝都很嗨，毫不吝啬地赞美着两人跨领域的惺惺相惜。但总的来说，整个评论区都很单纯，在这个无比容易被炒cp的时代，这两位竟然没有任何被炒cp的痕迹。

　　想来大概是风格与路数实在相异，且年龄有差——三十好几的影视界实力派前辈，与二十来岁的乐坛才华型后生，稳重内敛与张扬开朗的碰撞。

　　这样的两个人，缘于合作成为朋友已属难得，倒不至于非要绑成cp。

　　粉丝们展现着追星圈内难得的理智和冷静，却不知道两位正主已经在第一时间低调地碰了头。

　　任砚庭刚下飞机就收到了陆谦玙的消息：“到了吗庭哥？我在我堂哥家，这片儿物业管控得好，清静，不会有人偷拍的。”

　　任砚庭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些顾虑：“会不会打扰。”

　　“不会，我问过他了。”陆谦玙完全不客气，说着丢了个定位过去，“而且这会儿他还在上班呢。”

　　想想陆烨昀习惯挺好的，为了不被打扰，常住家中的只有一位不多事的张姨，其他佣人都是钟点雇佣制。

　　至于那位不知来历的被陆烨昀“养着玩”的假堂弟，成天喜欢出门溜达，偌大一套房子，这不就临时成了他最好的私人空间。

　　陆谦玙很满意。

　　任砚庭没他这么了解，但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多问，处理完自己该处理的事后便甩开团队，独自一人戴着帽子与口罩去和他会合了。

　　陆谦玙等得百无聊赖，对着手机一遍遍地刷任砚庭的娱乐新闻，看看这些人又编了什么鬼扯的假话。刷了不知道多久，物业处打来了门禁语音提示，他跳跃着冲过去接听，迅速为来人通行。

　　任砚庭一进门就被他撞进怀里，面上的口罩被扯下，小别数日的恋人热情地吻来。

　　“庭哥，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陆谦玙拥抱着他的手臂舍不得放开。

　　“想。”任砚庭笑容浅浅的，声音也很轻，一如他平日的风格，对于一切都显得平静无波。

　　若不是听他亲口承认过爱，陆谦玙会怀疑是否只是自己一头热。

　　不过不得不说，在两人的关系中，陆谦玙觉得的确是自己爱得更多一些。就像当初在一起时，也是他义无反顾地主动往前推进，才能最终越过那条边界线。

　　不想去计较公平与否的陆谦玙不作深想，纵身一跳，双腿缠住任砚庭的腰。

　　任砚庭艰难地换好拖鞋，抱他到客厅坐下，把这只无尾熊放回沙发里。

　　茶桌上散落着一张张稿纸，密密麻麻地记载着陆谦玙的灵感。

　　任砚庭想看看，手还没伸过去，沙发上的陆谦玙已经蹦了起来，匆匆收拾干净。

　　“不行，不能看，这是惊喜。”

　　任砚庭笑：“好。”

　　“唉，”陆谦玙拿着稿子，面露郁闷地望向他，“你都不跟我争一争，显得很不期待似的。”

　　“期待，”任砚庭一本正经地解释，“但为了你的惊喜，我可以等。”

　　陆谦玙被顺了毛，高高兴兴地把稿子塞回包里。

　　“那你就再等等，曲子差不多了，在填词了都。”

　　“词也自己写？”

　　“那当然了，这可是给你写啊。”陆谦玙感到理所当然，放好包包缩到任砚庭身边去把他挨着。

　　任砚庭顺手揽过他：“明天的访谈录制，准备好了吗？”

　　“没，经纪人给我发的预稿我一个字都还没看。”

　　任砚庭习惯了他的随性，笑了笑不予置评。

　　“我会看的，”陆谦玙以为他觉得自己工作态度吊儿郎当，赶紧认真表态，“这可是我跟你的访谈，我当然会准备万全的。”

　　“不只是我跟你，”任砚庭纠正，“还有女主角和另一位角色曲创作歌手。”

　　陆谦玙不想听他提其他人：“我不管，就是我跟你的。”

　　“好。”任砚庭顺着他。

　　陆谦玙满意了，不去想微博上把任砚庭和女主绑在一起大炒特炒的烦人通稿，安安静静地享受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每一分钟。

　　然而美好的时光毕竟有限，任砚庭当天下午并没有待多久，晚饭前拒绝了陆谦玙的挽留，看着表准时离开。

　　陆谦玙知道他和那部电影的导演今晚有饭局，但还是隐隐不爽，把人送走后独自窝在沙发里生闷气。

　　下班后的陆烨昀接了在外闲逛的小狐狸一起回家，晃眼间没看见陆谦玙，到餐厅去问张姨：“谦玙出去了？”

