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不死》人体骨架

17、第 17 章

　　车的挡风玻璃前摆了一只陶瓷的点头狗，碰一下就在阳光下四处晃脑袋。
　　阿伟买了一包贵妃鸡，拿着一根鸡翅啃得“啧啧”作响。
　　他把塑料袋递过来，口齿不清地道：“吃吗？”
　　梁彪摇头。
　　阿伟又把袋子放回自己腿上。
　　梁彪想要抽烟，还是忍住了。
　　他拧开广播。
　　“有一位陈先生点一首歌给他的太太殷小姐，祝她生日快乐。现在请大家一起收听周璇唱的花样的年华。”
　　钢琴声先响起，然后是木管乐的悠长。
　　“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
　　阿伟吐出一根鸡骨头：“这么老的歌也有人听？点歌的陈先生不是70岁了吧？”
　　梁彪看了他一眼，打算伸手去换台，阿伟阻止了他。
　　“听听也好。”
　　周璇的吐词字正腔圆，听着很有些意味不尽的意思。
　　梁彪笑问：“你知道这首歌？”
　　阿伟抽纸巾擦手。“我阿婆以前是逃难南下的，原来是山东的富家小姐，家里的地不知有几多。她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听这些歌。”
　　梁彪没有继续问下去。
　　“啊，可爱的祖国，几时我能够投进你的怀抱，能见那雾消云散，重见你放出光明……”
　　梁彪和阿伟一人一边坐在车里沉默地听着。

　　梁彪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一眼，掀开翻盖。
　　阿伟调小了广播的音量。
　　“阿彪，我是长毛。”
　　梁彪并不出声，只是听长毛说着。
　　“光头妈妈办下来加拿大移民，再两个月就带他走，你要是有时间大家是否可以聚一下，也算给光头送行？”
　　梁彪道了声好。
　　虽然看起来像个小混混，光头家里却是开酱料厂的，已经传了三代，家业殷实。光头移民的事情梁彪之前也有所耳闻，所以并不太惊讶。
　　长毛停顿一下，道：“有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也应该说给你知道。”
　　“陈锦添之前问我要你的新手机号码，你叮嘱过我，我就没给。”
　　“这两天我听学校里一些人说，他一直在一些赌档和古惑仔聚集的麻将馆附近徘徊，我想他可能在找你。”
　　梁彪一只手把电话握得死紧，额头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
　　“喂？喂？阿彪你听得到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些话如果能当面说开就比较好。”
　　“我尽量帮你拦住他，不过我毕竟精力有限，也没法一天24小时地看着他。他是个死心眼，我想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
　　“喂？喂？听得到吗？”

　　阿伟一只手按在梁彪的肩膀上，示意他向前看。
　　透过挡风玻璃，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推开对面街一栋大楼的玻璃门走出来。正是李子龙的老婆。
　　梁彪猛地掐断电话。
　　阿伟从脚底的塑料袋里掏出两个套头黑色毛线面罩，递给梁彪一个。戴好面罩，他从塑料袋里又掏出两把□□，丢给梁彪一把。
　　他取下刀刃上的报纸包装，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推开车门先一步跨出去。梁彪紧随其后。
　　女人单肩挎着金链的香奈儿经典款黑色小牛皮包，穿着黑色高跟鞋，留着短发，发尾有些上翘。她紧抿双唇，神色匆匆。
　　阿伟和梁彪跑过马路。
　　他们迅速接近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三十米。二十米。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两边都吃惊地停顿了一下。
　　女人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转头就跑。
　　两个男人持刀在后面紧追。
　　梁彪觉得手心出汗，刀把都快要握不住。
　　女人跑到路口，慌不择路，冲上了车道。对面不远有消防局，红色的消防车停在车库里。
　　女人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向对面挥手。她跑得快要喘不上气，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一辆白色的小货车重重地将她撞飞。司机急踩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让人耳膜疼痛的“吱——”的尖响。
　　她的身体飞起来，然后面朝下“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血很快地从她的身下渗出来。
　　司机从货车上跳下来，整个人都吓得有点神志不清。
　　“不是我啊，她神经病突然冲上车道想要自杀啊。真的不是我啊。”
　　梁彪和阿伟停下脚步，对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震惊的情绪。
　　有消防员吹起哨子向事故现场跑来。
　　梁彪推了阿伟一把：“走！”
　　两人收起刀，不约而同地向车的方向狂奔。
　　坐进车里，阿伟手抖得把车钥匙都掉在地上。梁彪帮他捡起来插入了钥匙孔。
　　阿伟发动引擎，迅速倒车。
　　梁彪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街道在他的面前后退，有越来越多的人向事故现场围去。
　　阿伟猛打方向盘，终于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一直开到郊区，梁彪才想起摘下脸上的面罩。
　　他点起两只烟，递给阿伟一支。
　　梁彪摇下车窗抽烟。
　　阿伟这时已经镇定下来。
　　“车是偷的，车牌和所有信息都是假的，查不到的。一会儿找个地方浇上汽油一烧，什么证据都没了。”
　　梁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风吹得他的衣领翻飞。
　　满眼的绿色，有农人在水田里劳作。不远处是青色的起伏的山峦。
　　梁彪抽完一支烟，把烟蒂从窗口丢出去。
　　阿伟笑起来。
　　“喂，你知不知道道上的兄弟都叫你什么？”
　　梁彪看了他一眼。
　　“太子。大家都叫你太子。”
　　梁彪轻嗤：“我算什么太子。”
　　阿伟怪叫：“怎么不算！你叔叔没有儿子，你是他从小养大的。他的这些事业以后肯定要交给你啦，好过交给外人嘛。”
　　梁彪懒得辩解。
　　“不过我觉得你人不错。如果你以后做了带头大哥，会有人愿意跟。”
　　梁彪没说话。他手里捏着手机，来回地把玩着。
　　阿伟看了看他：“刚刚打给你的是你女人啊？”
　　梁彪的目光微沉。
　　“玩玩可以，真心实意最好就不要了。这么大一个弱点暴露给仇家，最后难免伤身伤心。何况我们杀别人的女人，别人也会来杀我们的女人。出来混，有因果报应的。”
　　梁彪凶狠地看了他一眼，阿伟觉得如果梁彪的目光要把自己捅得肠穿肚烂了。
　　梁彪转头沉默地去看窗外道路旁倒退的树木。
　　阿伟知道说了别人不爱听的话，觉得怏怏的，索性再次打开广播。
　　电台主播正口沫横飞地评点股市，阿伟能听懂得不太多，但是也懒得换台。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车窗上。
　　挡风玻璃前的陶瓷狗头一点一点的。车子顺着乡间的路向远方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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