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传》小仙公子

9、无秘城怪事

　　因着我本是只青鸟，没什么颜色，所以我很喜欢大红大艳。我将我这一身染成赤红，扛着我火红的凤鸣刀，成了这樱林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白苏负手立在我身边，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根樱枝簪，一袭白袍在风中翻涌。

　　刚刚踏入无秘城，我便被这里的繁华惊住了，这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捏糖人的，炸小酥肉的，卖糕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形成声浪。这都是我在登塘见不到的，原来人间是这般美好之地。我兴奋的左看看，右瞅瞅，简直是眼花缭乱。这就是人世间的光景么，我真是大开眼界。我高兴的忘乎所以，钻进人群堆里这个也拿一个，那个也尝一块。

　　但我不知道要给钱，摊主见我拿了就跑，刚要起声痛骂，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了摊子上，手中握着两块碎银，轻轻的放在摊边。

　　我坐在米粉摊子上，大口吃着米粉，隔壁座位上两个嚼舌根的兵士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城主这番病的蹊跷，寻了各路名医也不见好。听说他白天瘦弱不堪，像极了油尽灯枯的耄耋老人，不能见光，将自己锁在房中。我那妹子在宫里当差，有一回给他送饭，按耐不住好奇心，避开旁人偷偷掀开罩子，里面是一颗鲜血淋漓、还在跳动的人心。她战栗不已硬着头皮进了城主的卧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萦绕在她周边，城主背对着她坐于床边，长发如瀑布拖在地面，人形骨立，双臂奇长，外面白日惊雷响起，她壮着胆子偷瞄看去，他的脸如野兽妖怪一般。”
　　“真的假的！后来呢？”
　　“我那妹子吓得丢下餐盘就连滚带爬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士兵神色严峻，沉吟片刻“但是到了夜晚，城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饱满，样子也好似不同了，一日一日的在变化。”

　　听得他们这番对话，我心生疑惑，正要搭腔询问，他们二人却被旁人叫走了。白天与夜晚迥然不同？这事新奇又古怪，还有那吃人心的事。我来到了白苏的身边，他正站在布告栏边，布告栏上贴着无数张失踪少女的寻人启事，少女迤逦的面庞绽放在冰冷的启事上，短短一月有余，就有近百名少女失踪。天际边乌云大片翻涌，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

　　多方打探后，我们发现这件事情可能并不简单。我与白苏决定夜探飞云殿，因着我没有术法，于是白苏把我扔在客栈里，自己一人前去飞云殿查看。我气鼓鼓的坐在床榻边，一次又一次的试着破掉白苏设的法阵，提起凤鸣刀砍在法阵上，那法阵连个渣都没掉。

　　此时，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从角落传入我的耳中，我顿时警惕起来。阿娘小时候抱着我给我讲这外面的故事，就听得这凡间有些心术不正的方士，夺仙者精元，长自身寿元。像我这种，占着仙身却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小仙，落到他们手中无异于送上门的肥肉。
　　我紧紧握住凤鸣刀的刀柄，盯着角落的动静，想着他一出现，我便砍下下去。

　　一团灰灰的毛先是从半空中冒了出来，我一愣，下意识的就伸手戳了一戳，毛绒的毛下面是浑圆的皮肉，手感十分不错。接着这一团便往外拱啊拱、拱啊拱，一只毛茸茸的月狼，就“咚”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亲亲热热的抱住艾琦，
　　“艾琦啊，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阿爹阿娘呢，他们好吗？游历归来了吗？”
　　“我好想你啊！”

　　艾琦看到我也是开心异常，我们团坐在地板上，互相倾诉着思念之情。艾琦说着我走后没多久，阿爹阿娘就归来了，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十分震怒，还好在小时候，我与艾琦嬉闹之时，曾互相在身上系了狼毛绳，这绳子会让两个人保持紧密的联系。我不懂得这些法术，艾琦却是凭着这千丝万缕的关联，找到了我。
　　我欢喜极了。

　　艾琦总着两个角的小脑瓜晃了晃，白苏只是设了最简单的法阵，困住我绰绰有余，困不住小月狼，她有法子破了这阵。

　　我同她一起赶到飞云殿门口。我们在墙外商讨着进城之法，艾琦可以变作一只狗走进去，只不过我怎么进去就是个大问题。

　　一个牌匾吸引了我的注意，飞云殿今日大摆宴席，人手不足，正在招侍女，我顿时想出了如何混进去的办法。我站在门口，与招聘的文选司开始讨价还价。但是这飞云殿的文选司却不肯收艾琦，说她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

