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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夹洳邑围点打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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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步睢这么一喊,再加上士卒们与民秋毫无犯,甚至还在城东支起一个帐篷来分发抚恤金。
原本还四散而逃的陈国老百姓这才安定下来,尤其是当他们发现步睢命人将出逃未遂的邑大夫邓休逮了回来,并当街枭首示众,便更加稳下心来。
那邑大夫邓休是羊舌雎提拔的,任职期间专横跋扈,且为羊舌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弄得邑中百姓早已是叫苦不迭、怨声载道。
如今步睢一来,便将此贼抄家斩首,还分还其钱财予他们,可谓是大快人心!
见宋军纪律严明,又不迫害他们,反倒又给粮又给钱,还为他们做主,邑中百姓陡然一变,对他们有了好感;反之,对那敲骨吸髓的羊舌雎则更为嗟怨、痛恨。
如此,有了民心作为基础,宋军不出一日便摸清了隆城布防,当夜便如天降神兵般夺取了隆城。
两日之内连克二城,将士们士气高涨,胥璨、谭崧等人也激奋不已,纷纷忙着端掉邑中为非作歹之人的府邸,刨开步睢让分予百姓的,其余钱财货物皆入了宋军将士们的腰包里。
而步睢则一刻也不停歇地忙着慰问邑中百姓,对他们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如此,在这一不扰民政.策的施行下,再加上步睢三令五申,对违背军法之人施以惩戒。不消两日,沮邑、隆城二地百姓对宋军便少了许多抵触情绪。但还有十几户被抓壮丁的人家仍旧对他们抱有敌意,整日哭丧着让还他们孩子命来。
步睢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可毕竟立场不同,他虽心中有愧,却也无悔——除了华琮杀俘之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否则早该将这批俘虏送回的。
可他也没法子,只能加倍发了抚恤金和粮帛,他想着,最起码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没那么艰苦。
如此,在一番雷厉风行的改.革后,沮邑、隆城的面貌已与从前大相径庭,步睢也趁机与老百姓打起了交道,获得了不少信息。
第三日,除了少部分留守二城的将士,其余人皆拔营而起,浩浩汤汤往羊舌雎老巢洳邑方向行军。
行于半道,遇有一快马加鞭急奔回来的斥候来报,说缙军已行至昆离山,即将往蓟口方向挺.进。
“蓟口?”谭崧连忙从怀中掏出地舆图,眼睛一觑,快速扫视着。
步睢站在骈车上,他眉头一挑,不必看地图就先分析道:“过了蓟口,便是漓水。漓水之北,再行百余里,即是洳邑。而离我们,亦只有百余里。不过,我军有先发优势,如今我们距洳邑不过一日之程……胥将军,攻洳邑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他话锋一转,朝身侧不远处骑着棕马的胥璨问道。
胥璨先是一愣,其实没料到步睢会突然问他,不过下一刻,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回道:“洳邑内羊舌雎家臣早已得知我们要攻洳邑的消息,如今正紧备战事,龟缩不出。”
预料之中。
步睢微微颔首。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心下一默,而后又饶有深意道:“洳邑中定有人将此消息报予羊舌雎,想来明日缙军就该调头了。”
谭崧有些悟了他的心思,当即跳下马车,疾走几步,抓住车舆两侧围栏,奋力一登上了步睢所在骈车。
两相靠近,他眼眸黯了黯,而后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几下,阴冷道:“可是要在此路段截击缙军?”
步睢瞥了眼,谭崧所指,正是蓟口往洳邑方向。
可他并未承认,只笑了笑,模棱两可道:“是,也不是。”
军中人多眼杂,谭崧虽心下疑窦丛生,对步睢所定模糊计策只得了些一知半解,却也不敢继续追问,唯恐走漏计谋,坏了大计。
他只好缄口,不再追问,只暗自在心中琢磨步睢计策。
“呵,庆延兄莫急……”见谭崧一个劲儿的想弄明白他的谋略,他不禁两眼一弯,故意打趣道,“定会让兄夺取头功。”
谭崧本没有这个意思,这时一听步睢这么说,顿时恼羞成怒地忿忿瞪视他一眼,而后愤愤抚袖,转身跳下骈车,扬尘而去。
步睢侧头回望他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愈深,可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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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闻消息,下一步,步睢先是派人去催宋右军以及燕军,而后便立刻引了两千将士急急调转方向,往蓟口方向直奔而去。
余下一千将士则连夜赶路,终于破晓之前抵达洳邑。
“将军,您怎可将两千兵马分予那楚地巫师?而今单单一千兵马在此,洳邑中守备军又不详,如何可围城而攻?”胥璨身旁的侍从满脸愁色,他眉头蹙成起伏的山丘,此刻正忿忿不平地嘟囔道。
“不,”胥璨抬手止住侍从的抱怨之言。
幽幽目光穿过层层阴翳的树林,俯瞰而下聚于山下的洳邑。
胥璨想起了步睢与他密谋商议时的场景,而后,他目光便似鹰隼般死死盯住那座城邑,冷道:“围而不攻,造势即可。我们的任务,只需等待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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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宋军杀我陈国将士三万还不够——如今还敢公然越过国境,扬言要来杀我!我可是陈国正卿大夫!天乎哀哉!王法何在?!”
