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月面环形山

7、第 7 章

　　卡斯托尔的报告送到了阿尔蒂娜的手里。

　　“贝鹿鸣、也就是亚布里艾尔……”阿尔蒂娜对照片上的那个年轻女人印象很深。

　　六年前，她接到阿里斯托理事长的命令，暗中保下了这个年轻的研究员。那个孩子写的论文，也被送到了塞伯罗斯这里。由于论文所涉及的并非塞伯罗斯的专业，他便让卡斯托尔来评估。卡斯托尔读到论文后大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了这个研究员犀利的思考中那些不被人所理解的闪光点。

　　阿尔蒂娜从那时候起，就按阿里斯托的要求，一直保护着她。

　　这次的事故，她自然是早就收到通知了，负责保护她的清理人的行动分队也一直都在附近待命，但因为她被安置在那个观测站里，因此阿尔蒂娜才没有让人去救她回来。而这也是阿里斯托所下达的命令——“让我们看看，这个贝鹿鸣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我们的组织。”

　　现在，卡斯托尔知道她在那个观测站了。

　　阿里斯托正在总部的办公室里，看到阿尔蒂娜联络自己，便把看完的文件交给下属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阿尔蒂娜？”

　　“安娜知道贝鹿鸣在那个观测站了。她在向我报告，询问我应该怎么处理。”

　　“安娜已经让阿帕托在组织的人事系统里调查贝鹿鸣的事情了。”阿里斯托笑了笑：“她找你，肯定都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我知道，不过，也因为你说过要注意贝鹿鸣，但又不要干涉她的事情——现在安娜如果插手，那就是干涉了贝鹿鸣的事情了。”阿尔蒂娜回答。

　　“贝鹿鸣已经被顾问团过度保护了六年，阿尔蒂娜。再这么下去这个研究员会毁的。你就让安娜接触她吧。”阿里斯托望着窗外的街道。

　　“我知道了。”阿尔蒂娜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确实也应该让卡斯托尔过去了，因为清理人一直在向阿尔蒂娜报告，组织里还有其他派系在试图和贝鹿鸣接触，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清理人拦了下来。

　　组织对于看中的研究员，在吸收进来之前都会有一番考察，为的就是看他们是否适合组织。因此，此前对于贝鹿鸣的保护，其实也可以视作是对她的考验。但让阿尔蒂娜感到奇怪的是，贝鹿鸣是阿里斯托亲自委托她保护的人。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

　　历任理事长很少会向组织推荐研究员，卡斯托尔对于贝鹿鸣的论文评价确实很高，但阿尔蒂娜那时候并不觉得她真的有什么特别。毕竟在组织里，这样聪明的研究员太多了。

　　可是，当清理人将贝鹿鸣的资料送到阿尔蒂娜手里时，阿尔蒂娜才意识到，她不仅被理事长看中，也被尤根家和顾问团看中。

　　而且，清理人还向她报告，研究人工智能的孔斯与华洛亚等人都在注意这个研究员的动向。

　　甚至还有那个隐藏在部分年轻的研究员中间的“兄弟会”。

　　这就有意思了。

　　为了确定这个研究员是不是真的值得如此大费周章，阿尔蒂娜与塞伯罗斯商议后，利用阿里斯托的内部网络暗中联络了常仪教授，并且将她那篇未能发表的论文也一并送给了她。

　　常仪教授以其他研究员的名义向塞伯罗斯打了报告。

　　“这个研究员很聪明，常仪看了她的论文后说，组织如果要研究开发那个系统，这个研究员一个人可以顶得上一整个实验室。”塞伯罗斯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了阿尔蒂娜：“阿里斯托、尤根家还有孔斯家……还有鲁纳斯一定都注意到这一点了。”

　　“那就好好保护她。”阿尔蒂娜了然，“塞伯罗斯，是不是那件事……？”

　　“对。她被送到那个观测站去，是有人有意为之。”

　　“你是说，是阿里斯托？”

　　塞伯罗斯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而语气肯定：“不是理事长。”

　　阿尔蒂娜倒吸一口冷气。

　　“那里也需要一个管理员。”卡斯托尔收拾着自己的文件，“阿帕托，关于亚布里艾尔博士的资料，一定要注意保密。”她已经接到了阿尔蒂娜的命令，可以去观测站看看。

　　不过，卡斯托尔显然还是感觉到阿尔蒂娜夫人给她这道命令时的那种微微不和谐的感觉。

　　“虽然组织一直都希望能吸引这个研究员，但她的情绪测试没有通过。”阿尔蒂娜说道，“不过，塞伯罗斯认为还是需要再给她一个机会。”