　　凭着我三寸不烂金舌以及高超的忽悠能力，我总算让文选司买了我们一晚，他给了我们两件侍女装，把我们丢进了进宫侍女的的队伍中。殿中正举行宴会，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越多越容易浑水摸鱼。我和艾琦被赶到厨房帮佣，一个被大家称作“金姐”的人凶狠的拦住了我们，她个子极高又很胖，穿了一身烫金绸缎高腰长袍，显得又胖又滑稽。

　　她训斥着我们不懂礼数，四处乱跑，转身将一个半人高的金罩托盘交给了我，命令我给城主溪染大人送去。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这宴会人杂眼乱，要怎么接近那个传闻中奇怪的城主。
　　至于艾琦，金姐凶狠的推搡着她去后厨烧火。我给艾琦使了个眼色，原意是让她跟着去，再想办法溜出来。
　　艾琦却会错了意，梗着脖子喊道。
　　“我不烧火！”
　　我十分头疼。

　　最后艾琦还是被扭着耳朵带走了。
　　我端着托盘，这盘里也不知是放了什么，十分的沉重，新穿的侍女装也不大贴身，我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向着主厅走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托盘。宴会进行到一半，正是热闹的时候，我四周巡视了一圈，没看到白苏的身影，只好作罢。
　　我向一个小厮问及城主溪染。
　　“城主现在在哪？”

　　小厮甚为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正厅最高处那位正沉浸在宴酣之乐的男子。男子一身华服，戴着一面金色骷髅面具，露出半张妖冶的面庞，没有束发，散散的搭在肩头，搂着身边的舞姬开怀大笑。
　　我愣住了，哪里不对？！

　　他不对劲，我虽说只是个半吊子小青鸟，但这溪染身上有一股重重的腐臭气息，那气息如同坟墓内的尸骸散发的腥臭，萦绕在我鼻尖，让我的青鸟毛瞬间倒立，我精神绷紧开始警觉起来。

　　我端着托盘走上前去，匍匐在地献上托盘，溪染松开身前的舞姬走到我面前，跪在地上的我只能看到他脚部的位置，许久过去溪染却不接，我抬眸，他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直看的我毛骨悚然，他将托盘取走放在一边，伸手就来拉我，这一下子十分猝不及防，被他拽了过去，顺势跌坐在他怀中。
　　“哪里来的美娇娘，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番调戏的行径，可称为登徒子，我从未被陌生男子的气息这般环绕，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离他的身体如此接近，那股子腐臭气息越发浓郁。我毛骨悚然。刚想逃离，却被他死死的按住。他虽然有些清瘦但力气很大，连我惯用凤鸣刀的右手也没办法挣脱他的禁锢。

　　“美娘子，这是要去哪啊，今晚来陪本主上，如何？”他凑近我的耳边，呼出的酒气喷洒在我的耳朵上，我的脸简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他大手一挥，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从侧门穿走廊走回了内室。

　　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真是欲哭无泪。
　　“阿爹阿娘我好悔啊，这老妖怪要吃我了，我不想死啊！艾琦快来救我啊，救命啊！”
　　我在心里默念，我为什么不会法术？要不然我肯定劈死这个老妖怪。

　　溪染将我扔到房间的床上，坐在床边开始细细审视我，黑漆漆的眼珠在我身上转来转去，我摸不出他的用意，倒是溪染先笑着开口了
　　“你莫怕，我不会伤你。”
　　这倒是奇怪了，但是他的话能信几分？
　　“呵，是在想我的话可不可信？”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他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

　　脱离了他的钳制，我扭了扭错位的腰肢，缩到床脚与溪染怒目而视。如今他强我弱，我只能静观其变随机应变。他伸出手似乎想帮我拢起耳边的碎发，我有些无措缩了回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溪染的目光仿佛柔情了几分。
　　“你很像她。”
　　她，是谁？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说像别人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浮上我的心头。

　　溪染背过身去立在窗口，望着天空明月如许，“你的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记忆中的她，爱穿一袭红衣，脖颈高昂如此洒脱，骨子里透着一股高傲的倔强，总爱与我比试，赢了她不高兴，输了她也不高兴，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溪染背对着我，声音中掺杂着笑意，“我跟她从小打到大，她总说，长大后要做我的娘子的，可......”

　　溪染转身，他的长发开始迅速生长，脸颊像海水一样翻滚面皮脱落，身上的华服被挤破，胸间森森黑刺刺破衣服狰狞而出，他的手臂拉长身形扭曲。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砸到了脚面上，我尖叫一声。
　　“老妖怪啊！”