一大早,羊舌雎便接到自己采邑中家臣的密报,说是宋军两日攻破沮邑、隆城后,不但不去边境线攻城掠地,反而调转进攻方向,直插腹地——眼下已率了三万兵马向洳邑奔杀而来!
且宋军此次出征,打的是“诛逆臣,匡公室”的旗号。而今边境几座城邑,不知怎的,在宋军占领之后,竟然尽皆反水,邑中百姓是个个都戳着他羊舌雎的脊梁骨在大骂!
先攻城,再造舆论之势,而今更是直言要围攻洳邑!
如此一来,宋军意图已是十分明朗,就是要来杀他羊舌雎!
获悉此报,羊舌雎哪里还能酣睡,当即掀开被褥,遽然跃起,随即又火烧火燎地冲进元帅先衍居的营帐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慌乱无比,向大司马先衍居直吐苦水!
正在营帐中独自分析军情的大司马先衍居见他这个苍发老儿丝毫不知羞,竟在他国将帅面前公然下跪,辱了国威,对他是更无好感,只剩厌恶与满脸的不耐烦。
他皱眉嫌恶道:“嚎什么?亏得你还是正卿大夫,军前无仪,成何体统!”
先衍居正值壮年,说话之声宛若洪钟,他声色俱厉一开口,羊舌雎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他神色惊惶,只得惨白了脸,灰溜溜从地上爬起,像只受惊鹌鹑般立在一侧。
“元帅!”羊舌雎眉间郁结,后又鼓足勇气开口,焦急万分开口,“此次宋军前来,只为擒杀我!如今我之封地洳邑已被敌军三万人团团围困,我妻儿老小又尽在邑中!我恐宋军会攻破洳邑,杀我族人!——还望元帅即刻挥师北上,只要解了洳邑之围,定可逼退宋军呐!”
洳邑……
先衍居摊开地舆图,而后觑眼瞧了半天。
而今大军驻扎在蓟口,蹚过漓水,北上往洳邑;继续东进则可直扑陈宋边境,抵达宋军边防重镇——淄阳城,而淄阳北上,则可从宋国绛邑、淝城背后曲线绕至樊信城,从樊信城直扑宋国都城雁邱……
且前方谍探来报,说是燕军即将抵达淝城。如此一来,宋军在洳邑,燕军在宋陈边境,而他便可……
一番推演之后,先衍居心下已然有了主张。
“来人!”他喝令,“命众军即刻拔营,往淄阳方向急速挺.进!”
“诺!”领了军令的侍卫旋即转身而退。
“元帅?!”羊舌雎见他仍旧执行先前计划,丝毫不顾自己的谏言与请求,当即惊慌失措地失声叫道,“宋军可在洳邑!”
先衍居冷眼斜睨他一眼,厌烦道:“你不必在此摇唇鼓舌,我已有定谋。若再像这般于军中骚动大嚷,坏我大计——呵,我闻尔之弟羊舌甘,也颇有智谋……”
话至此,先衍居冷笑一声。
羊舌雎闻言大骇,后背霎时冷汗涔涔。顷刻间,额间汗珠密密渗出,他赶忙抬袖擦拭,一面擦着,还一面胆战心惊地瞟了几眼先衍居,观他神色。
先衍居此言已是十分明朗——他不听话,他们便要换个听话的上去!
儿子羊舌齐下落不明,自家老窝又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缙国元帅先衍居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羊舌雎深觉自己如今活像任人猎捕的牛羊,稍稍不慎,便会被人捉去屠宰殆尽!
悔矣!悔矣!悔不该贪小失大!
本与华琮密谋相商,杀了华元便可了事,而缙国命令他讨伐宋国也只是为小小惩戒宋国一番,可他偏生想要攻克宋国边境几座城邑!
本还想着让缙国那群目中无人的大夫看看自己的实力,同时也敲打敲打宋国,可如今却与他当初谋略偏了个十万八千里远!
如今的羊舌雎是肠子都悔青了!
心急如焚又有何用?他只能去信命陈国军队即刻南下,回援洳邑。可两地相去甚远,洳邑私兵不过四千,再加上其他封地的私兵,也不过两万!他虽已命家臣调动其余私兵即刻赴援,可时间仓促,众兵集结洳邑还需三日,可他们此去走小道,便可于两日内抵达洳邑!
——但先衍居不允,他只得打消念头。
如今他又欲向朝中几位卿大夫去信求援,可转念一想,他此前为夺政.权极力打压他们,已是惹得众大夫不满,结怨极深。
先前褚父熹在世时,他还能与他们和睦,可褚父熹去世后,他自鸣得意,骄矜不已,凭借军政大权而肆意打压他们。而且,此番宋军打的旗号又是“诛逆臣,匡公室”——恐怕朝中几位卿大夫定会袖手旁观!
陈国军队六万余人,已被他葬送三万,而他此前豢养的私兵两万人,皆分散在他采邑各处,他之采邑,遍布全国,如今战事一起,洳邑便无多少兵卒可用……
诸种办法皆不可用,洳邑已被架在火上烤!而他羊舌雎此刻也犹如火煎,胸中痛苦不已。
罢了!先衍居不去救!他羊舌雎单枪匹马,自去引私兵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