　　“在客厅吧，”张姨往客厅的方向张望着回他，“下午时还来了位客人，怕打扰着，我也没过去瞧。”

　　陆烨昀点点头，知道来的是谁。

　　他转身往客厅去看看，发现小狐狸已经先凑过去了，把打包的奶茶体贴地送给偶像，关心地问：“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陆谦玙还在自己跟自己生气，接过奶茶道谢，“噗”地插进吸管，狠狠吸上几口。

　　甜甜的奶茶滑进胃里，令情绪缓解了很多。

　　“没什么。”

　　他仰头长叹，不知道第多少次接受了任砚庭的忙碌。

　　不过有了陪伴，仿佛就不那么容易郁闷了。跟小狐狸瞎聊了一晚的陆谦玙重新找回了不错的心情，还为这位拥有着近水楼台优势的新粉丝独家放送，弹着钢琴为他试唱了一遍新曲。

　　小狐狸眼睛亮亮地为他鼓掌，陆谦玙享受着掌声，一边琢磨着要修改哪些地方，一边拿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微博上有一条新闻正在慢慢爬上热搜，沉浸在创作中的陆谦玙毫不知情，直到放下稿子刷刷手机时，才看到那张被无数个营销号挨个儿转发的照片。

　　照片的正中站着偶遇任砚庭的幸运鹅，在征得了本尊的同意后，笑得阳光灿烂地与他合影。而粉丝的另一边，是与任砚庭同行的新电影女主角，谢韵声。

　　粉丝两手比耶，满脸的喜气洋洋，评论里的热门是带着狗头的一句玩笑配文——“恭喜这对新人”。

　　陆谦玙忘掉的生气重回脑中，气得肺要炸了。

　　他给任砚庭拨了视频电话，没人接，又拨一遍，还是没接。

　　陆谦玙一掌拍在钢琴上，拿着稿子上楼回房。

　　被钢琴的颤音吓了一跳的小狐狸腔都不敢开，默默地目送他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回头不解地望向陆烨昀。

　　陆烨昀耸耸肩，小场面，见怪不怪了。

　　回到楼上房中的陆谦玙直接关了机，灯也不开，倒在床上放空大脑，躺着躺着，人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他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短信里有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微信里还有任砚庭的一句疑问：怎么了？

　　陆谦玙自嘲地笑。

　　看看这个人吧，一点儿也不着急，电话只打一次，消息只发一条。

　　已经冷静下来的他再次爬上微博去看那会儿的热搜，这会儿头脑清醒，明白自己其实是无理取闹。

　　路人的合拍，玩笑的留言，一切都不当真，一切都不代表任砚庭的意愿。

　　任砚庭是无辜的，可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么委屈呢？

　　憋着一口气的陆谦玙没回电话，也没回消息，洗漱一番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谦玙早早醒来，把经纪人给他的预稿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随后把自己收拾清爽，开着陆烨昀留给他的一辆车去往工作地点。

　　虽然喜欢脱离团队，但该有的时间观念和责任心陆谦玙从没丢过，经纪人对他很放心，也因此给了他更多自由。

　　这会儿陆谦玙能提前到达访谈录制厅，经纪人根本不意外，看看时间还很宽裕，无比从容地带他跟一圈熟人打过招呼后，不慌不忙地陪他往化妆室去。

　　“衣服还换吗？”陆谦玙问。

　　经纪人看看他，那一身搭配得挺好的，于是省了这麻烦：“不换了，这样就够帅了。”

　　往常听着这话陆谦玙就该乐了，今天的他却不太笑得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晴朗。

　　化妆室内，任砚庭到得更早一步，听着人声转过头来看他。

　　陆谦玙没跟他对上视线，职业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早啊。”

　　大家纷纷回应，同样已经到了的谢韵声也跟他挥了挥手。

　　陆谦玙没对她表现出敌意，谢韵声又没故意做什么，这点儿他拎得清。

　　可他这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在访谈的录制过程中，看着谢韵声不断在镜头前展示着她与任砚庭的“亲密度”，陆谦玙感到自己对她的友好非常打自己的脸。

　　纵使迟钝如任砚庭，也逐渐意识到谢韵声有些行为过度了，礼貌性地、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一些，尽量保持着绅士而不尴尬的距离。

　　然而很快的，那样的距离又会被谢韵声在故作不察觉的纯情笑容中被拉回去。

　　没与两人坐在同一侧沙发上的陆谦玙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韵声的表演，看她借着笑时浮夸的颤动和互动间侧身的动作一寸寸地向任砚庭靠近，内心所有的生气缓慢沉淀下，化作他爱而不得公开的悲哀。

　　本该灵动的双眼像极了一潭死水，录制厅内的笑语声仿若轻烟飘散而去，只留给他满脑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