　　听到阿尔蒂娜的解释，卡斯托尔也没有说自己的疑虑，只是告诉阿尔蒂娜，自己会尽快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布里艾尔……原来她就是那篇论文的作者。”

　　卡斯托尔在几年前就读过那篇论文，也看过那个公布出来的系统。

　　她曾向塞伯罗斯提议，这样的研究员对于组织来说不可多得，应该尽早和她接触。

　　但塞伯罗斯也告诉她，如果要加入组织，她还需要通过组织的测试。

　　接下来的几年，卡斯托尔就没再听到贝鹿鸣的消息，而她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研究员发表过任何论文。

　　这有点不合常理。

　　如果那个系统真的是贝鹿鸣开发的，在当时的条件下如果要进行运作需要对包括硬件等设施进行改进，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课题。可是相关的研究在那之后全都安静了。

　　卡斯托尔意识到，这可能是组织出手控制了这个系统的开发进度。但贝鹿鸣是关键人物，为什么连她的消息都没有了？阿帕托查了一天，才把情况综合之后送给了她。卡斯托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贝鹿鸣被封杀了？

　　她不能再发表任何论文、也没有再从事相关的研究。

　　她被放逐了。

　　对于这样一个研究员来说，这等于宣布了她的研究生命的结束。

　　“是鲁纳斯顾问官下达的命令。”阿帕托回答道，“顾问团的命令是六年前下达的，就在那件事情之后不久。”

　　那件事情——贝鹿鸣丢掉工作的原因。

　　贝鹿鸣工作的研究所的合伙人以自己的名义发表了那个系统，但是，贝鹿鸣却发文质疑了自己的作品，接着是系统出现了她所预言的问题，然后，她被作为替罪羊推出去对这一切负责。贝鹿鸣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组织看中的。

　　组织里有人出面保下了贝鹿鸣，但同时她也不能再进行相关的研究。

　　而且，那个系统著作权、使用权等也被组织旗下的企业出面收购了。而那家企业是……太初集团。卡斯托尔觉得自己被瞒住了很多事。

　　——太初集团的掌舵人就是塞伯罗斯总监。

　　不过，也不排除塞伯罗斯总监作为技术部的负责人要全力保下这个研究员，再想办法将她吸收进入组织里。因为组织里有不少后来才加入的研究员都是以这种形式吸收的。组织的存在，哪怕是对于这些研究员而言，也是需要考察过他们才能让他们知道的。

　　不过，贝鹿鸣的这件事情上，疑点实在有点多。

　　尤其是她为什么可以滞留在那个观测站。

　　不过，卡斯托尔不愿意做太多的猜测，一切都要等到她见到贝鹿鸣才能下定论。

　　卡斯托尔又看了看照片。

　　上面的贝鹿鸣穿着一件普通的研究服，面容沉静。

　　“她或许可以成为我的计划中的一环吧？”卡斯托尔突然笑了。

　　贝鹿鸣可还不知道她引起了那么多人的注意。

　　大家伙说要分析她的论文，但她没有答应。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答不答应都没有用。那只大家伙如果真的要进行分析，自己也阻止不了。除非她能进入它的系统将它分析的东西全部删掉。不过，在那之后大家伙就没有再问过她任何事。

　　“你的系统能够分析我的论文吗？”贝鹿鸣一边帮它修理后腿上的伤，一边问。

　　“可以。”大家伙回答。

　　“你为什么想要分析我那篇论文？”

　　“系统的进化。”大家伙言简意赅。

　　贝鹿鸣停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它的意思：“你想要让你的系统实现进化？”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你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大家伙点头。

　　“……”贝鹿鸣笑了：“不，你不明白。”

　　“我不想死。”大家伙突然说。

　　“你说什么？”贝鹿鸣说道。

　　“系统快停摆了。”大家伙又说。

　　“你的系统出现什么问题了？”贝鹿鸣抬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这倒是有点荒谬，因为这等于是在向一部机器询问：“我能帮你维修吗？”

　　可贝鹿鸣并不觉得自己疯了。

　　大家伙的人工智能有一定的意识，虽然有些表达显然还很生硬，但它刚才的话，显然是在向贝鹿鸣求救。
　　“你没有权限。”大家伙冷静地指出来。

　　这句话让贝鹿鸣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是的，我没有权限。”

　　她明白了：大家伙也不能向她开放系统权限。

　　看来这个人工智能真的很聪明。

　　假以时日，贝鹿鸣相信，它大概可以让人类相信，自己面对的不是机器，而同样拥有智能的人类。

　　“你感觉怎么样？”贝鹿鸣把它的后腿上的装甲重新嵌好。

　　“我快散架了。”大家伙回答，然后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贝鹿鸣一愣：“你这么说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