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与星星》樱怡怡

65、昭昭（3）

　　“接下来，我要给你讲的是我这叛逆自由的一生。”白发女孩儿站在大石头上，谢知禾看见月光下她勾起的嘴角。

　　风拂过这片废墟开出的白色花海，掀起一片浪潮来。夜晚总是安静，使得那些尘封的往事提起来或悲或喜都变得平静。

　　*

　　原本，我应该和那些圣女一样，在高塔上度过我平静纯白且短暂的一生。

　　因为在我之前那些圣女们都是这样生活的。

　　她们被高高供于高塔上，一尘不染，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她们被囚禁于那里，从小到大见到的都只有那些侍女们，而侍女们大多也沉默。

　　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祈祷，如同白纸一样乏味枯燥的人生。

　　直到她们到16岁——

　　她们就要和不认识的男人生孩子。

　　听说那些男人或是立了大功的英雄又或是什么王孙贵族……总之，他们很优秀，而那些洁白的圣女们是对他们的赏赐。

　　呵，赏赐，多讽刺。

　　等那些圣女们生出了女孩儿后，圣女的头衔就会落在她的女儿身上。

　　而至于她本人。

　　圣女必须纯洁，所以，生了孩子的圣女会被处死。

　　荒唐吧，也愚蠢。

　　要她纯洁，却又故意弄脏她的纯洁，去欣赏另一张洁白的纸。

　　原本，我的一生也该是那样。

　　但是，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我母亲生的是个双胞胎。

　　可能你不知道，在乌苏国和小月国这块儿，对除了龙凤胎以外的双生子可都没有什么好的传闻。

　　尤其是我们这种情况。

　　当时就有人断言，我们这个双胞胎，必定一善一恶。

　　既然有圣女，就必定会有个魔女。

　　而我，就是被他们认定的魔女，而我的双胞胎姐姐，自然就是圣女了。

　　不过，话说回来，阿禾，你应该是我那个双胞胎姐姐的后人。

　　*

　　月光照在她的白发上，昭昭托着下巴沉思道：“既这样，看来我们骨子里都流传着那位女首领的血。”

　　“所以，我们都很反叛吗？”谢知禾如此问道。

　　“是的，我们都很反叛，不过，我可没你这么理智冷静、善于忍耐，因此，我吃了不少苦头。”昭昭这么笑道。

　　*

　　我生来就跟我的姐姐性格大相径庭。

　　她天性文静端庄，而我天性反叛爱闹。

　　任谁都觉得圣女该是她吧。

　　毕竟……按照他们的说法，圣女就该是温柔娴静的。对了，我还记得他们给我起的名字，叫、叫，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他们给起的破名字了，好像是叫什么慕容弱。

　　真是个破名字。

　　我们姐妹出生后三年，我们的母亲就绞杀了。

　　因为她是母亲不是少女了，她不能是圣女了。

　　圣女必须一尘不染，是最为纯洁的少女。

　　母亲的离去对还很幼小的我们应该没什么印象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起码正常的小孩不会有什么印象，像我的姐姐那样。

　　可是，我生来好像就跟正常小孩不一样。

　　刚出生后不久我就会爬了，还老是瞪人，很凶的样子，反正他们都不喜欢我。

　　只有母亲会对我流露出温柔的眼神。

　　那眼神温柔中又带着怜悯，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貌了，但是那样的眼神，无论时隔多少年我都还会记得，比这清冷的月光要温暖多了。

　　她很喜欢抱着我们姐妹给我们唱歌哄我们睡觉，偶尔看着窗外发呆。

　　她有时候会胡言乱语着什么，唱着难懂的歌谣。当时我还什么都不懂，但我隐隐感觉她是希望我们能逃出去。

　　我是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的。

　　本来那时候，我们应该在好好睡觉。

　　可我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死了。

　　而我也被发现了。

　　看守的侍从一把把我提起。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拔出了他腰间的剑伤了他。

　　那件事之后，他们就认定我为魔女，我姐姐是圣女。

　　他们要杀了我，在充满圣洁的祭坛上。

　　他们想着圣女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不能用圣女来冒险，那能不能用魔女的生命试试呢？

　　说不定就能打开宝库了呢？打不开也没关系，反正魔女就是该死的。

　　可我没死。

　　那天，我杀了很多人，然后跑了出去。

　　是的，我那时才三岁，杀了数不清的人，至于我哪来的能力、怎么杀的人，我都不记得了。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着。

　　爬我也要爬出去。

　　我运气还不错，当时身体蕴藏出来的能量足够我活着逃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大的魔力，或许是因为我那个记不清样貌的母亲吧。

　　她把她所有的力量都给了我。

　　而她的母亲也把自己的力量给了她。

　　就这样，一代一代，到我这里，终于能逃出这座白色牢笼了。

　　不过，阿禾，你还记得吗？

　　滥用这股力量的人是会被诅咒的。

　　所以啊，我被诅咒了，很多个夜晚我都头痛欲裂。

　　我的身体长到十三四岁那样的身量后就再也不长了，想来是这个缘故。

　　我逃出去后的生活也可谓是颠沛流离，被拐卖被殴打被当狗一样拴着……

　　其实要是我要稍微懂事表现温顺一点或许还不会那么惨，可我偏偏就是学不会。

　　我的名字带着＂弱＂字，可我偏偏就是不示弱。

　　我就这么在风雨中磋磨着长大了。

　　呵，这个世界，活着还真是不容易啊。

　　尤其还是以一个十二三岁女孩的身体形象。

　　不过或许我也该庆幸我的身体只能发育到十二三岁，不然还会更多乱七八糟的事降临到我头上吧。

　　当时的我已经无法再使用身体里的那股能量了，所以，我一定要学点什么本领傍身。

　　索性，在当时，是有那么一个天下第一剑阁的，男女都招，毕竟，剑术只看天资。

　　而我，偏偏就有那个天资。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哪来的自信，我就觉得我很强，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逃出来之后总是被拐卖，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终于安稳下来了。

　　我被拐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但我可不想一辈子当别人宅院里的丫鬟被那些少爷小姐欺辱。

　　我逃出来是为了享受自由的，不是给人当奴隶的。

　　那个少爷把我当狗一样拴，第二天我就拿他拴我的狗链抽了他一顿。

　　抽完我就跑了，我要去那个剑阁。

　　我要去学点本事，自尊体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去往剑阁那段路很艰辛，我没钱就是靠偷靠抢，一路上也没少挨打，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那些细节。

　　不过……

　　有件事我到现在还有点印象。在我偷钱前往剑阁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阿嬷，那个阿嬷很好，她问我饿不饿还给了我一块儿饼子，之后我就悄悄把偷她的钱袋还给她了。

　　现在想来，她可能一早就知道我偷了她的钱袋吧，真奇怪，我偷她钱，她居然还给我饼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