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真意》织梦羊

7、衣衫

　　十八岁的姜真是有一大把力气的。
　　她从男子背后抱住男子，双手在男子胸前交握，将男子拖动到了崖边的位置，并让他倚靠一颗大树坐立。

　　姜真掂量着是否值得舍弃最后一粒解毒丸救人。虽说如今可以施展保命手段，但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下下之选。
　　还是先估测一下他的价值吧。

　　她在男子的衣襟、腰带和袖口位置依次进行摸索，搜出了一小堆东西。
　　她先从中拿起一块木牌仔细查看。只见木牌一面刻着‘无常’，另一面刻着一圈祥云纹。原来是无常宗的弟子。

　　无常宗的大名，武林中人无人不晓。无他，只因它是各国皇室均承认的武林各宗派的宗首。
　　无常宗的建宗时间无从考证，姜真仅知晓它是在大罗国末期崛起的。
　　据说，无常宗由大罗国皇族中某个德高望重之辈建立，因此，各国皇室都买它的帐。

　　姜真顿觉男子顺眼了许多，这种心理就好似家长对名校学生更加宽容一些。
　　不过无常宗远在溪国，何故不辞千里来到仙留阁？
　　咳，这关我何事，姜真摆摆头，她将木牌放下，再拿起一个瓷瓶。

　　把瓶口的塞子拔出后，再将瓶身往跟前凑近一些，里头是几粒药丸。
　　闻了闻，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似乎是上乘解毒药‘三黄丸’。
　　嘿，怪不得，若这山上的美人藤如旁边山上一样，年份不大的话，毒性不至于这么大。
　　这小兄弟肯定用了瓶中的‘三黄丸’解毒。
　　美人藤正巧是‘三黄丸’不能制服的少数几种毒物之一，且‘三黄丸’中蕴含了紫归叶，此叶成分与美人藤的毒性相宜，反倒加速了美人藤的毒性蔓延。
　　可惜啊。

　　这瓶‘三黄丸’倒是可以换一颗解毒丸了，但自家师兄本就是制药大师，回到家里，姜真就可以补给到与‘三黄丸’相当的药剂，因而不大情愿交换。

　　还剩一个鼓起的束口布袋和一只精巧的锦囊，再继续看看吧。

　　姜真拆开了布袋，皱了皱眉，只见里面散乱放着素绢帕、繁复刺绣的腰带和几颗干枣，还有一副疑似书卷的东西。
　　她抽出书卷展开，蓦然大吃一惊，居然是仙留阁后山的地图。
　　认真看完地图后，她遂了然林中鸟类消失的缘由了。林中卧着如此庞然大物，附近的鸟儿都要绕着飞吧...
　　想着想着，姜真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在付诸行动之前，得先救人。
　　她将地图收起，取出最后一粒解毒丸，给男子服下。

　　姜真估计，约摸半个时辰后，解毒丸就能发挥作用，到时男子就会清醒过来。这段时间足够她启用保命手段了。

　　她先去地血处，小心地将地血的叶子一片一片采摘下来。
　　这下所有辅助药材都集齐啦。
　　姜真将各辅助药材一一取出，按照配比，粗略地进行了配制。完成配制后，用一块干净的手巾包起来备用。

　　随后的施针环节最为关键。姜真盘腿坐下，摒弃杂念，在脑海中推演起来金针刺入的穴位顺序和位置，渐渐入定。

　　一大股一大股的凉意直冲脑门，袁毅一瞬间被激醒。

　　他睁开眼，周遭不甚明亮，鼻尖环绕着浓郁的草木气息，他还在石阵外的树林！
　　他想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身体丝毫不受控制，似乎跟没有了四肢一样。
　　还未从身体变化回过神来，他又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惊到了。

　　不远处坐着一位姑娘，着绿色衣服，似是林间的一部分。
　　她微闭着眼，正抬手将一根金针刺入自己的前身左上部。伴随着一声闷哼，她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她似不在意，继续抬手将另一根金针刺入自己的前身右上部。
　　就这样，她连续朝自己身体各处不断刺入金针，直到金针达到十数根之后才罢手，然后静坐不动。

　　此时，袁毅似乎听到了她的踹息声。

　　仅过了数十息，她又开始动作了，从跟前拿起什么物事送入嘴中咀嚼，嘴角凝住的鲜血宛如活过来了，上下跳动着。

　　她是人还是鬼怪？袁毅确定自己不在梦中。

　　“咦，”姜真发出惊讶声，与袁毅相对而视。

　　未料到他提早醒过来了，姜真自语道：“不应该啊。”
　　解毒丸的药效没这么快呢。
　　不过她迅速明了，此男子依旧保持醒之前的姿势，明显四肢僵硬，不能移动身体。
　　姜真迅速嚼完嘴里的药物，几步去到男子旁边，无视男子愕然的眼神，为他号起脉来。

　　“脉速趋于稳定，脉动些微无力，毒物已然被清除了大部分。”
　　姜真道，“许是你体质特殊，意识先于□□清醒吧。”
　　“能出声吗？”姜真问。
　　袁毅揣测，她在此出现，约摸是仙留阁的弟子，向她询问下此地方位也好。便试着‘张了张嘴’，奈何嘴不听使唤。

　　“能听声吗？”姜真再问。
　　袁毅迟缓地眨了眨眼。
　　“小兄弟，你中了美人藤的毒，昏倒在地。我无意中撞见，瞧着你状况不大好，恰恰随身带了克制的药物，便为你解毒了。”
　　姜真顿了顿，接着道：“虽说同为江湖儿女，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只是，这药物对我也非常重要，用你这幅地图相抵，不为过吧？”
　　姜真拿出地图晃了晃。

　　她救了我...她索要地图作为回报...她趁我未醒就拿了我的东西！仙留阁的弟子是匪类吗？还赶鸭子上架，强要地图，地图...仙留阁后山...，她要地图做什么，莫非她不是仙留阁的人？袁毅心思急转。

　　姜真好似想到什么，眼神有一瞬飘忽，接着开口：“夜深露清，凉意非常啊，我看你的衣衫比较厚，不介意接济一下我吧？”
　　说完，她配合着做了一个双手抱臂的动作。

　　袁毅彻底呆了，这女子忒不知羞耻。

　　提出这个要求，姜真自己也感到有点点难为情。
　　在这个世界，女子随意穿陌生男子的衣服，即便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中人，也会认为女子的行为比较轻浮吧。

　　更何况，母亲从小教导自己，身为女子，言语举止定要端庄。
　　在姜真十六岁成年后决定外出时，母亲曾细细跟她讲过女子闯荡江湖的不易。
　　首要一条便是，女子须看重维护声誉。
　　比起男子，女子在外奔波，谋求生计本就艰难。倘若坠了名声，那任谁都可随意侮辱欺凌，还不如一开始就寻个合适人家嫁出去呢，起码能保一世平平安安。

　　若是母亲知晓此事，姜真打了一个冷颤，千千万万不能告诉她。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的两身衣裳已是在仙留阁众人那挂上了号，不换衣裳的话，待会‘取’若云果，极易露出马脚。
　　是的，没有错，干隐秘的事情，‘披个马甲’是十分非常必要的，姜真为自己开脱。

　　深吸了一口气，姜真刻意回避男子的眼神，疾步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男子的罩衫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